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在沙石路上躁动不安,时不时撩着蹄子。
安抚大使蔡文光眼神在她们身上转了转,“那就好,还以为又生了什么事。”
他视线没在谷欢清身上停留太久。觉出奇怪也没说什么,反而舒了口气。
这姑娘是扬城出名的花旦,在百姓口中评价极高,长得又是那出水芙蓉,惊为天人的模样。
一直与齐思微同车出行,想必受宠,蔡文光不想随便置喙。
谷欢清听见蔡文光的话,看向他,缓缓笑了笑。
品出一些窝窝囊囊没骨气的味道。
孙长乐却是挑眉看向齐思微,怎么突然转性这么善解人意,还替人说话。
“你放心,也告诉赵满溪她们放心,我很快就回去了。”
谷欢清语气故作轻松,握了握她的手,“要是京城有什么走镖的好生意,我传信给你。”
“你这手真是凉得要命。”孙长乐手一直被冰着,“真需要赶紧找郎中瞧瞧。”
谷欢清笑着点头称是,“你先走,我们书信联系。”
“京城有什么好生意记得要想着我。”孙长乐知道这人多眼杂,笑着道。
翻身上马,挥了挥手,带着跟着来的镖师们离开了。
车队分开两边,各自向前。
谷欢清靠在垫子上,心里惆怅的感觉更甚了。
齐思微此时开口道:“原来我是你京城分店的东家?”
谷欢清闻言惊讶着抬头看过去,“耳朵这么灵。”
齐思微笑了笑,“咱们当时也就只有半步的距离,你完全没发现?”
是啊,谷欢清也惊觉奇怪,自己防备心居然降低了那么多。
“我以为你不会听呢。”
齐思微笑意更深了些,“抱歉,没拥有让耳朵关闭的能力。”
“别挖苦我了。我可以算你真投钱了,要是我在京城赚到钱,我们三七分?”谷欢清轻轻挑眉。
“为何?”
“身体好才能干得好。”谷欢清自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齐思微闻言,居然认真答道:“那我也会帮忙。”
谷欢清愣了一瞬,她本意是想答谢治疗之事,不然她总是很难心安理得地接受。八字没一撇的事,在京城目前一文钱没赚,这空头承诺,对方还真当真了。
“蔡大人不会也听到了吧。”谷欢清还是更担心这个问题。
“他离得很远,并未靠近。”齐思微答道。
谷欢清想起来他的神情,“他许是觉得奇怪的很,只是没问。”
“他到没什么需要太过担心的。”齐思微两只手交叠着,整个人很放松。
“官至侍郎,应该不会是简单的角色吧。”谷欢清想着。
“榜眼及第,多遇提携,圣上初登基时,拥护圣上政见,几年来平步青云。”齐思微三两句概括了蔡文远的经历,视线往下盯着。
谷欢清看着他的侧脸,恍惚间想起坊间总提起的他曾是登科状元,尽管是为了增加他喜怒无常的荒唐。
多年过去,这官是一步退步步退。
太子也够没用的。
“怎么又看着我。”齐思微察觉眼神,抬起眼道。
谷欢清摇摇头,“觉得你是个人才。”
后面还想接一句,我要是皇帝,肯定重用你。但也是在过于大不敬了。
*
马车到了京城门口,谷欢清难得闲情掀开帘子往里面张望,城门口的景色还是让她的手就那样凌空地悬在半空。
齐思微很快察觉了奇怪之处,问道:“外面怎么了。”也撩起对侧的帘子。
谷欢清没回答,手骤然松开,视线转向马车内。
城门口一个高耸的杆子,上面悬挂着一个人头,麻绳系着黑发,唐景的头就那样在有风吹过时,轻轻晃动。
齐思微轻声咂舌,收回了手。
马车未停直奔城中去。
当初他给孙风安排的结局映在自己身上,也许是的是报应不爽,谷欢清说不清,也未觉得多么爽快。
齐思微要进宫复命,直到进了城他下车换到了蔡文远的车上,他们都没有说起门口唐景的死状。
下车前,他只说了一句,“回去先好好歇着,一路辛苦。”
“小心行事。”谷欢清说了一句后,又被送到了那了荒凉的小院。
谷欢清也确实累了,心里又发闷,胡思乱想间,歪歪扭扭地在榻上睡过去了。
“怎么在这睡着了。”齐思微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传来。
她朦胧着睁开眼,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还未彻底黑下去,含糊着问:“回来的这么早?”
她扶着软垫坐起来,随意地拿起掉落地木簪,将头发挽起来。
不想这么早睡,睡少了头晕,睡多了头疼,总是这幅身子就是换着法让自己不舒服。
齐思微静静看着她的动作,才坐到她的对面,“该说的都说了,圣上起了兴致,晚上宴请功臣,谢过恩,酒过三巡就先告辞了。”
谷欢清眼神动了动,“你喝酒了?”
齐思微面色未有什么变化,话却格外多了起来,“使团来京,宫里的宴会开了三天三夜,该拿的不该拿的,又带了不少东西走,居然还不算。”
谷欢清想起了城门口的头,像一个宣言的旗帜,一方落败,满盘皆输。
其余两方,各有不满,无事庆祝,但歌舞美酒,总会让人欢愉。
所以啊,这税还真该收。
想到这,谷欢清冷冷笑了一下。
齐思微盯着谷欢清的唇角,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笑吗?”
这个问法,搞得谷欢清心里痒痒的,“没什么,觉得唐公死得其所。”
齐思微听出谷欢清话语间的嘲讽,却是想到另一头,“你觉得他不该死?”
谷欢清道:“当然该死。但该死的人挺多的,就死他一个也挺不公平吧。”
他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心疼他。”
“哈?”谷欢清好像听到了什么奇闻轶事,“我心疼他还不如心疼自己这薄命。”
齐思微的眼睛缓慢地眨动,忽然想起来什么,从地上拿起了一个食盒。
谷欢清看着眼睛亮了亮,“竹前食府。”帮忙拿着菜。
一些清淡的清粥小菜,菜里肉也不少,闻着香气扑鼻。
“不是,另一家。”齐思微皱眉道,“你还没吃够?”
“谁家都行。”谷欢清不懂为什么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无所谓地笑了笑。
倒是总能发现些好吃食。
“说到这,太子殿下那的内奸有说法吗?”
谷欢清由竹前食府想到公主殿下,又想到这。
齐思微也没觉得奇怪,“戚连杀了他,我没拦。”
都直呼太子的姓名了,还真是有些醉了。
“你这是喝了几杯啊。”
“提了几杯便喝了几杯。”
齐思微头偏向一边靠在软垫上,发丝掉下来几根,“酒量实在不佳。”
要是以后想套话,这倒是个好方法,谷欢清慢悠悠地想。醉了的齐思微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
谷欢清感觉他也确实应该醉一醉,能舒服一点。
“圣上是不是还是不愿听你说话。”
齐思微没有反应,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有同僚阻止了把唐景头挂在城门上,圣上动了怒。”
谷欢清明白他的意思,慢慢叹了口气,低头开始吃饭。
圣上的意思无疑是震慑,但更多人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要是有类似事件发生,震慑又能起多大作用。
“头掉下来很疼。”齐思微莫名说了一句。
谷欢清停下筷子,抬眼看过去,对方眼睛已经合上了,睫毛一动一动地似乎要睡着了。
齐思微的鼻子很挺,唇色绯红,谷欢清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文弱,却未注意过他生得相当俊朗。
想着谷欢清就赶紧把眼神快速撤离了。
太失礼,怎么好以貌取人。
直到谷欢清慢慢吃饭,不输给竹前食府的口味,估计是主要竞争对手。
再抬头事,齐思微已然睡熟。
*
晚上竹前食府关门,孙风回到院子里。
谷欢清披上一件披风,悄悄起身出去找他。
问道:“食府有什么事发生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处理的事?”一来是怕有人生事,二来也是怕孙风不适应采买的活。
孙风摇着头,比划道:“她让你去食府找她。”
应该说的是程竹,“现在吗?”谷欢清皱起眉。
孙风点点头。
谷欢清转头看了看屋内,回身问道:“她没说什么别的?”
孙风摇摇头,比划道:“有危险吗?”
“危险应该也没有。”谷欢清悠悠道,但是她心虚,脑子里莫名想起了他今日叫人带的饭食都不是竹前食府的。
但去见她就能解决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这就去看看,你先回房休息,不必担心。如果他醒过来找我,就说等我回来同他说。”
孙风点点头。
谷欢清拢了拢披风,出了门。反正她问心无愧,程竹若是再从自己这里打算,自己不接招就是。
竹林还是很幽静萧索,木屋倒是亮了很多。
谷欢清轻车熟路地进了里屋,行礼问好:“公主殿下。”
程竹抬头随意道:“坐吧。”
“殿下有何事找我。”谷欢清坐下道。
“我以为你有话问我。”
谷欢清眸光沉静,冷静地开口道:“太子身边内奸是四殿下安插的吗?”
“不是,是我安插的。”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早就准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