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剑情深[综武侠] 第12章 谢家的荣誉

神剑山庄庄主谢王孙，刚到而立之年，虽说并非声名赫赫的顶尖剑客，却在江湖上无人不知。他能有如此声名，只因他是神剑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中，“神剑山庄”这四个字，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丰碑，被众人顶礼膜拜。

尽管有人私下里对谢王孙的剑术心存疑虑，可却没人敢轻易向他发起挑战。八年前，他与红叶有过一场对决，不过这场比试，外界全然不知。谢王孙育有两女两子，在外人眼中，这是幸福美满家庭的象征。然而，身为神剑山庄的传人，实则是一种不幸；作为神剑山庄的子女，更是深陷不幸的泥沼。

他们时刻都被笼罩在先人的光环之下，不管是剑术修为，还是为人处世，都容不得半点差错，生怕给先人抹黑。就算是骂人，也得骂得文雅、得体，毕竟文明素养是大户人家的标志。在谢王孙的几个孩子里，长子天生痴傻，还早早夭折。谢王孙对外隐瞒了长子痴呆的实情，只说早夭，毕竟，神剑山庄谢家哪能传出有痴傻子孙的传闻呢？

对于其他几个孩子，谢王孙虽没有强硬逼迫他们做事，却会引导孩子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在他看来，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如同谢家祖先那般完美无缺。可这世间哪有完美之人、完美之事呢？他自己又何尝毫无瑕疵？要是他真的完美，五年前又怎会败在名不见经传的红叶手下？

正因如此，他满心失望。那些一味追求完美的人，往往很容易陷入失望的泥沼。而被失望萦绕的人，又怎么能拥有真正的快乐呢？所以，谢王孙才刚过三十，就已抑郁寡欢，对生活没了热情。自八年前败于红叶之手后，他便闭门谢客，一门心思扑在教育子女上。当一个人在自己身上看不到成功的希望时，就会把全部精力倾注在孩子身上，期望孩子能替自己完成未竟的心愿。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要强加给孩子，这本身就是件极为残忍的事。可天下父母大多都热衷于这么做，还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残忍，这无疑是天下孩子的悲哀。

谢王孙的次子谢廷峰痴迷剑术，他就亲自传授剑术，日夜督促次子勤加练习，不管是风吹日晒，还是霜雪漫天，从不间断。长女谢梅梅钟情梅花，他就命人栽种了一园子的梅花，交给长女悉心照料。次女谢子矜喜爱读书，他就把身边博学多才的书童留在女儿身旁，让其教导女儿。对于夫人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他虽不知道其喜好，但却坚信这个孩子将来肯定要出类拔萃。谢家的子孙，不管做什么，都必须是最优秀的，因为他们生来就背负着“天下第一”的名号，容不得有半点懈怠。

神剑山庄背靠翠云峰，前临绿水湖，绿水湖对岸是杏花村。杏花村岸边泊着一叶扁舟，这是神剑山庄与杏花村之间唯一的交通工具。神剑山庄的庄主姓谢，杏花村的村民也都姓谢。可村民都姓谢的村庄，却不叫“谢家村”，而叫杏花村，这其中自然是有缘由的。“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只要有人提到杏花村，人们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酒家。

这一天，杏花村酒馆的掌柜找到庄主的妹妹谢凤凰，只说庄主找她，有事相商，至于是什么事，他没透露，庄主也没交待。谢凤凰得知消息后，就乘舟向神剑山庄赶去。当时，野渡旁舟船横斜，杨柳依依，绿阴浓郁。绿水湖的湖水澄澈如镜，倒映着岸边的杨柳，也倒映着谢凤凰的倩影。远远望去，人与景相互映衬，宛如一幅文人墨客笔下的绝美画卷。画中舟船小巧玲珑，画中美人风姿绰约。美人佩剑而立，乘船而行，仿佛在画中悠然游走。

小舟还没靠岸，谢凤凰就轻盈地踏船一跃，如飞燕般飘向岸边。等她稳稳落地站定，荡漾的湖水波纹才刚刚抵达岸边，随后又被击荡回去。岸边早已站着一人，正是谢王孙。谢王孙让谢掌柜找堂妹前来，便早早到此等候迎接。一开始，他面带忧虑之色，等看到堂妹赶来，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谢凤凰远远就打招呼道：“哥哥，我来了。”谢王孙自然知道她来了，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顿了顿，说道：“我特意来接你。”谢凤凰明白哥哥的心意，却也心疼哥哥等待，说道：“妹妹知道路，哥哥不必来接我的。”谢王孙神色凝重，说道：“有必要，因为我有事找你商量。”谢凤凰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哦，什么事？”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哥哥找自己，想必就是为了那件事吧。

谢王孙说道：“走，到山庄为兄给你细说。”兄妹俩并肩走上小径。谢王孙边走边感慨道：“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为兄虽是男儿，却比不上妹妹这般在江湖上四处闯荡，真是令为兄汗颜。”谢凤凰连忙说道：“哥哥说的哪里话？妹妹孑然一身，可以四处流浪，比不得哥哥是一庄之主，肩负着整个山庄的重任。”

孑然一身？正是因为谢凤凰孑然一身，谢王孙才找她回来。谢王孙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不知妹妹在江湖上游走，可有相中的英雄男儿？”他停下脚步，目光期待地看着妹妹，等待着她的回答。谢凤凰眉头轻皱，摇了摇头，却也不避讳这个大龄少女的话题，苦笑道：“天下英雄男儿何止千万，却始终没有中妹妹意的。”

谢王孙又迈动脚步，说道：“哦？不知妹妹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谢凤凰问道：“谁？”谢王孙说道：“红叶。”谢凤凰听闻这个名字，脚步微微一顿，又是皱眉，说道：“他……”思索片刻，接着道：“知道，而且见过。”

谢凤凰喜爱在江湖游历，素有“飞凤女剑客”的称号，且她乐善好施，此前参加各门派围剿“冥岳”时，与红叶见过面。也正因她参与盟军出战，各门派对神剑山庄的怨言才相对少了些。而九月初九的华山论剑一事，也正是由谢凤凰传递给谢王孙知晓的。此次谢王孙找她，自然是为了华山论剑。

他听妹妹说见过红叶，不禁剑眉一挑，问道：“你觉着他如何？”谢凤凰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剑法了得，身先士卒，勇猛果敢，算得上个英雄。”谢王孙笑道：“能被妹妹称之为英雄的，看来这男人挺合妹妹法眼的。”其实，他心中早已生出一个想法，就如同汉元帝派昭君出塞那般。他找谢凤凰回来，表面上是为了共赴华山，实则是为妹妹挑选良人，而这良人自然得是英雄豪杰。嫁给英雄，这本也是谢凤凰内心所向往的，只是她此刻还没领会哥哥问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

自八年前输给红叶后，谢王孙便失去了争夺第一的信心。他从未怀疑过先祖留下来的剑法，只是深知自己技不如人。他明白，如果此次参加华山论剑，肯定会一败涂地。而败，就意味着失去天下第一的称号。既然注定要败，注定要失去，那何不让得到天下第一的人成为自己的人？而这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妹妹嫁给夺魁者。

虽然这样一来，自己还是失去了天下第一的名号，但总比彻底失去要好得多。有个天下第一的妹夫护佑，必然没人敢来神剑山庄寻衅滋事，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也必定能够得以保全。这当然只是权宜之计，待下一次华山论剑时，自家说不定就能出一个能争夺天下第一的人。谢王孙心中为妹妹选定的良人，正是红叶。

谢凤凰说道：“天下英雄又不止他一个。”谢王孙问道：“那在你认识的人之中，有几个称得上是英雄的？”谢凤凰答道：“三个。”谢王孙追问：“哪三个？”谢凤凰回答：“华山派掌门洪方，‘游龙剑客’华少坤，及红叶。”谢王孙又问：“这三个人谁最有可能在华山论剑之中胜出？”谢凤凰稍作思索，说道：“红叶。”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他似乎志不在名，可能不会参加华山论剑。”妹妹的答案与他心中所想一致，他陷入了沉思。

穿过枫林，神剑山庄的轮廓隐隐约约映入眼帘。谢王孙望着宏大的神剑山庄，对谢凤凰说道：“你知道这座山庄在这里多久了吗？”谢凤凰眉头一皱，她并不知晓具体年数，只知个大概，毕竟时间太过久远，便答道：“两百多年。”谢王孙轻轻叹息道：“两百二十一年。”

谢凤凰抬起头，望着神剑山庄，眼中满是敬畏之色，犹如在仰望仙人紫府。谢王孙又道：“你知道神剑山庄为什么能屹立几百年不倒，并且谢家子孙能够在杏花村繁衍生息吗？”谢凤凰思索片刻，说道：“因为我们家有柄神剑。”——天下第一剑。谢王孙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他深深地叹息一声，接着道：“神剑山庄确实因为这柄剑而无人敢来骚扰，谢家历代祖先也都对神剑山庄做出过卓越贡献。为兄虽为庄主，却庸庸碌碌，未对山庄有过什么建树。如今，真不知这柄天下第一的神剑还能庇佑山庄多久。”谢凤凰心中豁然开朗，看向谢王孙，她终于明白了哥哥刚才话语中的深意，说道：“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你真的明白？”“真的明白。”

谢王孙转身面向妹妹，欣慰地说道：“你明白就好，身为谢家人，我们既幸运，又不幸。我们背负的使命与平常人家不同，绝不能辱没了祖宗的颜面。”谢凤凰坚定地说道：“哥哥放心，妹妹定为谢家做出该做的事，绝不辱没姓氏。”

兄妹俩虽说到庄内再详谈，可这一路上走来，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他们并肩站着，举目远眺翠云峰。遥望翠云山色悠远，人影倾斜，庄外夕阳西下，晚烟袅袅，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