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啊。”舒良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你爸的这位同事,真该减减肥了。”
“等等——”下一秒,舒良定睛一瞧,才发现跟想象中的情景不太一样,“这不是一堵墙吗?怎么就到了?”
“墙的后面是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蒋雀巡解释道。
“那我们怎么过去?”
“左下角有一个狗洞。”蒋雀巡指向了一个杂草丛生的位置,“扒开周围的落叶,先把康正诚送过去。”
“好。”
舒良立即行动。
他已经累得够呛,无暇再顾及目标人物的体面,干脆直接将人塞了半截,再用脚踹了过去。
然后,他才弓着腰钻进了狗洞。
好多年没钻过狗洞,舒良也没什么把握,只能尽力把自己缩到最小,一点点地挪了过去。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他一抬头,恰好看见了从围墙翻过来的蒋雀巡,对方还毫不吝啬地给他展示了一个干净利索的落地。
“……”
舒良险些被气得说不出话。
“既然可以翻墙,你为什么要让我钻狗洞?”
他愤怒地发出质问。
“我没让你钻狗洞。”蒋雀巡平静地回答道,“我只让你把康正诚送过去。”
“呃……”
舒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竟然好像确实如此。
“我想提醒你翻墙,但你钻得太快,我没能拦住。”蒋雀巡继续说道,“我以为你乐在其中。”
“好了好了。”舒良尴尬地咳了几声,他飞速地打量起四周,发现这里确实荒无人烟,到处都是钢筋水泥,表面还积着厚厚的尘土,“仅仅一墙之隔,就能有如此大的差别,还真是让人咋舌啊。”
“这里本来想发展成商业中心,但地基还没铺完,开发商就跑路了,才会成了烂尾。”
蒋雀巡似乎非常了解。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舒良踢了踢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他什么时候会醒?”
“现在。”
很快,舒良就明白了蒋雀巡如此笃定的原因。
只见对方从他的背包里,又掏出了一瓶冰冻过的矿泉水,如今已经化了大半,正好可以使用。
“……我买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包居然那么能装?”舒良牙痒痒道,“简直是一个百宝箱。”
蒋雀巡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他用绳子把人捆好,然后稳稳地拧开了瓶盖,把水浇在了康正诚的脸上。
浇了不到半瓶,康正诚就猛地一个哆嗦,惊悸着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先是一片漆黑,伴随着强烈的不适和晕眩,康正诚终于感受到了微弱的光亮。
下一秒,他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啊!”
康正诚发出一声大叫。
但声音还没传开,他的嘴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不留一丝缝隙。
“安静一点。”那双眼睛的主人开了口,声音跟他的手一样,泛着一股强烈的寒意,“能做到就眨眼。”
闻言,康正诚吓得差点再次晕厥。
他拼命地眨动着自己的眼睛,仿佛罹患了某种恶疾,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荒诞的滑稽。
见状,舒良真的很想笑,但他努力憋住了。
蒋雀巡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有钱。”康正诚张嘴就是这么一句,虽然不停地打着颤,但他还是记住了刚刚的教训,将音量压得极低,“麻烦说个数字,我立马让我的家人转账,绝不含糊。”
“康先生,我们知道你有钱,但我们不是为了钱。”考虑到蒋雀巡的不善言辞,舒良主动接替对方,将话题引向了正轨,“你不如想一想,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吧。”
康正诚这才注意到旁边居然还有一个人。
由于正处于憋笑的状态,舒良虽然竭力按捺住了嘴角,但他的眼睛里,依然噙着满满的笑意。
要是放到平时,这大概会是一个释放友好的讯号,但看在此刻的康正诚眼里,纯粹是在憋笑的舒良,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
根据过往的经验判断,笑面虎一般都是相貌清秀,外表不包含任何的攻击力。
然而,无论看起来有多么的人畜无害,实际下起手来,却是一个赛一个的狠戾。
康正诚哆嗦得越来越厉害了。
他已经彻底陷入了绝望。
原本还打算伺机逃跑的小心思,此刻终于灭了个一干二净。
“我、我……”他的舌头开始打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可以慢慢想。”舒良一点点地勾起嘴角,“但我们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抓紧时间。”
完了。
康正诚甚至不敢跟舒良对视。
当然,舒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脑补成了什么。
即便他知道,他应该也会将错就错,毕竟很少有人,在面对他和蒋雀巡的时候,会选择将他列为重点的恐惧对象。
“难道是因为我睡了小洁?”
少顷,康正诚试探性地询问道。
……啊?
小洁是谁?
舒良简直一头雾水。
但他不能让对方看出他的疑惑,只能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康正诚详细地说说看。
虽然康正诚在讲述的过程里,使用了各种各样的狡猾说辞,极力撇清着自己的关系,舒良还是勉强拼凑出了真相。
小洁是他们公司新招的女员工,刚刚大学毕业,容貌姣好。
康正诚趁着团队聚餐,把小洁灌醉,又借着把人送回家的名义,强行跟小洁发生了关系。
酒醒后,小洁很崩溃,坚持了一段时间,最终选择了辞职。
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不是这件事。”舒良的眼中已经笑意全无,“你再想想呢。”
康正诚已经快哭了。
于是,他一边将身体抖成了筛糠,一边交代他做过的那些破事,桩桩件件都恶劣到了极点。
他不敢再有隐瞒,语速也放得极快,生怕他对面的两个“魔鬼”,一个不耐烦,就让他见了阎王。
望着对方手腕上那串沉甸甸的佛珠,舒良体会到了一种堪称魔幻的割裂感。
“这种人也配当公司的领导?”他忍不住背过身去,小声地跟蒋雀巡吐槽了一句,“我都快听吐了。”
“人模狗样。”
蒋雀巡用唇语进行了回复。
“够了。”
半晌,舒良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康正诚的滔滔不绝——
“我们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你最大的那桩罪行,你难道已经忘记了吗?”
“什么?”
对面明显愣住了。
“还记得我是谁吗?”
蒋雀巡微微俯下身,凑到了康正诚的面前。
“……你?”康正诚眯起眼睛,但他实在无法将他视野中的这张脸,跟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成功地对上号,“抱、抱歉,我一直记性不好,实、实在没印象了。”
“八年前,同一个小区,你的同事。”蒋雀巡一字一句地说道,“想起来了吗?”
闻言,康正诚先是眉头紧锁,然后眼睛倏地瞪大,目光瞬间塞满了惊讶。
“你是——”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巴,“蒋、蒋……”
“雀巡。”
舒良主动接了下去。
“对对对!”康正诚立即点了点头,“好多年没见了,样子变化太大,也不能怪我认不出,既然都是熟人,你绑我做什么?”
“熟人?”蒋雀巡冷冷地反问了一句,眼神变得锋利,让对方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还是仇人?”
“雀——”发现蒋雀巡的脸色不对,康正诚又赶紧改了口,“蒋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以跟你解释!”
事到如今,除非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否则他不可能听不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好啊。”蒋雀巡的表情不变,“我给你这个机会。”
八年了。
他用了八年的时间,收集了无数的巧合点,再一一陈列到当事人的眼前,亲自进行对峙。
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之际,他才发现自己不像想象中那么愤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只剩下生机枯竭后的荒芜。
相比于对方的闪烁其词,蒋雀巡的叙述,绝对称得上是简明扼要,没有一句废话。
然而,康正诚却死活不肯回应这些质疑指向的中心。
“你的父母是死于意外,跟我没有关系,我也绝对没有谋害他们。”
他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
“那你倒是解释啊。”舒良听得火大,“那一晚,你和你的妻子,究竟去了哪里?你又为什么要请三个多月的长假?”
康正诚选择将嘴巴紧闭。
见状,舒良还想再说些什么,蒋雀巡却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继续浪费时间。
也许是因为对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太过平静,所以当对方掏出一把美工刀,抵在康正诚的颈部时,舒良完全没有预料。
蒋雀巡甚至不打算威胁康正诚。
他放任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对方的皮肤,让血液沿着刀片,流淌到了他的手背,又淅淅沥沥地滴向地面。
“我说,我说!”康正诚立刻哑着嗓子大喊,“我全都说!”
闻言,蒋雀巡的神色依旧不变。
下一秒,他轻轻地转动手腕,让刀片从轻微嵌入的状态,转变为冰冷的贴紧,却没有收起的意思。
“那一晚,我和我的老婆,确实不在家里。”康正诚声音艰涩道,“因为我们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