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方法。”江涣胸有成竹地说,“父亲和庄将军皆以默认,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铲除太子一行。”
青衡不知道他所说的具体方法是什么,这种军事机密她知道了无益,索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同:“既然如此,那就祝你们马到成功。”
她的手方落下,就感觉脑中一片晕眩,尚未后退身子就摇晃起来。江涣大惊,连忙接住她,他才将手触到她的额头上,外头就冲出来一道身影。姣棠紧张的程度绝不亚于他。
青衡醒来时江涣早已离去,偌大的房间里寂寥无声,她感觉到身子比之前有力了,或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她竟能自己站起,只是还未下床就被一人呵斥了回去。
“病成这样了还不好好躺着。”
赫连骁气急也不顾她愿不愿意就将她重新抱回床上,青衡半倚着身子不再看他,一夜未见,她的怒气并未完全散去,见赫连骁这样,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做什么?人家荆姑娘也生病了。”
她在埋怨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酸味,赫连骁自知理亏,也不先急着为自己辩驳,而是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温热的触感瞬时传到青衡的脑袋上,她一鼓气,又把他的手挡了下去。
赫连骁哭笑不得:“她昨晚被雨淋成那样你说要我怎么办,就让她在外面冻死?”
青衡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心里泛酸,难免对那样的场景犹有怨气,她突然有些讨厌自己,为什么对这种事都要斤斤计较,她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虽这样说,她嘴上还是要赌气一番:“那你可以喊人啊,为什么要自己抱她走。你不知道,当时我看你们那样我有多难过。”
昨日的情景赫连骁没有想到会被青衡看到,他本不想惊扰他人才没有及时叫人,可到头来却是弄巧成拙。也罢,如今一切失误都归于他,他是该好好反省。
他抱住青衡,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他好像极少这样求全,向来都是别人有愧于他,自从遇上青衡之后,他总是再三破例,每次以为都会是自己的底线,可是如今看来每次都没有什么底线。
青衡见他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再生闷气,她扭动了下身子,转过头来问他:“她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赫连骁刮刮她的鼻尖,“好多了,你就不用担心她了,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青衡向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后窝心地蜷在他的怀里。
约莫过了两天,青衡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需要出去散散步。夏日艳阳当空,她本不愿出来的,但大夫说她长期待在屋中不利于身子康复,于是,她只得忍着炙烤的不适独自在院中徘徊。走到西院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清丽悦耳的古琴声,冷涩凝绝如同高山流水般悠远长绵,叫人叹为观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安置荆绮绮的处所。
那琴声悠扬婉转﹑此起彼伏,仿佛每一弦都落下了弹琴人细腻的情绪,青衡本该掉头就走的,可不知不觉她竟被这琴声吸引了,然后鬼使神差地走进去的时候正看到荆绮绮温柔优雅地抚着琴,她的身后是六月新开的桑槿花,几簇火烧云般的瑰丽颜色将整幅场景烘托得美轮美奂。荆绮绮就坐在其中,她一抬头,笑容比桑槿花还艳。
“你来啦。”
这句话意味深长,青衡以为,她等了自己很久。
而事实上,她的猜得不错,荆绮绮确实在等她。
青衡知道他们将她安排在西院是为了隔绝她,她也很体谅他们的用心。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枉然,该来的总归会来,躲也躲不掉。
琴声未绝,抚琴之人仍是专注地撩动每一根琴弦,青衡不晓得她想做什么,只静静地在花树旁感受着她曼妙的琴声。终于,一曲完毕,荆绮绮的酥手落在最后几根琴弦上。
“我在想,你刚刚为什么不生气?”
她扬起头,青衡可以清楚的看清她脸上淡然自若的神情,她轻笑一声:“我要是生气的话不正中的下怀?你既然能进来,我又何必要生气。”
说实话,青衡的气在赫连骁到来后就已烟消云散了,只是她没想到荆绮绮会这么问她。生气有用吗?她还是进来了,倒不如放宽心接受她。
荆绮绮也笑了,“你还真是天真,不过往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这么天真。”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这里,永远有你想不到的一切。”
青衡仔细琢磨她的话,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荆绮绮见她一知半解的样子冷哼道:“莫以为你能在这里永远的待下去,终有一天你会哭着离开这里。”
她的话总是高深莫测,青衡也不顺着她的意思,也好笑地反问道:“那你呢?不好好待在太子府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这么做的目的。”
荆绮绮突然站起,半边身子遮住了那簇桑槿花,“我劝你早点离开这里,早点离开他,不然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青衡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萧璞尧,但她实在无法理解荆绮绮为何要这样说,她毫不退让,因为她觉得荆绮绮相当没有道理。
“你是不是太热心了?我的事要怎样还轮不到你关心……”
“并不是我想关心,只是有天你真的会哭着离开。”荆绮绮眼神里迸发出一丝犀利,她走到花旁,摘了上面的一片叶,“什么好看不好看,有时也只是对比的结果,对比了才知道什么是陪衬。就像这桑槿花,有了叶子,它很好看,可没了叶子,它也依旧开的灿烂。有些人只当自己是至关重要的,可是有天她消失了,也不会让人有多难过。”
跟荆绮绮说话青衡总是需要再三考虑,这回她还未拟出措辞,荆绮绮便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尽是满满的戏谑:“你以为自己很重要吗?你不过就是一颗棋子,摆在棋局上任人来往,从没真正让人往心里去。”
有那么一瞬间青衡脚跟有些站不住,她在阳光下晃了晃,眼睛有些干涩:“你胡说什么?我是什么棋子?”
荆绮绮比往日更甚了几分笑意,她走近她:“你该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赫连骁就是萧璞尧吧!呵呵,我的救命恩人,正是多年来韬光养晦的戚王!”
“轰”的一下,青衡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萧璞尧…赫连骁…戚王…,她从没想过他们是同一人,怎么会这样?萧璞尧怎么会骗她呢,怎么会呢……
“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青衡抱着头向后踉跄了几步,荆绮绮向前抓住了她的衣襟,声音如魔咒一样深入她的骨髓里,“知道你来这么久为什么没有见过戚王吗?因为这府中的戚王只不过是顶了张人皮面具的冒牌货,他根本就是假的!殿下为了不让你见到他可费了不少心力,你大概现在都不知道吧!”
“你骗我,我才不信!”青衡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即挣脱她,“你是不是想离间我们,是不是……”
“也许你猜得不错,不过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骗你吗?”
“我才不信你!”青衡哭喊声渐大,情绪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我才不信你,一点也不信!”
“信不信不是我说了算!今夜亥时,写意居,你会得到答案的。”
青衡摇摇晃晃地回到东院,姣棠正着急地到处找她,见她回来她不免松了口气,只是青衡在见她时没了往常的热络,自从荆绮绮告诉她事情真相时她觉着他们每个人都有事情瞒她。她神情恍惚地进了房间,一面在挣扎于那些话的真伪一面却又忐忑不安地祈祷那不是真的。
半夜亥时,她最终按捺不住心中疑问去了写意居。写意居位于王府的北侧,是离大堂最远的地方。她上次来这里没有电灯,而今夜,这里居然有了丝光亮。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外,却听到里面传来几声说话声。
“公子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太子很快就要现行了。”
是竹韵,青衡心一沉,继续听下去。
“两件事没有多大关系,你只要好好服侍他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你费心。”
“是。”
里面“撕拉”一声像是在扯什么东西,竹韵又说:“这张面具上次浸过水了怕是不能用了,不知史先生那里有没有重新制一张。”
“你明日去问问就知道了。”
话到这里,青衡已全然明白,他果然在骗她,不像之前,这次是彻头彻尾将她骗了个仔细。她曾经满腔热血地想要揭开他的秘密,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她又觉得无比痛心。没什么比深爱人的欺骗更痛心的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
一阵风刮过,屋里忽然安静下来,青衡捂着嘴准备溜走,廊前一只黑猫突然蹿了上来,她一跺脚,惊了里面的人。
“什么人!?”
她以为她逃不过了,可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