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门头新挂了两个大红灯笼,红彤彤地特别喜庆。
“来搭把手。”谷欢清走进小院,左右手分别提着用麻绳系好的一串酒,左右各三个,手指上还勾着一包糕点。
孙风跟在后面,手上捧着偌大一个食盒,喜气洋洋地往屋里跑。
屋里齐思微正在写春联,有双在一边静静地磨墨,两人闻声同时抬头看过去,放下笔和墨,去接东西。
“咱们只有几个人,怎么带这么多酒回来?”齐思微接过那两串酒道。
“过年不就要开开心心地,等下我再去竹前食府看两眼,再带些回来。”谷欢清笑着道。
竹前食府除夕上午也营业,但客人明显少了不少,来得也都是找谷欢清。中午饭点过去,食府便关了门,谷欢清准备再回去看两眼。
“年节的时候,事情一般尤其的多。”这是谷欢清之前派出所实□□结出来的经验。
“不用带什么,我叫厨房准备了不少,足够晚上守岁了。”齐思微把酒放下,转过头去看谷欢清。
她绕到书案前,看着案上放着的齐思微亲笔写的春联,她低头看了半天,总结道:“该多写点去卖钱。”
“能卖多少钱。”齐思微走到她旁边,笑着道。
谷欢清打趣道,“加上礼部的官大人的名头,估计能卖得上价。”
也许是日子特殊,有双竟然也插话道:“公子之前从来没写过,今日不知为什么如此有兴致。”
齐思微低低地笑了一下,但并未说什么。
谷欢清偏过头,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要不要问他如何说服齐家父母的。
怕扫了兴致,不问又总觉得心里痒痒的,总想听他亲口说些什么。
“你怎么做到今天能出来的?”
“没什么。”齐思微答道,“就是答应父亲做好礼部分内的工作,不要被其他事干扰,还有就是撒了个小谎。”
“你答应了?”谷欢清惊讶道,“那变法,改革什么的都不做了?”
她心里为齐思微鸣不平。而且早知道这样,她就在大娘子那卖个好了。
“圣上年纪大了,更要求稳。”
谷欢清见他语气低了低,便道:“不对,重点在什么小谎啊?”
齐思微看向谷欢清,随后悠悠道:“这个保密。”
“爱说不说。”谷欢清没继续追问,知道了现在问也没用。
“我先回食府一趟。”
*
食府落了锁,谷欢清代表公主这个东家出手阔绰,发了不少赏钱。
毕竟谁也不想除夕夜上午还干活。
厨师和账房现在相处的不错,看着钱两眼放光,“这可真不少啊,您可真是福星现世。”
孙风拿着钱袋颠了颠,便是跟着她在哪都能赚钱。
这下大家都乐乐呵呵地回家过年了。
谷欢清不忘又多提了些酒回去。
夜色落下去,年夜饭桌上,有竹前食府做得清蒸鲈鱼,刚捞的冰下活鱼,肉质鲜弹。小院厨房自己做的四喜丸子汤,还有齐府拿来的瓜果点心。
谷欢清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感谢大家一年的照顾,我先干为敬。”仰头给一杯酒都喝了进去。
她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坛酒,提前给自己的到出去一半,掺了水。
毕竟灌别人,自己不能先醉了。
齐思微看着她,“新的一年,大家都平安。”接着也闷头喝了一杯。
祝福的话有双,孙风又说了一套,几个人连喝了几杯后。
“哎,你撒的慌到底是什么?”谷欢清准备测试一下齐思微的状态。
齐思微的手指抚在酒盅口,轻轻摸了一下,有些慢吞吞的:“不能说。”
“为什么啊。”谷欢清喝过酒之后,情绪也容易被挑起来。
“因为说了你会生气。”齐思微眼神晃了一下,其实他能说出这句话,多少都有些酒精的作用。
“你不说我就不生气了?”谷欢清觉得没道理的很,“你说,我发誓不生气。”
齐思微看向谷欢清的目光,缓慢地开口道:“就跟我父亲说,我也是有家室的人。”
有双和孙风两人正在一边推杯换盏,孙风听到这句话直接一口酒喷了出来。
谷欢清听笑了,“你说什么?”
有双此时开口道:“你不要怪公子,他们心里早就认定了,最开始几日骂了半天,公子之前怎么解释都没用。”
谷欢清看向他,主仆都一个样,喝酒就变态。
齐思微不想他多说,赶紧把话接过来,“我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等等。”谷欢清道。
“如果你觉得实在有损清白,我可以负起责任...”
“等等等。”谷欢清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解释不清,我也领略了。”
“你知不知道,大娘子还等着你成亲呢?”她笑了笑道,颇有点嘴比脑子快,这话就顺着说出来她便想收回。
“后来去找她时说的吗,你为什么会主动找她呢?”
齐思微哪怕酒后反应慢,也很能抓重点。
“她要我劝你,要专心走仕途,振兴齐家。我找她,把事情说清,以免她总是心存期待。”谷欢清先暂时压下真实目的。
还没到那一步。
齐思微对这并不怀疑,只道:“没用的。”
谷欢清提起酒杯,“先别想这些,喜庆的日子,喝酒喝酒。”
两人碰了碰酒杯,又喝了两杯。
“跟你说个有趣的事,你知道她还说什么了吗?”
齐思微眼神微微有些不聚拢,但面色没有一点变化,“说什么?”
“她说等你成亲后,我就能入府做妾了。”谷欢清当时没觉得什么,亲口说出来,觉得嘴里直打结。
闻言,齐思微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你不会的。”
谷欢清笑着,“是啊,大娘子的脑筋,还真有些难以理解。”
“我要负责,便是娶你。”齐思微看向谷欢清,神色颇为认真,几乎像是在念什么誓言。
孙风一口酒又喷了出来,有双瞪大眼睛,往他们的方向看着,不敢相信自己公子在说什么。
谷欢清的脑袋好像被扔到水面上,飘飘荡荡地,不可置信地与齐思微目光相接,随后又看向手上的酒盅,“这才几口啊,你怎么喝醉地讲胡话了。”
“我还清醒的。”齐思微睫毛抖了一下。
谷欢清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齐思微的话。他说要娶自己?他认真的吗,他是喜欢自己,还是学儒学教条了,正直到要把一切都扛到自己肩膀上。
要是说他喜欢自己,倒是也说得通啊。他这么认真给自己治病,还得罪了好些个人。
如果他要是真像自己求亲,自己要不要答应啊。
齐思微看着谷欢清的反应,随后笑了笑道,“当然,我也只是再说万一的情况。等到你病治好了,回扬城就没这些事了。”
“哦。”谷欢清脑子里不断蔓延开的话,就这样停下来,“是啊,我病治好了,就回扬城了。”
齐家父母怎么看跟自己就没关系了。
谷欢清瞬间冷静下来,手上转着酒杯,端起酒坛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喝了进去。
齐思微默默地跟了一杯,“小酌怡情,你不要喝那么多。”
谷欢清逐渐缓过来神,“不行,今天可是除夕,我们不醉不归。”
*
窗外爆竹连响起来,快速地往耳朵里面涌进来,好像是在头顶炸开的。
就岁已去,新年到来。
“有双,孙风。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再喝两杯。”
有双和孙风,觉得有些怪,但酒精让人思维变得迟缓,就听话地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谷欢清和齐思微两个人,齐思微喝一口,谷欢清便就马上替他满上,陆陆续续喝了不少。
谷欢清喝的不及他多,也觉得有些醉意上头,她看向齐思微,对方头歪向一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让她想起大娘子描述他刚中状元时地样子,不由地笑了笑。
但她也没忘记自己此番的根本目的。
“怎么,又想到什么,看来家母跟你说了不少。”齐思微眯了眯眼睛。
“她跟我说了你刚状元及第时的事情。”谷欢清状似无意地提到。
齐思微愣着神,“她竟然会跟你说这事。”
“她不说我哪里知道,你还公主交情这么深。之前我问你,你竟然装不熟。”
“本就不熟,你不要听她说。”齐思微目光并不躲闪。
谷欢清眨了眨眼,继续推波助澜。
“你们不是年少之谊,公主痴心一片,都哭了。”
“她哪里有一点真心。”齐思微指尖抵着额角,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就算她有,我也并无此意。”
谷欢清缓缓道:“你也觉得她没有真心?”
齐思微对此言几分错愕,一时没有说出话来,不解地与她对望着。
“她在太子殿下,四皇子府都安插了眼线,这件事你怎么看。”谷欢清问道。
齐思微静静地看着谷欢清,不只是不是醉意上头,“你猜到了。”
“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但大概是猜到了。”
“公主殿下,她对继承大统有野心。”齐思微语气平静,不像喝醉,如同早上的闲言。
谷欢清盯着他,他果然知道。那他为太子谋算,为什么如此淡定。
因为公主殿下目前没有对太子构成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