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谷欢清脸上。
吴启对自己莫名的信任,来源于何处啊。
谷欢清看着他,对面还颇为认真的等着自己回答。
她不想只凭见了两面,就去评价一个人。但他肌肉入侵大脑的状态,谷欢清实在难以忽视。
“这话大人与皇帝说,他未必会信。”谷欢清小声回答。
吴启愣了一瞬,“圣上真的在怀疑我杀了四殿下?”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叹气,未等再说什么。
冯公公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过来,“怎么还说上了悄悄话。”
谷欢清道:“刚刚问了吴大人一些情况。我觉得有些奇怪。”
她也一直听着冯公公与士兵之间的对话。
“就像士兵说的,四殿下大抵有我们所不知的对敌政策吧。”谷欢清笑了笑,“刚刚正问吴大人一些行军打仗上的事。”
冯公公:“我会如实跟圣上禀明。”
谷欢清突然想起来什么。
“公公,我觉得大牢里还是土匪再审审。”
*
谷欢清与众人分开,直奔大牢去了。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重点在他不认识那个土匪,其实后半句,他的质疑,可能意味着他知道什么别的,在心底留下了影子。
“道长,怎么回来了。”门口的小兵看到谷欢清,打了个招呼。
“我回来再审审。”接着不停留往里面走。
大牢里简单洒扫过,一些血迹被冲得很淡,流淌过堆积的铁链,湿漉漉一片。
“你怎么在这。”
谷欢清脚步顿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齐思微站在牢内的一处空地上,手上还提着一根铁棍,看到谷欢清时,随手把铁棍丢在了一边。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也没想。”谷欢清无奈走到他旁边,想看看他在搞什么。
齐思微:“我想趁着人都还在来看看情况,你呢。”
“还是四殿下的事,有点蹊跷,我再来问问。”谷欢清并不确定,没说的太细。
“昨天太子殿下问了这事,问题很严重吗?”
“他当时很惊讶。”谷欢清笑笑,“不必担心,影响不到他什么。”
“吴启那天也在场,他这人挺有意思。”
齐思微缓慢看过去,不咸不淡道:“你怎么跟他怎么认识的。”
“不是刚说那天他也在,我以为你知道的。”谷欢清不解。
“那你只见了他一面,便觉得有意思了?”
“不是。”谷欢清笑了笑,“刚刚见了第二面。”她把刚才的事描述了一番,“但我还是想不通,他突然跟我说的理由。”
齐思微闻言眉毛更蹙起来,顿了一下才道:“他一直那个样子,做人做事全靠直觉。”
“那还蛮厉害的。”谷欢清感叹。
他嘴里嘶了一声。
谷欢清眨了下眼,“你怎么了?”
“无事,他说得没错。”
“所以,我急着过来找那个小兵。”谷欢清往里面走了两步,见齐思微没有动,转过头来看他,“所以你还是没说,是来干什么的。”
“太子殿下说了这件事后,我有些在意事情的缘由。”
谷欢清了然,“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他。”她指向了那咒骂皇上的男子。
齐思微的目光移过去,那人被吊在架子上,眼睛瞎了一只,往下面流血。他对这些很熟悉,到这时候死已经是解脱了,转头看向谷欢清。
谷欢清没有看向那边,而是看向齐思微的一侧,她道:“咱们先分开行动,一会我来找你。”
她转身往里面走了,大牢里弯弯绕绕,谷欢清才找到位置。
果然不止她想到了这个问题,冯公公也想到了。
刚刚的场面已经足够的触目惊心,竟然还有更惨的情况,他躺在一个铁床上,失去了意识,冯公公手底下的小太监正背过身去舀水,转身一下子泼到了他脸上。
水珠滚落,他完全没有苏醒的意思。
“他死了?”谷欢清皱着眉开口道。
小太监抬头,“回道长的话,刚刚不小心下手重了,但也没死,道长想要他醒过来?”他从怀里拿出一根长针,要往他身上扎。
“先不用。”谷欢清看着这东西,就能听到一声惨叫,“你问出什么了吗?”
“他倒是说了不少,只是没什么有用的。”小太监欠着身子。
“你跟我说说。”
“我问他,为什么说这话。他最开始也不承认,说是瞎猜的。后来说,经常看到一个大人同士兵们,饮酒吃肉,他也想吃两口,对方说,叫你们首领来,他不敢就不了了之了。”
这个大人恐怕就是四皇子。
他想跟这群土匪做交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我都记下来了。”小太监道。
“我了解了,你如实同冯公公讲就好,他嘴里挖不出什么了。”
根本不用自己开口了,冯公公如实禀报,还怕皇上不疑心?
*
谷欢清转身离开,去找齐思微。
他一身黑衣,正站在那人的面前,两人都一言不发。
谷欢清缓缓靠近,那人声音嘶哑着,嘴唇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走,狗。”
“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齐思微摇头,“我说什么他就只是骂我。”
“那你还站在这听啊。”
谷欢清伸手去摸吊着他的铁链,被结结实实的锁着,钥匙估计在哪个太监身上。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转着看向谷欢清。
“对不起,我没办法放你下来。”
谷欢清说这句话出来时,比她自己想的要难受。
他满是干涸的血迹的手指,轻轻弯曲了一下。
“我认识一个人,他的头在城门口挂了好久,你知道他吗?”谷欢清轻声道。
“他是圣人。”他的话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们经常阅读他的著作。”
谷欢清看了一眼齐思微。
他经常开办讲学,有人记录下来很正常,他自己写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我之前跟他有些交集。”
对面嘴唇动了动,“王仲丰。”
“什么。”谷欢清往前走了一步,又问了一遍。
对方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谷欢清带着满脸的疑惑,转头看向齐思微,“这是谁。”
齐思微垂着眼神思索着,“是户部侍郎。”
他好端端地怎么会说起这个名字,谷欢清吸了一口气。
“而且很不妙的一点,他现在没法开口,倒是我们说不清了。”
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
“你准备怎么办?”谷欢清问道。
“如实跟皇上禀告。”
“也只能这样。”就算是下策,但也想不出什么上策。
*
谷欢清的眼神在大殿上转了一圈,人来的真全啊。
公主殿下,楚歌,齐思微,吴启,太子殿下,冯公公,老道士,皇上。
冯公公肯定会一字不落地同皇上说明所发生的情况,什么叫走狗,这才叫走狗。
“四皇子一事,爱卿们尽心了。”皇上坐在龙椅上,脸色灰白。
“圣上仁厚,这是奴才的职责所在。”冯公公跪下磕头道。
谷欢清偏开眼神,也不至于这么感谢。
“道长。”皇上慢悠悠道。
谷欢清闻声朝龙椅的方向看过去,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转过来,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小道在。”
“那丹药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拿自己当发令筒了,谷欢清轻笑着,无所谓地转身,直接对着老道士道:“丹药为什么没有根据圣上的体质调整?”
“仙丹可是古方,哪是我这修为不足的人,能够随便动的。”
谷欢清一声嗤笑,“你可是炼丹的熟手,是不知,还是装不知,其实是有意损害龙体。”
看在自己这么识时务的份上,一会不要找我们麻烦了。
老道士嘭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冤枉啊,她怎么空口白牙,拿诛九族的罪名污蔑旁人。”
“仙丹朕没吃。”
谷欢清见皇帝开口,把气势一瞬间收回了。
“但你其心可诛,难逃一死。说出来谁指使的你,朕还可以留你全尸。”
“皇上,此事是无心之失,求皇上明鉴。”
皇帝垂着视线,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大殿的一片寂静,老道士抖得想筛糠一般,突然想起了什么,“四殿下只是引荐了奴才,并未有任何指示啊。”
“来人,去四皇子府彻底搜一搜。”
皇帝拍了一下桌案,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了几下。
“把这个道士拖出去乱棍打死吧。”
*
从站位上,谷欢清站在第三排,公主殿下在最前面,谷欢清把目光移到她的后背上。
她穿着锦绣粉裙,发髻上坠着珠串,是谷欢清从未见过的打扮。
皇上说话时,她一动未动。
很快,或许有点太快了,一个士兵带着一个盒子冲进来。
众人转头,谷欢清对上公主殿下的视线,面无表情,但眼神里有着稍纵即逝的笑意。
看来早有准备,不留一丝余地。
盒子里的闪着金属质感的粉末,让银针变成了黑色。
皇上俯身看过去,“好,真是好。朕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四皇子,谋逆!不得葬入皇陵,幼子贬为庶人,家眷一律变卖为奴。”
公主殿下不留一点余地,就是要整个四皇子一脉,再无与自己竞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