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人口中再度听到这些事,崔仪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三人成虎,只不过是恰巧罢了,那支箭才不曾射偏。”
宫中和军中不一样,祝令梅见她如此不愿张扬,也就闭上了嘴。
只有左青一本正经道:“您的箭术,谁敢说是凑巧?对外迎敌,可不是儿戏!”
左青对崔仪很敬佩,生怕她落了一点面子,却不会看场合。
崔仪只笑笑:“雕虫小技,真要杀敌,还得是将士们的功劳。”
她举起杯盏,遮住面颊。
边贼的辱骂写在战书上就只是寥寥几行字,传回上京后,多数的权贵都不知是否听过,即便听了也未必放心上。
可崔仪当日御马对阵,听得是五味杂陈。
卫秀微笑:“长戈山一战,诸位将军的确辛苦。”
宫宴又持续了半个时辰,临了落日前,众人都从宫门打道回府。
卫秀这个皇帝当的像敬酒的,一场宫宴下来早已不胜酒力,只是他还想着先前做错了事,待人群散尽,他局促不安地等在崔仪回宫的路上。
太监欲要给他扇风散去他脸上的潮热,被卫秀给挥退,崔仪来时,就见他踌躇不安地站在路上,太监毕福举着把丝绣圆扇在一旁不上不下。
崔仪瞥了眼毕福:“这是怎么了?”
毕福行了个礼:“陛下酒喝多了,奴才怕他忽冷忽热,染上风寒。”
崔仪看卫秀的额头上是出了些细汗,这会儿刚开春,一会儿再吹吹风,身子差的人的确容易染上风寒。
她本想让人赶紧回去收拾,转念一想卫秀如今当了皇帝,且十五岁都有人成家生子了,卫秀又不痴呆,还用得着她吩咐?
这会儿没有外人,崔仪也懒得作秀,只说了句:“陛下好好当心身子。”
他若是乐意在这吹风,继续吹着就是。
见崔仪头也不回要走,卫秀立刻出声:“母后!”
“母后……是不是还在怪我?”
卫秀低着眼,一派逆来顺受的模样,看得崔仪心生疑窦:“你何错之有,我又为何要怪罪你?”
他自省道:“儿子怠慢了道长,心中不安。”
提起王厌,崔仪就想到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实在是倒人胃口。
她语气冷了几分:“管他做什么?你并非有意,他也不敢怪到你头上,随他去就是。”
“母后不怪罪就好,”卫秀拿出崔仪先前递给她的帕子,擦去额间的薄汗,“儿子先回宫了。”
两人住得挺远,崔仪回去的路上倒是能顺道再去王厌宫中瞧一瞧。
目中所及的红砖绿瓦,压抑住她的视野,宫中的日子是沉闷的,不比在外快活。她虽不是嫔妃,可脑袋上到底担着太后两个字,不能太胡来。
这烦闷的日子,的确只有王厌能给她解解乏。
“惜云,再去一趟听竹殿。”
惜云只是应声,崔仪却停下脚步,主动问她:“我这样总去看他,会不会太惯着他?”
凭王厌那软硬不吃的模样,太后的性子能一再忍耐,的确让惜云很意外,不过她对此并无意见,只是想了想:“太后要留意太傅那边的动静,这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恐怕他们等不了多久就要接人回去。”
崔仪凤目微敛,继而笑道:“回去?我将他带入宫中,就没想让人再接回去。正巧族里缺个由头发难,若是太傅提起来,就让族中顺水推舟……”
惜云不这样乐观:“可他毕竟是独子,须知王家近些年生不出什么孩子,死的死、病的病,也就王三是顶好的品相。”
岂止是王家,整个上京乃至朝内都仿佛被诅咒一般,生不出几个孩子,崔仪上阵时,敌军还因此事说过本朝是遭受天谴的一代。
她怒不可遏,因为曾亲眼目睹过族中的姐姐难产而死,好不容易为夫家诞下一个孩子,那孩子也没两天就去世了。
这些年各州各地人口锐减,百姓生得稍微多些,却养不起,贫苦地区的百姓,大多数不是将孩子送人,就是卖给达官显贵。
“连年战事,伤了根基,百姓是最熬不起的。”崔仪叹息一声,目露同情,“如今外敌已除,可以喘口气了。”
近些年匈奴不敢造次,上回的战败已经尝尽苦头,崔仪甚至用了一些连她都没想过的残忍手段。
从前她猎鸟、捕虎,虽也杀生,但到底和杀人是不一样的。
且那不是纯粹的杀人,堆砌京观已足够挑衅,为震慑逃走的部落,她做了一些过于残酷的事。
至今回想起,崔仪都有些发颤,她简直不敢相信战场上的人是她自己。
惜云不知她在想什么,点点头:“王家大势已去了……”
大势已去的缘由究竟是不送王厌入朝为官,还是王家人本就不行了?崔仪心底有答案,王家人过于信奉道教,依仗着历任皇帝的偏爱,肆无忌惮地挥霍,如今太傅名声虽高,学生也不少,可手里的实权几乎都被分走。
至宫中,崔仪终于能歇息会儿,她随手摘下发冠,正要更衣沐浴,惜云抱着长盒,问及此弓是否要收起来。
这弓,崔仪曾带上战场,份量很沉,惜云连带盒子抱了一会儿,已显出几分吃力。
“不,”崔仪用指尖擦过弓弦,听见一声嗡鸣,“挂到书房去。”
不知是否因祝令梅来了京中,再加之白日里想到了战场上的场景,入夜歇下之后,崔仪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骑在高高的马背上,那是她在军中的马,因皮相奇特,取名叫雪中泥。
耳边是盔甲的撞击声、行军的马蹄声,哀鸿遍野,火光在城内肆意,她正要驾出城门,却有异族人挡在马前求饶,托举起年幼的稚子,似乎想唤起崔仪的同情。
崔仪冷着脸,抽出银剑,弯腰砍断了对方碍事的胳膊。
孩子也落在地上,哇哇大哭。
在战事里,她必须这样做,别无选择。
可马蹄踏过人肉的泥泞声,让崔仪在归朝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睡不好,时时惊醒。
卫泠生病前,是和她同寝的,一旦她惊醒,卫泠也就不睡了,点起蜡烛陪她。
后来卫泠病重,崔仪逐渐不再做噩梦,卫泠主动提出分居。
今夜噩梦又重现于脑海,崔仪深吸一口气,自床上睁开眼。
星月交辉,宫内万籁俱静,寝殿外有微弱烛光,守夜的小宫女睡在外头,不曾进来,恐怕是熬不住,早已睡熟。
崔仪没有怪罪,亦不曾喊宫人。
她眼力很好,摸黑下床独自点起蜡烛,在床边的小箱子中寻找书卷,但翻了许久,手只顿在空中,什么也没拿。
这些早已不是她当初看的书卷。
此时此刻,崔仪想起从前的她,却说不清楚,究竟在想什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翻白,惜云在殿外轻声唤醒值夜的宫婢,撩起重帘,见崔仪独坐在寝殿内,愣了一愣。
“太后醒了,为何不叫奴婢?”她几步上前,见崔仪只着单衣,连忙拿了件薄毯。
崔仪裹着绒毯,站到窗边往外瞧,晨露凝在枝头,她悠悠道:“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关于崔仪做梦的事,惜云也知晓,她望了眼天色:“您这是一夜未眠?还是醒得早了些?奴婢吩咐人去熬些安神汤,您下朝回来再睡会儿。”
她忧心忡忡:“好好的,怎么忽而又开始做梦。”
历任皇帝在位时,若是做了梦,必然要去去太清道观问上一问,好的、坏的,都要去一趟,且无论解梦的结果是什么,皇帝都不得对道长下手。
崔仪不怎么信道,也不想找人解梦,因为她知晓为何会梦到这些,此刻只想与人说说话。
她未曾选择向惜云倾诉,从窗边再转过身、撂下薄毯,已面色如常,准备洗漱更衣。
“今日父亲要上朝吧?”
上京的官员轮流上朝,惜云数数日子,向崔仪颔首。
要员上朝,人来得不多,却待得更久。
崔仪没想到太傅这样沉不住气,不等下朝就直言问道:“不知幽玄道长何时归回道观?臣听闻净明道长下月要为国起坛,替凉州百姓求雨。”
珠帘后,崔仪蹙眉:“太清道观要起坛,为何不曾听闻消息?”
太傅老神在在:“起坛之事历来有之,难道太后要阻止?何况起坛是为凉州百姓,去年十月至今,凉州不曾再下过一场大雨,眼见入夏之后就是秋,难道太后要凉州百姓颗粒无收?”
他自称为臣,说话时却双手交叠于身前,既不弯腰行礼、也不垂首回避,显然并不把珠帘后的人放在眼里。
这老不死的畜生,崔仪在心里骂了句,面上笑道:“太傅言重,只是此事也太突然了些,不曾有人上书。”
他话音刚落,崔太师上前道:“昨日凉州传来的消息,太清道观当即有了决断,本想今日上朝启奏,不想被太傅先行一步。”
宫外都有了消息,偏偏做皇帝的没听说,卫秀霎时转脸向崔仪,似难堪、似内疚。
太师都这样说,崔仪也不好顺着此事发作,只道:“鏖战数年,朝野上下百废待兴,此刻更应当节制开支,起坛可以,但不能再如以往那样铺张。”
她不说何时将王厌送回,只道:“王三公子在宫中抄经,这几日皇帝果真睡得不错,不再梦魇缠身。”
听到这里,太傅已有了满腹疑惑,他安排在宫中的人什么也不曾透露,只说王厌住在最好的宫殿中诵经祈福,并无异常之处,只有两个侍从冲撞了皇帝,被太后下令仗杀。
迟迟不肯放人,也不给准话,甚至连起坛的事都要插手,太傅心中千百般的不愿,不免又说了几句。
啰里八嗦说了一大堆,语色轻蔑愤慨,崔仪原本还盛怒,听到最后竟也释然,待珠帘外的动静终于安静下去,她赶在太师开口前,用手中的青瓷茶碗敲了两声。
釉色通透,音色也极脆,“叮”一声,珠帘后的朝臣都停下动作。
崔仪抿了口茶,重新递回惜云手中。
“祈福自然是要祈福的,只不过经太傅提起,我倒想起这数月来朝廷拨给凉州赈灾的银两无数,也不知地方官员如何安排,我命祝军师前去凉州赈灾,顺道望一眼。”
太傅冷哼:“祝军师?一介女流,懂什么救灾济民,那些个土法子,在边关用用尚说得过去,凉州是什么地方?那可不一样。”
他刚说完,耳边传来“哗”一声,是崔仪掀起珠帘,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太傅以为,边关百姓这么多年来都是被糊弄过去?”
真是老糊涂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崔仪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被崔太师明里暗里地要求退回去,崔仪这才重新放下珠帘。
“你!”太傅气结于心,瞪目看她,却没再说什么。
太师趁此时机上书几句,在场之人都晓得太后是崔家庶女,心照不宣选择了缄默,只是太傅越听越皱眉,面色发黑,一口气憋在胸口,本想回骂几句,又想起如今大权不在自己手上,两眼一闭差些晕倒。
崔仪也不再继续说这事,毕竟是朝臣上书,吵来吵去成何体统,再说几句她都怕出了宫殿门就打起来。
罢朝后,崔仪让卫秀先退下去,独自见了父亲。
崔太师迫不及待张口训斥她:“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当着这样多文武百官的面和太傅做对。”
崔仪不屑道:“这算什么,他一把骨头,就是被气死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他当然能死,只是你叫外人如何议论?”太师语重心长,“王厌被留在宫中,半点儿消息也传不出来,你当真别无他意?”
有又如何?只不过崔仪在惜云的搀扶下,走到父亲跟前,微微笑道:“父亲多虑了,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族人们吗?有他在我手上,太傅日夜备受煎熬……”
太傅看来,王厌是个清高之人,仅仅是在世俗中待这么些日子,都叫他难以忍受。
崔仪有时感叹王厌可怜,更可悲。
崔太师见女儿这样摆出笑脸,他浑身不自在,寻了个由头立刻走了,临走前又道:“凉州大灾确有此事,你不能只派那祝令梅独自前去,此事再做定夺。”
望着他步履如风的背影,崔仪眼中有些艳羡:“惜云,我时常羡慕父亲。”
惜云等着她的下文。
可她不再说了。
罢朝之后,崔仪没有回宫歇息,而是去了听竹殿。
今日上朝浪费了不少功夫,磨蹭的时辰久了些,这会儿都临近晌午。
天色倒是极好,如洗的碧蓝挂在当头,崔仪支着额头,一路到了殿外,宫人通报后,她走入了殿内。
苦涩的药味儿、混着轻浅的兰香味儿,闻起来些许怪异。
王厌正在用膳,听说是崔仪来了,他起身迎着,俊秀如玉的脸依旧没什么血色。
或许是误会崔仪要来折磨他,王厌站得有些远,意在回避。
然而,今日崔仪并不怎么看他,只是问道:“抄写的经书都在何处?”
让王厌抄经只是个幌子,只是他并不懈怠,片刻的失神之后,他带着崔仪入了偏房。
比起先前的宫殿,这个经堂宽敞不少,崔仪甫一进门,就见到右侧书案上理得整整齐齐的颂经,笔墨有致,字迹秀丽,如往常一样,没有半分的敷衍。
崔仪一张张翻过,静静看着那些她并不关心的文书,缓坐在蒲团上。
晌午的光,扑过小窗,照在她的肩头。
”王厌,你说,抄的这些经书当真有用吗?“
王厌不知她怎么会问起这事,然后又想起,多年前的崔仪问过一样的话。
只不过,当年的她并不像这样沉寂,而是囫囵吞枣地翻看他的经书,调笑:“这真的有用?若是念这些有用,还读什么书、习什么武,大伙儿坐在一块儿念经,谁念得好谁当皇帝。”
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听起来尚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鲜活。
王厌只觉得崔仪不应当这样落寞萧索,竟本能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崔仪招了招手,让他坐到身旁来,王厌迟疑地坐到崔仪对面,这才发觉她的眉梢轻轻拧着,不似平日张扬。
“我梦到了打仗时的场景,真可怕啊。”崔仪凝视着王厌的脸,仿佛透过他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你一直恨我嫁给卫泠,可我必须这样做,这是因为我嫉妒。年少时我在族中并不起眼,那时,我嫉妒姐姐和妹妹可以去读书习武,于是我也学着哄父亲高兴,让他送我去马场,去学堂。“
”再长大些,我嫉妒的人就成了父亲,因为他一句话,那些人就不敢再对我造次。”
“后来我发现,我最嫉妒、最想要的,是权力,这是我作为女人,最不应该有的贪婪。我可以嫉妒姐妹的姻缘相貌,唯独不能嫉妒一个男人拥有的权力。可我真的很羡慕,为什么别人一两句话,就能左右我的人生?”
王厌从不知晓崔仪从前在族中过的是什么日子,但崔家的家风在上京算不错的,没必要苛待庶女。
“你……从前没说过这些。”他轻声。
说了又有什么用?崔仪继续道:“和卫泠成婚后,我随军去了长戈山,他原本不同意。”
王厌实在不想接这话,一想起崔仪曾经与卫泠那样恩爱、在战场上并肩迎敌,他就情不自禁涌出一股陌生的躁意。
可崔仪面色不好,他终究是心软的人,僵硬道:“他担心你……”
“不是的!”崔仪打断,“他只是不想我接触这些,一旦我立功,圣上就不得不赏赐我,举世皆知。”
“我必须这样做,王厌。等我真的上了战场,才知晓什么是人间炼狱。”
战场之上的士兵或许不无辜,城破之后的平民呢?崔仪低声:“自然,匈奴死有余辜。祝令梅当初领命埋伏在山野中打探消息,被活活射瞎了一只眼睛,我给她报仇了。我不仅为她报仇,还为这十余年来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报了仇,王厌……在我还未察觉之时,我在战场上失控了……我和祝令梅、左青率三千精兵绕后包抄了敌军,踏破城门之后,是我下令屠城。”
王厌缄默:“为国,为民,你有你的立场。”
崔仪道:“人和人的尸体变成了一座小山,那也是我下的命令,卫泠本想阻止,他说这不仅仅是杀人,还是虐杀。”
“直到回来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做的事多可怕。”
说起战事,王厌是不懂的,但他好歹读过书,也耳濡目染过不少,摇头道:“若说虐杀,开国皇帝拓开疆土时还曾经将人与人的头颅串在一块儿挂在城墙上……或是用火炙烤幼童逼出城民,战事中,比你残忍的手段比比皆是,你不必多想……”
说起这些事,王厌面色不大好,他本就虚弱,字里行间只觉得这些行径血腥恐怖。
崔仪一向认为该杀之人,即便死在眼前也不必内疚,可当那些尸山血海当真在她面前,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王厌,我好害怕,”崔仪默默道,“我害怕陌生的自己,害怕失去理智的那一瞬,但你知晓最让我伤心的是什么吗?”
王厌轻轻摇头。
“最让我伤心的是,我连残忍都是从旁人身上学来的,而当我斩断这一切困难险阻,送走了卫泠,你却要这样对我。”
她不像以往那样,逼着王厌给出什么答案,只是幽声:“那时我在战场上受了伤,其实,最想见到的人是你。”
千山万水,她终于再度站到王厌跟前,只是不想,二人闹成了这样。
“若是有心,替我也抄写一份吧,就当为我消灾解厄,我不想再做噩梦。”
崔仪说完话,放下手中的经文,仔细整理好,放回案上。
她站起身,好似摇晃了一瞬,又坚定地转过身离开,在她踏出门槛前,王厌望着她的背影,仿佛见到了五年前的她。
他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崔仪。”
那道身影果然停了下来,依旧背对着他,只在走到了春光中,等待他的后文。
王厌不知该说什么,再度沉默,窒息一般的氛围,让他想起曾经二人是多么要好。
她最明媚的时期是和他度过的,他分明也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要怪谁?怪崔仪不知餍足,非要争取权欲,还是怪他没用?
终究是她违背了二人的誓言,为何她的沉重、她的抱负,要以他的幸福为代价?
家国之下,情情爱爱是不可避免的牺牲品,王厌懂这道理,却仍然无法退后一步。
崔仪等了他许久,不见后续,便不再久留,迈步出了小堂。
惜云扶着她要回去,身后这才传来脚步声,崔仪侧目过去,就见王厌追了上来,倚在门旁。
他瘦得厉害,下颌瘦削,玉雕般的脸,在春光下浸出缕缕暖意。
“太后,臣会为你抄写经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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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