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虞有光正转动着眼珠子,难怪他多次询问,虞庆始终不肯透露自己在做些什么。即便是妹子求他,他也拒绝。原来他兄弟如此大胆,竟真的在干这种事。
高绿水还在大声喊叫,指责虞盛林冤枉虞庆。
“你难道不相信你的儿子会做这样的事情?你家闺女虞稻花今年十六岁了吧?她长得不错,也不懒惰,如果虞庆真能找到好差事,为何不带上自己的亲妹妹?还有他的大嫂,为何要便宜外人?那是因为虞稻花是他亲妹子,他不能哄骗自己的亲妹子去做那样的事。”
槿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凉意,前世她未曾想到这些,所以被欺骗。如今回想起来,虞庆确实是利用村中日子艰难,利用女娃子们想要过上好日子的心思来行骗。
“对,槿娘说得没错,他为何不带自己的亲妹妹去?他就是做那种缺德的事。”
虞盛林点头附和道。
“是啊,这么说确实有道理。这虞庆真是该打,做这样的事应该断子绝孙。”
“打,打死他们!”
“还来找槿娘的麻烦,人家没找上门就不错了,这是看人家好欺负。把他们赶走!”
“对,对,往后谁也不搭理他们家的人。”
众人开始伸张正义,因为每家都有闺女,如果不是及时发现,自家闺女被虞庆带走做了那种事,她们都没脸见人了。
人多力量大,即便高绿水再不甘心,也被几个妇人推搡着拉走了。那些人生气之下对她动了手,扯她的头发,掐她的胳膊和大腿,高绿水嗷嗷直叫,苦不堪言。但谁让她生下这样一个儿子呢,活该受罪。
虞松林的情况稍好些,平时他在村里是个老实人,所以没人对他动手,但那些难听的话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感觉这辈子都没脸与村里人说话了。瞬间,他的背也弯了,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挺起来了。
虞有光挨了几下打,是村里的年轻后生打的。他想反抗,但人太多,反抗时更是挨了几下重的,只能乖乖认命。谁让他们家犯了众怒呢。
“槿娘,这次要不是你,迎春说不定真吃亏了。都是你揪出了虞庆,让村里人知道虞庆是什么样的人,你帮了村里的闺女,以后要是谁欺负你,你喊大爷一声。”
虞盛林又向槿娘说道。
今日虞盛林之所以站出来帮助槿娘,一是真心感谢槿娘,不至于让自己女儿吃了亏,毁了一辈子。
二是虞迎春未被带走,即使说出来,也不会坏了名声,所以他才敢站出来说清楚。
“是啊,槿娘,有事喊大哥,谁敢打你,我揍他。”
虞满囤也热情地说着。
“喊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虞满仓笑着说道。
“这次亏了槿娘,槿娘还被虞庆那小子打了,槿娘放心吧,都不会有人欺负你。”
门口也有不少人说着,都对槿娘表示好感。
“谢谢大爷,谢谢大哥、二哥、三哥,谢谢大家。”
槿娘红着眼圈点点头,前世这件事发生后,她回到村里,虽然村里人不知道此事,却对她指指点点,她母亲更是骂她骂得很凶,她的名声全毁了。而今世则不同。
人群散去后,槿娘仍站在门口,她知道这事还没有完。
是,虞庆一家理亏,如果虞家人都像虞松林那样,也许会夹起尾巴做人。但那高绿水可不是个甘心吃亏的人,还有那虞有光心思也不太正派。
如果虞庆没有被打得太厉害还好,若是虞庆被打得很严重,虞庆的家人肯定不会罢休。
之前槿娘暗示虞家可以去报官,她预料到虞家肯定会遭到村民的疏远,无法找自己算账,有虞盛林在那里镇着,高绿水对他们无可奈何,最后定会想到求助官府。
起初槿娘就是这样打算的,但她没想到虞盛林等人会把虞庆打得那么狠。
另外,由于前世虞迎春的冷漠和自私,致使她挨了许多打,对于虞迎春,槿娘心里是有怨气的。
所以今生她利用了虞迎春的家人,救了虞迎春,她觉得就算虞迎春家里人付出一些代价,也算扯平了。
然而今天虞家兄弟对她的关切,让槿娘心里有些不舒服。
虽然虞庆的行为可恨,但虞盛林等人如果因打伤虞庆而被官府捉拿,一旦被抓坐牢,槿娘会觉得对不起他们。
现在怎么办?
去劝虞庆的家人不要报官,他们根本不会听她的。
再说如果官府不插手,邓桥就不会被抓,他还会继续害人。而虞庆好了之后也会没事,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要等人请吗!虞槿我告诉你,就算虞盛虞家的人护着你,我也照样打你。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命是我的,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剥了你的皮。”
安贞见没有人了,槿娘还呆呆地站在门口,便骂道。
槿娘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见到虞庆了?虞庆被打成什么样了?他真的是带人出去做那种事?”
虞杏小声问着槿娘,今天的场面实在让她震惊。
“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虞庆自己说的,应该不会假。盛林大爷不让我说,谁知道虞庆的家人会这么早上门。”
槿娘应付着杏娘,但心里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让虞庆受到应有的惩罚,而虞盛林等人不用承担责任。
早饭时,槿娘吃得心不在焉,端着碗,半天都没往嘴里扒一口。
“不想吃就不吃,省得浪费粮食。等饿死了,我看你们还能怎么闹。”
安贞见槿娘不好好吃饭,又生气地骂着。
槿娘心里有些烦躁,放下碗起身就走出去了,留下安贞在后面大骂。
槿娘走出院子,来到了村头的老槐树下。
槐树下还有血迹,那暗红色的血迹看着有些吓人。
看那地上血迹斑斑,槿娘心中并无惧意,虞庆所作所为较之她前世遭遇,尚且不及万一。
槿娘自知并非伶俐之人,思绪转动并不甚快,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出什么妙策来助虞盛林一臂之力。
于是槿娘缓缓坐下,阳光穿透叶隙洒落,眼前景象令人心神恍惚。
突然间,槿娘神色微变,心中明了,今时乃是荣熙二十三年,并非后来。此时的律法与后来的崇延帝时期不同,崇延帝主政后,一定程度上修改了之前律法,更强调人权,遇窃贼或遭抢掠,只要对方不致人命,便不可动手,只可报官处理。
财物之失,终究不及人命重要,一切皆以人身安全为重。
若打伤窃贼,或是追捕中导致其受伤,还需承担罪责,赔偿损失。
然而此刻却不然,槿娘记得曾有报道,某地捉住偷马车的小贼,众人怒而殴之致死,最终却未受刑罚。
只要不致人死地,似乎无须负重大责任。
再者,此时对于地痞、流、氓等恶行惩处极重。
假设虞庆家人真去报官,那么她定会被传唤至衙门录供。届时她便称虞庆欲对她非礼,她呼救之后,虞盛林等人见义勇为出手相助,因天色昏暗,未曾料到会将虞庆打成如此模样。或许虞盛林等人会受几句训斥,但因其行为属正义之举,只要人不死,想必不会承担太多责任。
对,就这般做!
槿娘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此生虞盛林一家是首先对她施以善意的人家,她不愿见他们有所损伤。
高绿水你速去报官,待查明虞庆确有拐卖女子、胁迫她们为非作歹之事,虞庆绝难逃一劫。
想到此处,槿娘长舒一口气。
恍然间,她又忆起前世,被虞庆带到陌生的府城,安置于狭小的陋室内。
彼处有不少简陋客栈,行人往来不绝。
行走客商归来,常会选择在此消遣。
还有那些做苦力者,得了银钱不想归家,亦会至此寻找慰藉。
当然,也有生活尚可之人被引诱至此。
那里藏污纳垢,不少被迫带出去的女人不得不陪伴各种人。
此地黑暗肮脏,虽不见光,却一直存在。
虞庆等人收费随意,视情况而定。
他们会把初次带出去的女孩卖给条件较好的人,一次可能赚二百文,运气好甚至五百文。
随后女孩们便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客人。
好的收一百文,穷的十文也接。
除去分给客栈和招揽客人的费用外,其余钱财尽入虞庆等人囊中。
虞庆说一个月能分给她们一两银,肯定是有夸大的,这一个月里那些女子要陪多少人?
槿娘无法想象那段如同地狱的日子。
她牙齿打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虞庆,乃她重生后对付的第一人。其余之人,你们莫急,慢慢等着,我会一个个找你们讨还公道,让你们受到应有惩罚!
槿娘想通之后,神情更加坚定,起身欲走,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人。
不知何时此人已立于身后,由于思虑过深,槿娘未闻脚步声,骤然见到,不由吓了一跳。
“迎春?你怎么来了?”
看清来人,槿娘问道,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