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千言此刻也要化为一语了。青衡姑娘咱们来日方长不消这一时半刻。”
晏子乾都说话了,青衡也不好意思再赖在这里,她依依不舍的跟赫连骁回去,这时,天已垂暮。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子乾从不踏出山中一步,这回他怎么来襄都了?”那样恪尽职守的人不可能放松懈怠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样的。
赫连骁也不急着回答她,而是把话锋转到了另一边:“是不是梅清疏忽了,你今日居然还能无所顾忌地跑出来……”
其实他知道她今日要偷跑出来,和那日一样,他仍旧睁只眼闭只眼暗中派几个人保护她,他现在是想转移话题顺便调侃一番。
青衡见他这样问果然心虚了,她干笑几声:“呵呵,府中太无聊了嘛,我就随便出来逛逛。”
“随便逛就逛到日落?你真有能赖!”
青衡反呛:“那你呢?鬼鬼祟祟出来跟子乾见面,还不告诉我,你们到底谋划什么呢?”
“谋划……”他话未完就疾身捂着青衡的嘴拐进了巷角,巷口处,一人影找不到他们后也迅速飞奔离去。
这一幕,仅在一刹之间。
“你早就知道有人跟踪我们?”出来后,青衡喘着粗气,“到底是谁跟踪我们啊?太奇怪了。”
“不奇怪,想要胜利就必须要知己知彼。快点回去吧,我可不想再跟他们浪费时间。”
青衡摸不清他的用意只胡乱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回去了。回去时,却看到荆绮绮跪在门口,她的身旁还放着一包行李。王府中一大帮人正围着她看。竹韵和梅清两个当家婢女却在一旁冷眼相看。
青衡尚未吃惊,荆绮绮拉住她的裙角凄凄惨惨地说:“太子妃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自从太子薨后我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我知道我此前得罪过你,但如今落得个下场我也无话可说。只盼你能收留我,即使做牛做马我也无怨无悔。”
这还是以前风姿绰约的荆绮绮吗?青衡现在都难以相信了,为了生存她竟能放下身段来求她,但一想起她跟萧璞尧有不可寻常的关系时她便不敢随意造次了。戚王府现在不是她当家作主,她没有资格来左右他人的去留。
所以,她并不想收留她。她的生死跟她无关,总有人会来照应她。
“天黑了,你回去吧。”
青衡是个爱憎分明的人,那些对她好的她能以十倍偿还回去,可这些亦敌亦友或是不好的她能一辈子记在心上。荆绮绮曾经救过她也害过她,她对她说不上讨不讨厌,唯一不安的是萧璞尧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现在这么做恐怕有别的意图。或许是夜长梦多或许是因为自私,总之她容不下她,也不希望她介入自己的生活。
赫连骁知道荆绮绮心有不甘但他没想到她会想出这么一招,他曾视荆绮绮为知音,可近来她越来越恣意妄为,当日救她他以为她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循规蹈矩,现在看来他错了,她是循规蹈矩可总是在意料之外。
赫连骁顶着溯雨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倒是竹韵很快得到示意了,她将众人呵了进去想将荆绮绮赶走,可荆绮绮实在太执着了说什么也不肯走。
“我说你就别赖在这里了,那么多地方你非要到这里来,是想让公子退让还是什么?你的那点心思谁都懂,但你今日实在是做的太过了。”
同为赫连骁办事,梅清却自始至终没看惯过荆绮绮。虽然太子勋那边大部分情报是她带过来的,但她还是不喜欢她。她凭第一眼印象就觉得荆绮绮不简单,当初秦家抄斩时朝廷派了那么多官兵逮捕她们却始终没有捉到,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有过人之处是不错,但把过人之处用在这些小聪明上面她还是看不惯她的。
梅清看不惯她,荆绮绮同样如此,她按兵不动继续跪在那里:“我不想做什么只想争取自己的权利。你们不用管我,就让我跪在这里好了,横竖也不碍着你们不是吗?”
“跪就跪,要下雨了,看不冻死你。”梅清气冲冲地进去了,竹韵也不指望能改变什么,也转头进去了。
风雨欲来,夜深得有点不正常,荆绮绮一人跪在门口,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青衡差不多是在半夜被风雨声吵醒的,今晚的雨不仅大而且久下不止,她裹了衣裳去关被风吹开的窗户却不慎打落了窗口的花瓶,她一惊,一道闪电正好迎面劈来。她下意识地蹲在地上却忽然想起跪在门外的荆绮绮。
“她不会还跪在那里吧。”
她匆匆拿了雨伞走了出去,来到前院却看到有个人已比她提前一步开了大门。
“你疯了吗?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赫连骁迅速解开自己的披风搭在荆绮绮的身上,荆绮绮浑身潮湿,她一起身,转瞬晕在他的怀里。
青衡顿时双眼迷蒙,她想起来那日午后,赫连骁也是这么局促地赶到荆绮绮身边,抱着不省人事的她朝前方走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暴雨声愈加不绝,天边也不知响起了多少次惊雷,青衡久久站在雨中,握着的雨伞不知在何时被风吹到角落。
庭前,两树广玉兰没有半分动摇。
几乎是在噩梦中醒来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已让青衡神智不清,她醒来时都有种恍若在梦中的感觉。嘴唇发干﹑嗓子发哑,尽管心中有无数的话,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妃您想干什么?需要奴婢帮你吗?”
不是梅清也不是竹韵而是最娇小的姣棠过来服侍她,她在她的帮助下慢慢坐起身,然后接过她递过来的热茶一股脑儿灌了下去。
及时的茶水缓解了她的饥渴,她的喉咙也少了些许涩疼,半晌,她坐直身子指着门外。
“荆姑娘怎样了?好些了吗?”
“王妃,您怎么知道荆姑娘……”姣棠不善措辞,也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话来解释这一切,她早上看到荆绮绮被安排在西院时便觉着诧异,谁想到连梅清都被派过去了,她尚未弄清真相就被派到这里来,初来时,青衡发烫的额头也惊得她手足无措。她方预备去请大夫青衡便醒了过来。
“王妃,您发了一夜高烧还是不要说话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她才扭头青衡就拉住她:“不要去……前段时间大夫开的药你去煎就是了……”
“可……”
“没什么可是的了,叫你去你就去。”
青衡现在很虚弱,连带着一夜的高烧她粉嫩的双颊变得更加通红,只不过这红下却是病态的白,她脱皮的嘴唇已烧的没了颜色。
姣棠拗不过她便去厨房煎药了,她走后不久老管家却来敲门了,原来是有客来访,她只得拖着病重的身子到大堂去见客。
来人是许久未见的江涣,他好像比平日里失了稳重,见到青衡时也极其不理智,他并未察觉出青衡的异样。
“王妃,江某今日来是有些要事要说。”
这么焦躁的样子青衡也未曾见过,她支走了下人静听江涣接下来的话语,可他第一句话就让她极其震惊。
“思思不是那帮匪徒害死的,是太子干的。”
“哎!?”青衡惊讶至极,什么时候又扯到太子了?
江涣只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但这一说又让她陷入深思,子乾从未下山如今是因为江涣带兵前去才不得不出来,那么此前他们到底做过什么?
她有些气愤江涣,她当他是朋友,他竟瞒着她带兵攻打松平寨,好一个先斩后奏啊,她当真没想到江涣有一天会这样做。
看出她的愤怒,江涣不得已解释道:“在下也是一时冲动才干了此事,但自始至终在下都无愧于思思。她在外漂泊那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家了。原姑娘,今日来实言相告实有请罪的意思,得罪之处还望你治罪。”
还好子乾他们没事江涣也查出了真相,但她有一点不明白,都说是攻打了,子乾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你真的踏平松平寨了?”
江涣摇头:“没有,我们赶去后才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我寻思着要带走思思,却在开棺时看到了那块陪葬的令牌,原来,那是太子之物。”
难怪他那么笃定庄思渝是太子害死的,看来这里面还有一番隐情,青衡也不想要刨根问底了,知道这些便已足够了。可现在太子假死,要是找不到他,那江涣仍是不算报仇啊。
“入土为安便好,你今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她也不怂恿江涣追寻太子,太子假死没有几个人知道,要是将这个消息抖落出去岂不是天下大乱,所以,她还是奉劝他好好生活吧,毕竟人都去了不少年,再想些有的没的也就不值得了。
“不,我要报仇!”江涣极其笃定地告诉她,“我听闻太子根本没有死而是躲在某个地方,只要我抓到他就一定要亲手解决了他。”
江涣身上此刻充满着戾气,完全失了以往的风度,青衡不禁心惊肉跳,她亦要安抚他的情绪:“你想怎么做?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