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阎从魔界赶来,他只看见两座坟墓,一瞬间头脑充血似的,愤怒像是燎原的野火,烧掉了他的理智。
“本尊要龙吟族给时叔他们陪葬!”
洛尘抱着奄奄一息的小溪,背对着雒阎站了起来。他及时安葬了时鲁和鲁晓晓。
“这般,时叔和鲁姨就能回来了吗?”洛尘的话像是重石落在雒阎的心里。
这一切都怪他,如果不是他,时叔和鲁姨怎么可能死!雒阎也很是自责,因为这一切灾难确实是因他而起。
乌云堆积在一起,雷声也轰隆轰隆响起。
“小溪……”雒阎询问着小溪的情况,愧疚和心疼让他无地自容。
洛尘沉声道:“还有一口气,若我再晚来一步,只怕连小溪也……”
小溪刚刚的气息几乎已经断了,然而在洛尘持续输法力的情况下,竟然奇迹般地有了回转的迹象。
雒阎走到坟前,目光落在墓牌上的字,倏地一下双膝一弯,跪在墓前。
洛尘偏过头去,眼睛泛红。
而小溪被洛尘放在屋内的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周身被洛尘施了一层法,为她疗伤续命。
豆大的雨水落下,落在瓦面,落在泥里,落在那两座比其他土地凸出来的土地上。
谁都没有说话,此刻所有的话都像是刺卡在喉咙里,吐出来只能是一滩鲜血,但其实咽下去也鲜血。
时溪和君临云无言地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雨水下了多久,也不记得洛尘和雒阎在那墓前待了多久,只是很久之后她仍清晰地记得这一幕。
堂堂魔尊下了跪,皎皎仙君红了眼。
温馨而平凡的陪伴竟然那么短暂,死亡却那么突然,夺走了小溪的父母,也夺走了那两个少年的慰藉。
那个在院子里劈柴的时小天,那个摘菜的洛子尘,以及愿意在时家挤在一张床上,跟着时鲁上山干活的时小天和洛子尘也消失在了这一天。
死亡与灾难,给三人带来的是不可弥补的伤害。
后来,雒阎带着奄奄一息的小溪去了魔界,而洛尘也回归仙界。
再后来,雒阎真的用那龙吟族一族的鲜血来祭奠了小溪的爹娘。
而小溪早就本该醒来,却迟迟不曾苏醒。于是雒阎和洛尘便寻了魔丹,为小溪续命。
太强大的魔丹会吞噬她,千挑万选,雒阎终于找到一颗合适的魔丹,那就是龙吟族善仲的魔丹。
雒阎刨了善仲的魔丹,失去魔丹的魔族本会死去,而雒阎却在洛尘的建议下设法留了善仲一命。
融合了魔丹的小溪并没有马上苏醒过来,而是陷入了昏睡状态。
雒阎平息了魔界的大部分纷争,开始张罗为小溪准备一个魔卫队,在魔界,一般只有一族之长能拥有魔卫队。洛尘也经常从仙界偷偷跑到魔界照顾沉睡不醒的小溪。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昏睡了一年后,小溪终于睁开了双眼。
小溪的醒来,让雒阎和洛尘阴郁了一年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
时溪怔怔地坐在床上,头仍然有一些昏沉,体内也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膨胀感。
她呆呆地看着站在她床前的两个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一个一身黑衣,眉宇之间总有一股霸气,另一个却是一袭白衫,明净的脸庞给人一种舒适之感。
“小溪!你终于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雒阎和洛尘的脸上均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坐在床上的时溪却警惕地打量了四周,问道:“这里是哪?”
时溪的声音有些嘶哑,也许是睡了这么久所致。
洛尘起身替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时溪接过后看了杯子里的水一眼,慢吞吞地饮下。
雒阎道:“这里是魔宫,小溪放心,在大哥的地盘没人敢欺负你分毫。”
闻言,时溪似乎微愣,然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时溪苏醒,魔宫上下都有些躁动,各个魔族十分好奇这个尊上带回来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时溪一直在魔宫待着修养,也不曾出去,雒阎也不许其他人来叨扰她。
雒阎高兴地给时溪张罗一支魔卫队去了,洛尘见她醒来照顾了她几天也不得不赶回仙界。
“小溪又在看魔界的书?”洛尘走进栖止亭,看见正在看书的时溪温声问道。
时溪小时候看不见,自然也不会认字,不过洛尘在人间的那几年,洛尘有空便会教她识字写字。
“嗯。”时溪笑着颔首,随后合上了书,将书放在了桌子上,一边回道,“入乡随俗嘛,更何况我发现这魔界和仙界有些传闻和法术还挺有趣的。”
洛尘只是瞥了一眼那本书便收回视线,书名是《魔尊雒历的光辉一生》,伸出手,掌心便凭空出现了几本书。
“我还给你带了一些有关三界趣闻的书来,没想到你喜欢看这些。”
“多谢二哥。那些太正式的书籍不对我胃口,这些野史的描写倒是挺有趣的。”时溪接过书先是看了一下书名,然后将它们整理好,放在《魔尊雒历的光辉一生》的上面。
雒历给时溪准备了一个澜溪居,但她喜欢来栖止居,这里只能她、洛尘、雒阎三个人进出,更加清净也更加自在,她不习惯被其他魔族围着。
当然时溪出门逛逛,一般都是洛尘或雒阎陪着。
有一天,时溪便和洛尘出门,在魔市里逛,如同人界一样,魔界也有交换东西的场所,也就是魔市。
在最东边有一魔市,极为热闹,魔与仙混杂,魔市在魔界随处可见,并不稀奇,可为何单单说这最东边的魔市?
这里拥有魔界最大的斗魔场,从斗魔殿每日收益来看,这种低等魔物的互相厮杀,似乎很受所谓血统纯正或者魔力强大的魔族所欢迎。
斗魔殿的地牢
“吱嘎”一声,地牢的大门打开,一个红衣侍者不疾不徐地沿着通道走进,干净的红色衣袍倒与这地牢里的阴暗潮湿格格不入,漆黑一片地牢墙壁上的灯火似乎有感应一般一盏盏亮起来。原本漆黑一片的地牢,渐渐灯火通明。
每个笼子里呈现出不同情形,有的仿佛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的睡觉,有的蜷缩在笼子角落抱紧膝盖发抖,也有两个隔着笼子交谈,看见红衣侍者顿时噤若寒蝉。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幽暗地牢里片刻的光亮,可惜,这光亮并不是带他们脱离地狱的。
女侍者走到走廊尽头,在最后一个笼子面前停下,抬手将笼子上挂着的牌子翻到正面:
奴十七
女侍者看了看笼子里躺着的编号十七,麻布粗衣上并不完整,衣服破了好几块,还沾有已经凝固了不知道多久的血迹。斗兽场里每三天会给他们放置新的粗衣麻布。
而十七正躺在破旧的木床上,与其说是木床,不过一块木板罢了,并无任何保暖的床上用品。他早已听见了声响,只好起身,光亮照在他漠然的脸上,看似十七岁的少年,眼里竟并无少年热血的流光溢彩,狭长的眼睛里幽深一片。
十七随着女侍者来到了斗魔场。
地牢条件简陋,斗魔场却气势宏伟,建筑皆以魔兽兽骨建筑,小型兽骨皆雕刻作为装饰,四处挂着人间难求的夜明珠、玉饰等。在魔族眼里,毕竟地牢关的只是玩物而已,无需在意。
“虽然从书上知道这里的斗魔场十分宏伟,但亲眼所见还是挺震撼的。”坐在观看席正前排的时溪开口惊叹。
洛尘附和地点头。
“说起来这魔界之前的两巨头可真是强悍,”时溪挑了挑眉,“书里说的是这里的魔骨可都是他们的敌人。”
“‘南雒历,北玉如’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洛尘不偏不倚道,“两人联手,连仙界也是忌惮万分,不敢招惹。”
时溪将目光聚集在斗魔场上,场上两名魔族正在死斗。斗魔殿有两种斗法,一种是用魔力来战斗,另一种便是纯肉搏。现在时溪和洛尘看的就是纯打斗。
场上,十七显露败势,当对手将十七翻倒在地,十七抬头,目光刚好撞上时溪的目光。
就在十七倏忽的片刻,便又挨了对方几拳。
“你觉得谁会赢?”洛尘见她提起了兴趣,随口问道。
“地上那个、”
“为何?”
“地上那个不过稍显弱势,对方便急促进攻,暴露了……”时溪话未说完,“喏,看,开始反攻了。”
最终十七站在场上,虽然胜利,自身许多地方也挂了彩。
观看席上的欢呼并没有使十七动容,他又朝刚刚的方向看去,正巧时溪也看着他,二人再次四目相望。
时溪狐疑地蹙起了眉,她搜索着记忆,但是确实没有有关这个人的印象。而且他看她的脸上,也浮现了困惑之色。
洛尘注意到此情此景,开口问道:“你认识他?”
时溪细细打量十七那张沾着血迹的脸,奈何隔得不是很近,虽然看不真切,但肯定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洛尘看着十七被侍者带下场去,便转头望向正在发呆的时溪:“今天已经看了三场了,可想继续?”
“不了,就到这吧。”时溪继而小声道,“二哥你的隐息丹时效也快过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免生变故。”
“也可。”
散场的时候,时溪撞上了一个魔族。
“抱歉。”时溪顺口道。
“走路看着点!没长眼睛啊!”一道娇柔的女音响起。
时溪和洛尘看向此人,要不是亲耳听见,时溪估计都觉得自己眼睛和耳朵有一个出了问题。
分明是女音,却是一副男相。但是那个人只是不耐烦地走开了。
洛尘回头看向那个魔族,手上渐渐闪烁起一点白光。
“二哥。”时溪及时叫住了他,忙道,“小事小事,不值得你出手。”
时溪拉着洛尘往外离开。
“你刚刚看了奴十七的那场了没?贼精彩了!”
“看了看了,俺今天就是来看十七的比赛的,其他的哪有十七那场有意思。”
几个从时溪旁边路过的魔族放声讨论着。
时溪脚步顿住,愣在原地,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十七……会是他吗?
“小溪?”洛尘见她停下,关心道,“怎么了?”
万一是他呢?
时溪浅笑道:“二哥,我后面还想看。”
“好。”洛尘道:“我以为你会不喜欢这些场景。”
本来是不喜欢的,只是那个叫十七的……她需要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