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带着决然的姿态,匆匆离开某个地方,并发誓不再归来,那地方想必留给他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红叶的脚步急切,向着华山的方向大步迈进,头也不回。他此番前往华山,并非为了追逐那虚幻的名声,而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儿子,同时,也要夺回自己作为男人仅剩的尊严。
这一切的关键,都系于九月初九的华山论剑。“华山论剑?天下第一剑?”红叶猛地停下脚步,心中暗自思量,“或许,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号,我得去奋力争一争。”曾经,他对世俗的名声毫不在意,一门心思沉浸在剑道之中,追求纯粹的武道境界。可如今,经历了石云松与花兰的合谋算计,他坚守多年的想法,瞬间崩塌,犹如被重锤狠狠击中。就像石云松所说,要是自己当初有些名气,石云松或许就不会把那次战败当作奇耻大辱,也就不会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他。如此一来,花兰便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也不会娶妻生子,即便有了家庭,也断然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尊严尽失的悲惨境地。
再退一步想,如果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剑”,天下还有谁敢对他的家人有非分之想?要是真有人胆大包天,觊觎他的家人,那些争着讨好他的江湖豪杰,肯定会一拥而上,帮他铲除这些坏人,这些坏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红叶思索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这“华山论剑”的“天下第一剑”,他非争不可。不为名声,只为家人,只为尊严,只为争那一口气!
石云松自从离开红叶的家,便带着花兰与风清扬,马不停蹄地向华山赶去。风清扬被石云松带离父亲身边后,性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愤怒地咒骂石云松是“坏人”,而是变得懵懂起来,仿佛对自己身处险境浑然不觉。一路上,他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倒头就睡,像一头温顺的家畜,安静得让人诧异。
尽管风清扬表现得如此听话,可石云松对红叶的仇视早已深入骨髓,以至于迁怒到风清扬身上。只要风清扬稍有要求,比如嚷着要吃的、要喝的或是要睡觉,石云松就会气急败坏地大声喝止。风清扬毕竟是花兰的亲生儿子,看着石云松这般言语虐待自己的孩子,花兰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疼痛难忍。终于,她忍不住劝道:“表哥,咱们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何必为难这孩子呢?他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花兰向来对石云松言听计从,可在这件事上,“母子连心”的本能让她无法再沉默。石云松本就满心仇恨,一门心思只想报复红叶,见表妹竟为仇人的儿子说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以为表妹对红叶动了真情,怒目圆睁,差点就要对表妹动手。但当他看着花兰那娇艳动人的面容时,心中猛地一震,暗自思忖:自己能得到红叶的剑法,可全靠眼前这个女人啊!这么多年,她和红叶同床共枕,自己都忍下来了,如今不过是几句劝说,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于是,石云松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不再对风清扬怒喝,只要他乖乖听话便好。而风清扬,亲眼目睹、亲耳听到母亲与石云松的勾结,对母亲的这一番维护,他心中没有丝毫感激。
不久之后,三人赶路错过了投宿的地方,只好在一座荒祠中过夜。风清扬早早地靠在一堆杂草上睡下,花兰心疼儿子,轻轻地为他拉了拉御寒的披风。风清扬感觉到动静,缓缓醒了过来。他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黑黝黝的,深不见底,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花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儿子,眼中满是忧郁与担忧。就在这时,“唰!唰!唰!”一阵清脆的剑声打破了荒祠的寂静。风清扬与花兰同时转头望去,只见石云松正在火堆前专心练武。他即将去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号,自然要反复温习自己的技艺,力求剑术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确保万无一失。
石云松的剑法极为独特,他双手各持一剑,左手一路剑法,右手又是另一路剑法,两手的剑路截然不同。风清扬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使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剑法呢?火光摇曳,映照在剑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剑光与火光相互交织,在荒祠中不断闪烁跳跃,仿佛是一场神秘而又危险的舞蹈。
风清扬紧紧地盯着石云松舞剑,眼睛越睁越大,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他发现,石云松左手所使的,竟然是父亲的“秋水剑法”!他怎么会这门剑法?风清扬毕竟年纪还小,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其实,这套“秋水剑法”是花兰从红叶那里套取来,转手交给石云松的。石云松一心想要打败红叶,不仅要学会他的剑法,还得掌握破他剑法的杀手锏。此刻,他右手所使的剑法,隐隐约约便是破红叶剑法的路数,只不过破的是红叶以前的剑法,并非“秋水剑法”。
风清扬全神贯注地看完石云松演练剑法,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过。石云松收剑后,走到火堆旁,看着风清扬那出神的模样,得意地呵呵一笑:“小子,我要用这套剑法打败你爹!”风清扬满脸不屑,哼了一声:“吹牛□□!”
花兰见状,开口问道:“你的剑法真能破得了红叶的剑法么?”石云松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反问道:“你不相信我?”花兰连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万一你打不败红叶,我们俩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啊。”石云松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打败红叶的,‘天下第一’的名号肯定是我的。况且他儿子在我们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花兰听后,抬头皱眉,不再言语。
第二天,他们离开了安徽,进入河南境内。一路上,行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都是朝着西北方向的华山而去。如今已是七月三十,路途遥远的门派为了能按时参加华山论剑,都提前出发了。
说起华山论剑,那可是一段充满传奇色彩的江湖往事。几百年前,华山之巅有五位绝世高手,为了争夺一本武功秘籍——《九阴真经》,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巅峰对决。他们约定,谁的武功最高强,谁就能被尊为“天下第一”,同时获得这本真经。那几日几夜,五位高手你来我往,各施绝技,打得天昏地暗。最终,全真教掌教重阳真人凭借超凡的武功,力压群雄,脱颖而出,成为了公认的天下第一,一举夺得真经。这便是第一次华山论剑。
参与论剑的这五位高人,被中原武林尊称为“五绝”。几十年后,“中神通”重阳真人仙逝,“南帝”一灯大师看淡世俗,不再参与江湖纷争,未参加此次论剑。而“西毒”欧阳锋,因修炼了假的《九阴真经》,功力大增,在华山之上,他技压“北丐”洪七、“东邪”黄药师以及奇遇不断的郭靖,夺得了“天下第一”的称号。然而,欧阳锋因练功走火入魔,变得疯疯癫癫,再加上他人品不佳,人们虽然佩服他的武功,却对他的为人嗤之以鼻。这便是第二次华山论剑。
前两次华山论剑,只要是武功高强之人,都可以参与,并无太多限制。但第三次华山论剑却与以往不同,对参与者的人品有了要求,品行不端者,不得参与。这一次,有几个江湖混混,武功稀松平常,却妄图在华山论剑中浑水摸鱼,他们吵吵闹闹,全然不顾华山论剑的庄重与神圣,辱没了这一武林盛事的初衷。幸好“神雕大侠”杨过及时出现,一声怒喝,将这些混混赶了出去,才重新评定出武功最高者。这一次的“天下第一”,被授予了行事正义、却又嘻嘻哈哈的“老顽童”周伯通。他虽然性格古怪,但为人正直,这个“天下第一”的称号颁给他,众人皆心服口服。
十年之后,蒙古人大举南下,肆意残杀奋力反抗的江湖豪杰。江湖中众多闻名遐迩的剑客,深感危机迫在眉睫,于是齐聚华山绝顶。他们一来是为了结成联盟,共同抵御蒙古人入主中原的血腥杀戮;二来也是为了谈武论剑,切磋技艺。在这场盛会中,新一代的剑术强者诞生了,他就是神剑山庄的第一代庄主谢天。谢天剑法超凡绝伦,众剑客纷纷败在他的剑下,输得心服口服。为了表示对他的敬佩,每人还拿出了一两黄金,铸造了一块写有“天下第一剑”五个金字的匾额和一把金剑,送给谢天。
尽管江湖豪杰们英勇无畏,满腔热血,但大宋王朝早已腐朽不堪,仅凭他们的一腔热血,根本无法阻挡蒙古铁骑的滚滚铁蹄。崖山海战之后,蒙古人彻底统一了天下。为了防止汉人反抗,他们颁布禁令,严禁全国各地百姓练武,违者格杀勿论。从此,华山论剑被迫中断。
那些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江湖豪杰,为了躲避灾祸,纷纷隐居山间。谢天则依山傍水,建立了神剑山庄,谢家子孙便在此繁衍生息。后来,太祖重新执掌汉人江山,解除了禁武令,江湖中才又兴起了练武之风。开放习武的赦令颁布已有近百年,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门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数不胜数。神剑山庄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为古老的门派之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神剑山庄在江湖中渐渐成为了一个神话般的存在,甚至被视为练武者的禁地。然而,近年来,一些江湖门派发展迅猛,风头正盛,人们的关注焦点逐渐转移。曾经不可一世的神剑山庄,也渐渐从辉煌走向平淡。尽管没有人怀疑神剑山庄的剑法造诣,但却有人开始怀疑神剑山庄的传人是否平庸。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其先祖谢天早已仙逝,二是人们只见过新一任庄主谢王孙,却从未亲眼目睹过他的剑术。更重要的是,在上一次众多名门正派围剿“冥岳”时,谢王孙既没有现身,也没有说过一句鼓舞士气的话。这不禁让人产生怀疑:既然不能为武林主持正义,那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号,是否只是徒有虚名?既然徒有虚名,那是不是该易主了?
正因如此,围剿冥岳之后,人们重新将华山论剑一事提上日程。九月初九,华山论剑。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自然而然地传到了神剑山庄。庄主谢王孙听闻后,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整日闷闷不乐,惴惴不安。他害怕,害怕失去,害怕失去“天下第一”的威名。
本来,“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向来是能者居之,当年的谢天也是凭借实力夺得。但谢家拥有这一威名的时间太久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仅谢家自己,就连世人都默认这“天下第一剑”理所当然地属于谢家。既然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怎能轻易被他人夺走呢?
谢王孙绞尽脑汁,苦苦思索应对之策。他绝不能让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号落入他人之手。翠云峰下,绿水湖前,神剑山庄依水而建。谢王孙走在枫树夹道的小径上,本是朝着绿水湖走去,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古老的神剑山庄。这座山庄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历经岁月的洗礼,显得愈发古老而宏大。它不仅古老宏大,而且声名远扬——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