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 第7章 实验

我就是一坨平平无奇的垃圾。

但偶尔也会拐一朵花插在我头上。

就像现在，安静实验室里，一只灰色鸟从松动铁笼中费劲地钻出来，她羽毛短小轻薄抖动时候，像人手伸进洗衣机拽出来的碎纸片在空中下落。

实验室监控死角拍不到原本应该被倒掉的垃圾盒，因为被人不小心踢进桌子底下，今天还没来得及倒掉。

郁零零轻车熟路地钻进各个桌子底下，一路躲避障碍物，最后零零一试验品从垃圾盒子中啄中了实验室7号失败品。

“搞死，今天轮到谁倒垃圾？”

“我，我！我马上就去倒，唉？垃圾盒子在哪里？”

“在我头上！你自己没有眼睛，不会找啊!”已经戴上防护眼镜男人给了实习生一个白眼，然后用脚踢了一下墙角按钮，泛着蓝光的门被打开，冷气冒出来。

门关上，胖胖实习生跪在干净地板上弯下腰将垃圾盒从里边捞出来，再站起来的时候昏昏沉沉撞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鸟笼。

咚的一声，笼子里郁零零被撞得东倒西歪，扑开翅膀始终使不上力。

“这什么鸟？长得真磕碜，瘦不拉几。”实习生想着他刚来的时候这鸟也没那么瘦啊，现在怎么这么瘦，显得这个笼子更空了。

“狗屎实验室就给这么点工资，看吧，鸟都吃不饱。”说完实习生端起垃圾盒，吹着口哨出门倒垃圾。

等到实习生走出去后，郁零零才敢把嘴里包着的虫子吐出来，黑色虫子软塌塌地扒在笼子底上，没有一点生命力。

郁零零歪头不解，凑近低头锋利喙毫不客气地戳了两下他的头。

“鬼车，鬼车鬼？没反应？”

“死掉了？真的这么弱。”

“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开动了！”

嘟囔完，郁零零盯着脚下的虫子，爪子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再慢动作张开喙。

“敢吃？敢吃你就死定了。”

“哈哈原来你没死掉啊，那太好了。”郁零零随机应变立马凑近，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

这样一双眼睛无论是看着谁，那个人都会有透不气来的感觉。

桌上摆着的玻璃仪器泛出来的冷光刺进他的眼睛，鬼车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在这个实验室里，所有实验失败品最后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分解作为外墙蔷薇的肥料。

实验室到处都放着昂贵又脆弱的实验仪器，即使外面气温一天比一天高，冰川都不会知道融化了第几座，但实验室里永远24小时开空调吹冷风。

鬼车不想说话，自己运气好点刚被这只傻鸟捡回一条命。

但很快，他想自己运气好得有限，因为他马上就要被冷气冻死了，现在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而已。

郁零零盯着这只虫子盯了一会，默默咽回了嘴里口水，收回自己眼神，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吓到这只可怜虫子。

一虫一鸟待在一个笼子，这样的平衡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实习生又哼着小曲回来了。

郁零零慌张，着急地从笼子这头飞到另一头，眼看着胖胖实习生就要走到笼子前了。

郁零零赶紧飞到虫子上空，赶在实习生转头前，一屁股坐在了虫子身上，羽毛扫过他身上的毛刺，第一个想法是有点扎，第二个念头就是他好冰。

郁零零窝了起来，动作有点僵硬，不敢随便动因为怕踩死他。

但她又想用自己体温去暖他半僵的身体，鬼车被吓一跳毛刺变硬，刺了一下她后，又默默收回，鳞片细微凸起蹭过她的羽毛。

一直都能感受到热度的贴近，这让鬼车也没忍住自私地想要再近一点。

“算了，还是给你喂点吃的吧，虽然没有人命金贵，但好歹也是一条命。”

实习生长了一张酷似饼干人的圆脸，他没有权利打开鸟笼，只能把胖胖的手指伸进来鸟笼里，沿着边摸到喂食槽扣了扣，多费了点时间终于把空石槽弄到边上了。

将鸟食软膏挤入石槽，看乌鸦撑着脑袋没点反应，他感觉有点奇怪，在鸟笼前多站了一会。

郁零零被他看得很不自然，下意识想要啄啄羽毛，又想起来她的新朋友还藏在里面，于是脑袋就僵持在半空中打了个嗝。

“嘿嘿，没吃就饱了。”

“傻鸟。”

说完实习生腆着个大脸，笑得门牙全露出来，伸伸手继续去实验室其他地方忙活。

他并发现郁零零这稀稀疏疏的羽毛中堆着一只虚弱的毒虫子。

等实习生敲开冷库的门走进去，小小的实验室再次静得可以听见空调与电脑主机运作的声音。

“呼，好险没让他发现你。”郁零零说完往旁边移了些位置，让他露出个头来呼吸，她没完全移走，依然将他揽在自己身体之下。

鬼车没说话，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她想离开，身体不自觉往她的身边靠。

“我不走，你先休息一下。”郁零零对这个新朋友有十足的耐心，因为他是她在这个实验室里除了人类唯一可以见到的其他生物。

回想起她第一次见他，他就躺在她笼子下面玻璃罩子里，郁零零看了他很久，对他很好奇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身体是只很小的虫子，他不怎么移动时常一整天都保持贴着玻璃动作，偶尔一两次抬头和自己对视上了，他也没有发出声音。

郁零零就这样呆呆地看了他两天，直到他被实验人员推进最里面的冷库实验室，她憋不住了，困在铁笼子里的鸟飞来飞去，急迫地想要知道被困在玻璃罩中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鬼车。”

就这样郁零零记住了他的名字。

再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忙碌的上午，实验室的白炽灯坏了，灯光忽明忽暗紫色电流一闪一闪，紧接着实验室里面传来了刺耳警报声，三两人工作人员弯腰捂着嘴跑出来。

“呛死了，都说了这样子弄肯定会失败，你不相信，白费力气。”

“呵，尽说些一下风凉话，你有这个空不如好好想想这一只失败了，我们之后拿什么交差。”

“唉，可惜了好好一只黄娥阴阳蝶幼虫。”

说完这些为首的工作人员赶着中午吃饭，忘了实验室垃圾安全法，随手将这只半死的幼虫丢进了最近的垃圾盒中。

郁零零站在高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所作所为，看见熟悉的他后，心底莫名地高兴，太好了还能够见到他。

回忆完，郁零零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石槽，最后叹了口气。

“算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要他就好了。”

鬼车动了动身体发现并没有受很大的伤，现在全身一会冷一会发烫，身体僵化已经有了蜕皮的趋势，他心底冒出来一个答案。

“你在那嘟嘟囔囔什么？”鬼车记得她，一只很胆小又事多的乌鸦。

“啊，你醒啦，你醒啦？”郁零零把他捂醒了，一只小虫子活了，她低头左看看右看看，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别看了，我现在不冷了。”鬼车往外挪了一点。

“鬼车？”

“嗯。”他的声音不同于郁零零的兴奋，有些过于平淡。

“太好了，是你没错，你还记得我吗？”

“丧气鬼,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一点。”

说完看着郁零零脸上明显的失落，他又有点后悔，他的表皮有一层毒液，靠近他的任何东西都容易被污染，他还不想郁零零这么快就死掉。

鬼车撇开脸，他没有站在这个角度扫视整个实验室过，以前他只能在低下趴着每天看这只乌鸦唉声叹气，她小巧的爪子抓来抓去，好几次她们对视上，他都在猜她会不会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但每次都猜错了，一直到他被送进实验室，他才听见了她的声音。

相望的时候，她黑色椭圆形瞳孔像一块闪耀黑曜石，其实挺美的。

现在又是这样，郁零零被他吓回原样，两两相望没有人愿意说话，鬼车率先一步败下来了。

“丧气鬼，谢谢你捞回我一条命。”

“不客气，我能离你近一点吗？”郁零零脑袋又凑了过来，以为他是怕自己，再三保证“我不吃你，我不吃虫子，真的，我喜欢虫子。”

一箩筐话砸过来，成功砸晕了鬼车，他身上烧得更厉害了。

他勉强在她面前保持镇定看向她的眼睛，仍有些羞赧说：“我是毒虫，身上有毒，你刚刚可能已经染上了。”

听到是这个原因郁零零放心了，边把石槽扒拉过来边对鬼车说：“没关系，我的身体特别厉害任何毒，对我来说都没有用。”

“你肯定也饿了吧，那个实习生做什么都慢吞吞，一时半会他不会回来，你快来吃吧。”

石槽被她叼到两个人面前，郁零零吃了两口很惊喜这比前几天她吃的食物都要好吃，咽下第一口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招呼他来：“你还不饿吗？这个味道还挺好的。”

鬼车听了她的话，尝了第一口就吐出来了。

郁零零着急问：“怎么了怎么了，不好吃？”

“什么鸟食，这是人吃的东西吗？”鬼车的话一出自己也没有想到，嘲讽的意味完全盖过郁零零的担心。

郁零零有些委屈：“你又不是人，你吃过什么的比这好吃的，你说什么！”

对啊，他也不是人，但他讲出这个话说得无比自然，同时这个话一说出他的脑海里蹦出许多的画面。

“黄挂柿子饼，太极山楂奶露，酸甜桂花玻璃山楂......”鬼车不紧不慢地报出一连串熟悉又陌生的菜名，眼神晦暗地看向冷库实验室大门。

对于这个鬼怪又危险的实验室，再看向眼神清澈的郁零零，他的心中有了一个绝望的答案。

那些实验员还是没有想到，实验还是失败了，即使灵魂依旧被困在幼虫身体，但他意外找回了人类的记忆，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冲撞进入他闹事，那个自由地奔跑在草地上的人不是其他人，是他自己，一个真正的人类。

郁零零被他报出一连串食物名称馋住了，但很快又被鬼车抛出的问题咽住了。

“你想成为人吗？”

“想！可以吃好多好吃的。”

“呵，那你做好数着日子等死的准备吧。”

鬼车毫不客气地用最恶劣的语气中伤郁零零，他们被拐卖进这个实验室，成为试验品，无非还是那两个结局，早死和晚一点死。

不同与别人早死和晚一点死，从被拐入实验室开始，他们的生命不由的自己主宰，而是被当成灵物商品标价出售，为别人早死献祭或晚一点献祭死。

“郁零零，你想死吗？”

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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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