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到底什么事,都传到宫里去了。”谷欢清实在有些好奇。
“你不记得了?”大娘子手轻轻拍着椅子扶手,“我说个词你就知道了,天珠。”
谷欢清眨了眨眼,隐隐约约有些印象,是在甘云庵的生意,“但此事好像和宫里没什么关系。”
“前些日子,太后万寿宴,一个正在太后头顶的宫灯掉下去了。”大娘子停住了嘴,“你猜怎么?”
谷欢清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太后娘娘毫发无伤。”
“正是如此啊。”大娘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宴席间,太后突然发现,一直随身携带的天珠忘记带了,便离席去取,就在这期间,那宫灯落在坐席上,摔得七零八落的。”
“太后为何不派人去取这天珠。”谷欢清察觉其中的诡异之处。
“这种灵物,怎好让别人去经手。”大娘子煞有介事道。
倒也能解释得请,谷欢清往大娘子拍来拍去的手看过去。但未免牵强。
“太后娘娘仁德。”大娘子接着道,“回来得知竟恰好躲过一劫,就讲到了你。”
“太后想讲天珠供奉到甘云庵,为荆县扬城百姓祈福,没想到竟然意外丢失,就是你找到的。”
“天珠保佑了百姓,又保佑了太后娘娘。”
大娘子说了半天,一脸的虔诚。
“没想到我还意外促成了一件好事。”谷欢清笑了笑。
这可是关键位置的宫灯,怠慢一点都是杀头甚至株连九族的大罪,怎会发生这种意外。谷欢清心里倾向于这是太后刻意为之,为了放大自己在民间有些苗头的声势。
如此大费周章,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未揭开。太后抚育公主成人,宫灯之事很可能和公主有联系,她又在谋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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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怎么说这里来了。”大娘子笑道,“你不是来问浚儿的事。”
谷欢清点点头,暂时把这事放下,对自己尚没有实质影响,只能等,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因为我们很少聊到仕途上的事,所以想来问问大娘子。”
大娘子接连叫了两声好,“了解了,从根源入手,更有说服力。”说着双手拉住了谷欢清的手,包在里面,又说着,“到是你无名无分的委屈你了。”
“等到浚儿成亲后,我一定让他也给你摆酒,入府为妾还是要正式些。”
谷欢清额头一跳一跳的发疼,每一句都这么惊为天人,她尴尬地笑了笑,默默把手抽了回来。
“大娘子,可以说一说他被贬到扬城之事吗?”之后的事,谷欢清或多或少都了解了,从这里开始在合适不过了。
他刚到扬城雷厉风行地不停上奏,处分了不少人,还推行一些试验,但百姓大多不理解,对他都避之不及的。
谷欢清起初也怵他,估计这齐家看他更不是滋味。
“害,姑娘你真是通透啊,一下子就问道点上了。”大娘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不是他死脑筋,天天研究什么行政,多次与圣上唇齿相击。与好几个大臣联名上书,说要改税策,触怒了圣上,都被贬到地方。”
大娘子手附在眼眶上,说的相当揪心:“浚儿他哪里吃过这种苦啊。”
谷欢清不觉得这都是坏事,便道:“他当扬城的父母官这段时间,百姓都安居乐业。”
大娘子视线往一边偏着,不屑地冷笑了一下,“那是自然,我们家浚儿可是状元,可是屈了大才了。”
谷欢清懒得跟她多说,在观念上辩论纯属浪费口舌,便接着问道:“他登科状元,那时想必还是很受器重的吧。”
大娘子却是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状元及第前,浚儿整天都笑着神采奕奕的,拍着胸脯说肯定能考好名次,府里就没有人不喜欢他。”
谷欢清设想了一下,没设想出来。
“但就从那日之后,他的话少了很多,有时候他父亲给他训话,他就直勾勾地盯着,一声也不吭。”
“他奶娘,见他这个样子,眼睛都哭瞎了。”
倒也不至于,谷欢清扯了扯嘴角。又设想了一下,这次的确更契合,但他也只是话少,倒是还挺爱笑的。
“这变化为什么这么大。”她疑惑道,大娘子所言中,状元及第前的人好像是个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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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皱着眉,眉眼间满都是郁色,小声道:“还有一件事,更是想都不敢想。”她说着手都在颤抖。
谷欢清看过去,心里紧张了一下,等着她下一句话。
“当时我们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
谷欢清点点头,“状元前途无量,这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婚事。”
“当时公主殿下,主动向圣上求亲。”
谷欢清眼珠差点没惊出来,最后缓慢吞咽了一下,“她们还有这种关系?”
她们现在像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们有年少的情谊,本是庄美谈。”大娘子叹气个不停。
结果现在也可以看到,这门亲事没成,“后来发生了什么?”
“浚儿他直言拒绝了。”
“他抗旨不遵?”谷欢清惊讶道,这胆子着实太大了。
大娘子慌忙拜拜手,“这话可不能乱说。圣上当时也只是问他的意愿。只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之前感情一直很好,怎么就那么毫不犹豫。”
“当时都有人提前恭喜我了。”大娘子摇了摇头。
齐思微的心思她不好猜,但圣上为什么要问齐思微一嘴,倒是能猜测一二。他大抵根本不想让这门亲事结成,或者很多顾忌,他可是皇上,把齐思微贬到扬城,也没见他征求意见啊。
“圣上可有动怒?”谷欢清问道。
“当然,圣上勃然大怒,迟迟没安排浚儿的职位,只让他到枢密院做编修官。”大娘子眼神偏道一边,一种往事休要再提的意味。
枢密院的地位不必多说,圣上这是给他机会去学习,看来很看中,齐思微的反应很得圣心嘛。
“公主殿下呢,这么被驳了面子?”
“公主殿下哭得可伤心了。”大娘子悠悠道。
谷欢清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公主殿下这是又演上了,公主那个性子,谷欢清根本不会相信,她真是为了情爱去求的亲。
估计是想拉拢齐家的势力,为自己服务。
但未如愿罢了。
“姑娘你还好吗?”大娘子看着谷欢清陷入了深思,“我知道,这些听起来很让人惊讶。”
确实很让人惊讶,一个人真因为考上状元性情大变,也不是这种变法吧。一般都是变张扬了,他怎么反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大娘子有头绪吗?”谷欢清问道。
“就是完全没头绪,我奇怪的很,还想找大师给他看看,但被他父亲制止了。”大娘子惊讶道,“说到这,要不姑娘你给他看看吧。”
谷欢清呆了一下。
“你看我放心。”
自己给他看看?突然像换了一个人?谷欢清想着,从这边入手果然不行,还是要直接问本人。
她站起身,行礼道:“大娘子,多谢招待。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就先告辞了。”
“这就走了?”大娘子木木地也站起来,“你知道怎么劝浚儿?”
“还要在斟酌斟酌。”谷欢清打了个马虎眼。
“这不白说了半天。”大娘子苦着脸。
“不白说,我心里有眉目了。”
*
谷欢清出了屋,往外面走,迎面居然看到了有双。
他看到了谷欢清的身影,立刻警惕起来,快步走过来,“大娘子又找你了,公子的话居然没用。”
“拦住了。”谷欢清忙打断道:“这次是我主动来的。”
大娘子没什么坏心眼,自己可别让他们母子关系雪上加霜了。
有双不解道:“为什么要主动来这?”
谷欢清不知道怎么说,生硬地岔开话题道:“倒是你怎么在这?”
有双眉毛皱得更深了,“因为我是齐家的侍卫。”
谷欢清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在齐思微身边。”
“公子让我回来领些东西,准备过年了。”有双恍然大悟道。
这次换谷欢清疑惑了,“他为什么要准备过年?齐家的丫头小厮什么的,不会准备吗?”
“因为齐大人,不会在齐府过年,会在小院过年。”
“小院,跟我过年?”谷欢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往八个方向乱跳个不停。
“但也只有三十,之后都要回来的。”
谷欢清震惊道:“他怎么做到的。”
有双摇了摇头,“不知道,是齐大人恩准的,大娘子还不知道。”
幸亏不知道,不然今天自投罗网,定要被剥层皮。
“好,那我去食府搞些陈年的好酒,我们好好喝上两杯。”
有双点头,“那我先告退了。”
“去那东西吧。”谷欢清摆摆手。
有双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多问。但不多问不代表不知道,这事还是要到齐思微耳朵里。
谷欢清心里还是乱乱地,乱得她都有些迷茫了,想不明白她就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反正机不可失,正接着过年好好灌上几杯,给他的嘴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