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里的琴师怎么会在你们府里?”
嘉容初来就看到荆绮绮了,她本来是发现不了她的,但在上午她路过西院时却听到一阵琴师,她进去一看居然是太子府的琴师。她在一次晚宴上见过荆绮绮,她绝美的容颜高超的琴技叫人想忘也忘不掉,她很好奇荆绮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赫连骁勾唇,“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宫中回来他就猜了七八分,这里的人都受了指示不会向青衡吐露半个字,那只有一个可能,一切都是荆绮绮告诉她的,除了她,没有谁有这个胆子。
“是嘛,连你都不知道……”这事就更加怪异了,嘉容喝完后将茶杯递到他手上,“你知道王爷在哪儿吗?我想去见他。”
“你等等,待我先去通报他。”赫连骁很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把戏,从太后哪里得知她是哭着闹着来王府的他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嘉容是骄纵,但从来不会搬出他母妃,他倒是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那好吧,你通报完了再来告诉我。”
赫连骁匆匆换完衣裳恢复本来的样貌约她在凉亭见面,嘉容也褪去了刚刚的傲慢亲昵地抱住他,他不解,纵使往常,嘉容也不会随意靠近他的。
“骁哥哥,容儿听到一则传言。”她放开他后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赫连骁心生匪夷,随即板起脸斥责道:“你从哪听说的?太子已薨一月有余,这种话切不可相信。”
嘉容心中咯噔一瞬,无视他的斥责,而是又试探道:“容儿知道传言不可信,但若这是真的,你会怎么对付他?”
热风吹散了赫连骁的长发,束着他发丝的银冠亦微微有些颤动,他手一扬,惊起一阵更大的掌风,将不远处白杨树的枝桠打下来好几枝。
“除之后快!”他毫不迟疑地说。
烈日下,嘉容的额头布满了密汗。
次日上午,赫连骁会同晏子乾一同赶往城北的某处府邸,府邸里,下人们已备好了茶水,他二人方落座,门外又来了一个人。
是庄凌远,他们今日特意约在此处商量大事的。
庄凌远是个粗人,此宅因临时相约并未遣人打扫,他也不嫌脏,一股脑儿坐在堂中的椅子上,椅边的灰尘扬了他的衣角,他一抬脚,那灰又扬到另一个方向。
“此处鄙陋,让庄将军见笑了。”
这个地方是谢秉怀替他们找的,荒废已久,此前赫连骁也没有来过。庄凌远听闻她的话倒也不见外,而是哈哈大笑道:“能跟殿下商讨军事是老夫的荣幸,老夫庆幸还老不及怎么会见笑呢?”
自江涣带回庄思渝的死因后庄凌远无时无刻不怨愤太子勋,从前他觉得他暴戾但尚未泯灭人性,如今才觉得他哪里未泯灭人性分明是无情无义。他当年不过因太子练兵不勤在天雍帝面前参他一本,没想到太子却对他怀恨在心。要不是当年南下他临时有公务在身没有同妻儿出行,那么死的人就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了。所以,当赫连骁告诉他事情真相时他就暗下决心,这个仇一定要报,就算不是为国也要为自己家人讨个公道。
他先敬茶向晏子乾赔罪:“晏兄弟,是老夫鲁莽,没有查清事情真相就让江贤侄带兵前往,实在有愧啊。望晏兄弟饮下这杯,就当承老夫的不是。”
此刻无酒,要是有酒,庄凌远势必自饮三杯当众赔礼,晏子乾也不放在心上笑笑说:“在下当年救了令爱时就已考虑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只是令爱逝后一直不愿归乡,要是当初她有这个意思,恐怕今日要请罪的是在下了。所以,将军一茶,在下不喝也难啊!”
他承了他的意,喝了那杯茶,半晌,待两人坐下时,庄凌远叹气:“小女性情刚烈,不愿回家老夫也是能理解的。当初老夫执意要将她许给了江贤侄,哪想到过了那么久都对老夫心存怨气。说到底是老夫对不起她,老夫不应该那样对她啊。”
晏子乾见状道:“将军不必伤怀,令爱临终前已经原谅您了,她对您并无怨言。”
说这话时,他脸上闪过一丝微恙,庄凌远没有注意到,赫连骁却抓住了。
庄凌远惊诧:“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开解她的人就是晏子乾自己。他们是将真相告诉了庄凌远,却独独隐去了他跟庄思渝相爱的一面,并不是害怕他知道,而是这样做难免画蛇添足弄巧成拙。所以,庄凌远并不知道他跟庄思渝的关系。
晏子乾没有作答,赫连骁很快把话题转到大事上:“我此前得到消息,这次应梵进京之前会先找一个人打探虚实,派的人正是他的心腹宋必群。太子投奔应梵,不过是想反击,他不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皇宫,那么宋必群无疑是最好的,他只要在皇帝面前松点口风,那么皇帝肯定会大张旗鼓地搜寻他。到时候,太子被迎回,皇城也会被包围,里应外合,他们的棋才能走的又稳又胜。”
赫连骁猜到太子勋投奔应梵的目的,他是想在反击自己的同时顺利谋权。大襄南面的兵力几乎都在应梵的手上,应梵无意为王,但他欠太子一命势必要还掉这个人情。事态紧急,他晓得,太子要是再不动手,那么他只能死在自己手上。所以,太子才会铤而走险。
宋必群,早年江越都督,后来被派去南方一带成了应梵的手下。赫连骁说起这个人的时候,庄凌远和晏子乾面面相觑,虽然此人是应梵的心腹,但他并不具有一般心腹的狡黠和聪慧,某些方便他逞的更多的是匹夫之勇。
“可若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也不能够随意进京,这个时候带兵进城不是招无妄之灾吗?”
晏子乾忽然明白了应梵的用意,他揣测道:“不,不会招灾,相反地,这才是最有利于他们的。几年前宋必群平定有功本来是要进京领赏的,但那时他身体抱恙所以一直未进京,之后便因为公务一拖再拖直至今日都不了了之。这次正好借这件事他能名正言顺地带兵入宫,陛下欠他一个赏必然不会下旨处罚他。”
说到这里,庄凌远亦茅塞顿开,太子这步棋走得又巧又妙。他不仅要通过宋必群引出自己未死的真相又要包围整个皇宫,那他们应当要怎样防范呢?到时又该如何营救陛下呢?
“那咱们怎么办?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太子谋权篡位?”
赫连骁当机立断:“当然不,太子的阴谋我们要揭穿,应梵我们也要除,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主要靠将军了。”
“什么意思?”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既然他要入京,那么就在关键处断了他的念想。庄将军,我要你召集人马埋伏在赤淮山一带,宋必群此次的路线便是要绕过赤淮群山向都城南面进发,那时候,我们就要在山上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夫明白,老夫这就回去召集人马。”
庄凌远走后,晏子乾问他:“报信的人不会有错吧,赤淮群山凶险异常,将士们要翻山越岭恐怕有些难度。”
赫连骁摇晃杯子,淡然处之道:“应梵异于常人,他的想法素来诡异。平坦的道糟了埋伏难以脱身,只有赤淮山那样的地段才能险中求胜,他即便中了我们埋伏,到时候山路崎岖,我们能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都是个未知数。”
“哦,我明白了,他是真要跟我们来一场硬仗试试我们的能耐啊。”
赫连骁不语,心中了然清明:“为了以防万一,兄弟们就埋伏在山脚,即便他们要逃,逃到了山脚也再无逃身之处。”
青绿的茶叶浸在杯底,晏子乾笑笑,茶水已然见底。
当赫连骁回到戚王府的时候,有个身影也在他之后跟了进去。嘉容自他出去后就一直跟踪他,她跟着他来到了府邸后就隐在墙角观察他们的动向。她看到庄凌远进去的时候很是诧异,据她所知,赫连骁的党派中并无庄凌远。太子勋说的没错,他果然在密谋大事。
她的任务是要将赫连骁的动向汇报给太子勋,她磨磨蹭蹭挨到现在不报是因为觉得良心不安,灵妃曾经待她那样好,她却不得不背叛他们。一想起这个她就更不愿做这件事。可如今来不及了,她的毒已在早上发过一次,要是再知情不报,太子勋肯定会杀了她。
夜晚的戚王府显得消沉宁静,一只雪白的信鸽从墙边飞过时并无什么人看到。待它消失在夜色尽头,天上几点繁星才比往常璀璨了些。
自昨日起青衡就睡得不踏实,一是因为她想念赫连骁夜不能寐的缘故,二是因为昨夜这里来了一帮士兵。厢房都爆满了,她好不容易得了个窝想要睡一觉时隔壁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又要把她吵醒了。
“三和小师傅三和小师傅!”
几日来她同这里的和尚诵经念佛,也在这里认识了不少人,那个安排她的小和尚三和就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好朋友,这几日她跟他的关系又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