哈帕走到灯塔门口,那里堆着他刚刚用匕首割下来的鲸鱼肉,他用匕首割下来手掌大小的鲸鱼肉,又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了一块木砧板,蹲在地上,他把鲸鱼肉切成两指宽,递给蔚然。
在北极,弓头鲸、白鲸这类鲸鱼都在因纽特人的食谱上,通常以生食为主,但是蔚然从未生吃过鲸鱼肉,但是哈帕的好意不好拒绝,蔚然把砧板接过来,在哈帕的注视下,拿起一块鲸鱼肉放进嘴里。
如果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油腻,不像是在嚼生肉,倒像是在嚼一大块脂肪和非常富有韧性的鱼皮,蔚然一边嚼得面容扭曲,一边还要对哈帕摆出微笑:“很(嚼嚼嚼)……有嚼劲……呕……(嚼嚼嚼)很……呕……很特别。”
吃这种食物,完全控制不住反呕的生理反应,但是蔚然还是坚强地把这一口肉给咽了下去。
他冲哈帕露出礼貌的微笑:“谢谢你,我吃饱了。”
哈帕看了看砧板上的鲸鱼肉,拿起匕首重新走向门口,割了一大块鱼肉递给蔚然,这次的鱼肉和呈乳白色状的鲸鱼肉不同,看起来更像是三文鱼肉。
蔚然恍然,他明明一直认得哈帕打猎回来的是大西洋鲑,脑子却没转过弯——大西洋鲑就是俗称的三文鱼。
相较于鲸鱼肉,有着“深海大肥猪”别称的三文鱼简直人间美味,蔚然一口气吃掉了三块巴掌大小的三文鱼片,边吃他一边问哈帕:“你不饿吗?要不要吃一点?”
哈帕还是不爱讲话,就回了一句:“不饿。”
吃饱喝足,蔚然也就有了逗逗这个少年的心思,他问哈帕:“哈帕,其实你能听懂我们讲英语对不对?你就是不爱讲话,装作听不懂,这样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可以装作没听懂?”
哈帕不反驳也不承认,而是说:“不太懂。”
刚刚讲了那么一大段话,哈帕分明是听懂了,蔚然作为狡诈的成年人,未成年的哈帕完全不是对手,轻轻松松就被套话了,但是蔚然也不揭穿,他听到窗外波涛汹涌的海浪,突然有了一个问题。
“哈帕,”蔚然问,“你见过北极鲸吗?”
哈帕:“北极鲸?”
“对哦!”蔚然兴致勃勃地向他科普:“北极鲸是地球上最大的生物,生活在北极海域,它们有流线型的身体,有灰色和白色相间的光滑皮肤,据说世界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亲眼目睹到北极鲸呢。”
哈帕点点头,语气平淡:“见过。”
“真的吗?!”蔚然一下子情绪激动,凑近哈帕,他追问:“你见过几次?都是在不冻港碰见的吗,只看到了鱼鳍,还是全部都看到了?”
哈帕虽然不爱说话,但有问必答:“很多次,全部都看到了。”
蔚然发出充满了嫉妒哀叹:“你也太幸运了吧!我这次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北极鲸呢,真的好想亲眼看一次。”
哈帕:“看见北极鲸,很幸运吗?”
蔚然肯定道:“非常幸运哦!能够亲眼见到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强大的生物,真的非常难得,虽然科学研究显示,北极鲸的寿命可以长达600岁,但是人类的人均寿命只有73岁,很多人可能要花掉一生的积蓄,才能来不冻港观测北极鲸,但是也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真正亲眼看到北极鲸。”
哈帕:“……哦。”
哈帕:“你特别想看到吗?”
蔚然一下子站起身,双手握拳,抬头看天:“我超级超级想看到!真希望老天爷能够听到我的愿望!”
随后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蔚然靠着壁炉,昏昏欲睡,按理说他在室内也裹得严严实实,可是不知为什么,蔚然迷迷糊糊地觉得越来越冷,他整个人都要缩到火堆前了,他哆哆嗦嗦地对哈帕道:“怎么我突然觉得好冷,是我的错觉吗?”
他明明冷得打颤,但是脸却发烫,他心中有不妙的预感,人也变得混混沌沌起来。
哈帕朝他走过来,把他稍微挪得离火堆远了一点。
“灯塔停止供暖了,可能是因为暖气管道被砸坏了,我要出去看看。”哈帕道。
这是蔚然认识哈帕以来,听他说过最长的一个句子,可是他已经混乱成浆糊的脑子完全不能思考了,只能下意识说:“不要、不要出去,外面太冷了,很、危险……哈帕,你说了好长一句英语,好厉害……”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就要朝地板上倒,哈帕眼疾手快把他捞进怀里。
哈帕看着怀里的人皱眉,他进入基地生活才两年,对于人类社会的经验很少,但是他也能判断出来蔚然应该是发烧了。
房间里因为停止供暖,气温几乎猛地就降到了零度以下,冰霜都爬上了室内的地板,对于哈帕来说,这种温度不痛不痒,但是对于正在发烧的蔚然来说,这可能是致命的。
北极生存环境恶劣,但是有不少胆大的冒险者怀揣着征服北极的梦想来到这里。
哈帕见过无数的冒险者,因为粗心、失误,或者仅仅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坏天气,永远葬身于此,有些人冻成冰雕的尸体会被科考队发现,但大部分人的尸体都会化作大自然的养分。
北极永远在这里,永远不会因为有人踏上了她的领地而被“征服”,而死亡是那些冒险者的宿命,哈帕也从来不会干预。
但现在——
哈帕把自己脱下来的上衣堆在地上,让蔚然坐在自己的衣服上,又把二楼的被子抱下来,牢牢地裹在蔚然身上,他在医疗险里找到了一些退烧药,用火把水瓶里冻成冰块的水化开后,他扶着蔚然把退烧药吃了。
房间里除了壁炉,没有任何热源,哪怕蔚然都被裹成一颗球了,他的双手还是冰凉的。
哈帕把蔚然放到壁炉旁,又怕蔚然不小心摔到火堆上,找了个背包带和椅子,把他绑到椅子上了。
做完这一切,哈帕走到灯塔门口,开门前,他回头看了蔚然一眼。
尽快蔚然听不见,他还是对蔚然道。
“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拉开了灯塔的大门,走入了风雪和冰雹肆虐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