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太高，王妃不得不逃 第42章 第 42 章

初一时宫中要舞傩戏，还要在院中竖竹竿祈福，竹竿上挂着各色的幡子，风吹过猎猎作响。

宫娥们在这几日都会在眉心花梅花妆点缀，胭脂点在眉间映得人妩媚娇俏，我少时也曾在新年做这样的装扮，娘亲的梅花妆画得最是好看，她画好妆容后会为我点上面靥，捧着我的脸慢慢勾勒出五瓣梅花的形状来。

我坐在窗前看宫娥们相互化妆嬉戏，她们本该在上值前就画好，是我觉得太孤独无趣，索性叫她们在我的寝殿里画着玩，几人坐在地毯上拿着细毫笔点胭脂，匀好胭脂后等沁馨挨个给她们画花钿。

花钿本有现成的，只要呵口气或者润润水就能沾在眉心，但沁馨自有一副好手艺，她画的花钿比内侍省送来的花样好看百倍，宫娥们都喜欢让她来为自己上妆。

沁馨她们妆成后也要为我画花钿，我懒得麻烦说了好几遍不要也挡不住她们的热情，豆蔻捧着胭脂盒，柳鱼举着镜子，沁馨执笔磨刀霍霍看着我，最终还是任她们在我脸上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画了套完整的妆容出来。

那日我脸被太后的指甲划伤，沈业前前后后送了十几盒祛疤的药膏，豆蔻自认失职没有看顾好我，肩负起了每日为我涂药膏的使命，好在年轻恢复得快药也有用，十几日下来一点伤痕都看不出。

“我最近不出门也不见人，还辛苦你给我画这么漂亮的妆。”我对着镜子细看，脸上的妆容衬得气色都好了几分，心里不由高兴起来。

这些日子我连寝殿都很少出，平时里除了宫人只能见到沈业，每日素面朝天披散着头发，沁馨用丝带稍微束紧即可。妆既已成，岂能不梳头，豆蔻哄着我梳成飞天髻，戴好金丝缠花冠，簪了两支宝石步摇上去。

“娘娘平时嫌头上首饰重，奴婢挑的都是轻巧的簪子，今日新年，娘娘该打扮的喜气些。”

我笑道：“说好了不梳妆，还是被你们给骗了，这样也行，也不枉你们一番心意。”

沁馨剥了一碟蜜橘在桌上，口中道：“娘娘有伤心口不舒服，不如吃点凉凉的压压热气，可惜您病着看不到傩戏，太液池那边可热闹了…”

说到太液池她突然噤声，我正是在太液池被掳走的，她许是嫌忌讳呸了好几下，看得我怪想笑。

我掰块橘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冰凉的橘子瓣立刻爆开，果肉酸甜汁水饱满，算是冬日里为数不多好吃的新鲜水果。

窗外有鼓乐声传来，远远地听得不真切，鼓声浑厚铿锵有力，应当是沈业在祭天地。

“今年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过年，今日的家宴比以前都要重要，瑶夫人既要照顾大皇子又要筹备各种家宴，想想就累得慌…”我是真心替她累。

前几日大皇子周岁礼，几位亲王长公主都去赴宴，孟采瑶是宫中位份最高又唯一有皇子的人，自然成了众人的焦点。到了抓周时大皇子绕过一众物件，只抓了个平安扣在手中，旁边的印章书本果木刀剑一概不看，孟采瑶便有些不大高兴。

孟采瑶定是想做皇后的，她的儿子立一番功绩出来也有做储君的可能，结果放着那些象征大有作为的物件不拿，只拿了一块玉，她心里怎能好受得了。

昭宁长公主见状开解道：“钰儿这孩子真是有福气，拿了平安扣，可不是一辈子的平安富贵！现下钰儿咳嗽刚好，最重要就是健健康康的，采瑶，孤说的是不是？”

当娘的哪个不盼着孩子平安喜乐，长公主一劝解，孟采瑶也有些笑颜。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大赞了长公主好久，她和孟采瑶不愧从小相识又一起读了多年的书，果然最了解她，两三句就能哄得她开心。

钰儿的周岁宴我没有参加，只送了一双虎头鞋和虎头帽作为贺礼。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知道钰儿周岁将近，早早做了准备，抽空把这些绣了出来，否则还真不知道送什么好，虎头帽上那两颗大珍珠，还是从沈业给我的赏赐的珠钗上拆下来的，一颗就有拇指大小，把它们缝上去时我还蛮开心，这下够重视够有面子了吧。

沈业知道我把珍珠送给钰儿倒没说我借花献佛，只道那珍珠是南海进贡的野生珠子并不多见，送给小婴儿实在是太贵重了。

我摆摆手对沈业说：“钰儿是你第一个孩子，我还怕拿不出手呢。”

沈业喝着茶冷不丁道：“你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我下意识摸摸平坦的小腹，一年前我的腹中也曾有过小小的生命，那时的我正处在最尴尬难堪的境遇里，还没来得及体验初为人母的喜悦就不得已打掉了他，我甚至都不敢让他在我腹中多待一天，我生怕他多待一天我就会多舍不得他一分，以至最后我不忍放弃他。

这孩子也真是乖，怕我愧疚从来没入过我的梦。

我的失神被沈业看在眼中，他问我在想什么，我故意道：“我喝过避子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身孕？”

这话真是戳到了沈业的心窝子，他脸上的懊悔之色掩都掩不住，我和他同房没几次，他每次都让我喝避子药，我重新提起这些他对我做过的狠事，无非就是想告诉他我不会轻易忘记我和他的曾经。

那天沈业闷闷不乐好久，连晚上睡觉都没怎么和我说话。

收回游荡的思绪，胸口闷闷地疼，我对沁馨道：“你让厨房给我下碗汤饼吃吧，吃完我想睡会。”

这几日我因伤口痛得厉害心情不好，很少会要什么东西吃，忽然有了想吃的东西沁馨比我还高兴，赶紧往厨房去了。

新出锅的汤饼极烫，我正慢慢吹凉一根根吃着，宫外传来嘈杂又急切地脚步声，我和沁馨面面相觑尚不知发生何事，正想指她去打听时，豆蔻进来急匆匆道：“拾翠殿刚传来的消息，大皇子突然病重全身起了红疹，呕吐喘不过气，瑶夫人已经叫人去传太医了。”

“别又是风邪吧…”我说。

孟采瑶不能吃香瓜，吃过后会浑身起红疹，她生的孩子保不准也跟她体质相同，吃下某些食物会同样有风邪的症状。

若是风邪也无妨，多喝水洗个澡便好了。

一碗汤饼还未吃完，沈业身边的朱内监来了，说是大皇子风邪一事恐跟我有关，沈业让我去一趟拾翠殿。

我还没出声，沁馨先求情道：“昭仪娘娘体伤未愈，怎好随意走动…”

朱内监道：“事关大皇子，奴才也无法替娘娘抗旨，何况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口谕，还望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沁馨还想再说几句，我拦住她道：“本宫问心无愧，去一趟拾翠殿看看大皇子也无妨，豆蔻，去传轿，沁馨，给本宫更衣。”

朱内监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在殿外等我。

沁馨在内室替我更衣，她手底下动作极慢，有意拖延时辰让我想想应对之法，她忧心道：“拾翠殿来者不善，娘娘务必得当心。”

我心胸坦荡毫无畏惧，没做过的事我自然不会认，我安慰沁馨：“放心吧。”

虽是坐着暖轿，还是无可避免地受到了颠簸，我捂着火辣辣地胸口强忍痛意，一路忐忑到了拾翠殿。

刚到拾翠殿还未进去，里面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沁馨扶着我进入殿中，里面宫娥内监跪了一地，孟采瑶抱着大皇子不住垂泪，沈业正在她身旁安慰她。

我缓缓行着万福礼：“陛下，夫人。”

胸口的疼痛再次传来，我不由蹙眉，沈业起身朝我走近两步扶住我的手臂，对我道：“身子没事吧…”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身子无碍。”我不动声色推开沈业的手，把手笼回袖中，“不知陛下传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沈业指一指桌上：“这是钰儿周岁礼那天你送过来的吧？”

桌上放着的正是我送给大皇子的虎头帽，我道：“是臣妾送的。”

“全是出自你手吗？”

“是。”我仔细想想又道，“也不全是，帽子上的眼睛和耳朵需要用纸和浆糊多糊几层，把纸晒硬了缝进去才能让耳朵立起来，是我宫中的丫头们做的，除此之外都是臣妾一人绣的。”

沈业对孟采瑶道：“把钰儿抱过来给昭仪看看。”

我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孟采瑶怀中的大皇子，他的脸蛋额头全是一块块的风团和水泡，有几个应当是大皇子忍不住痒自己挠破了皮，渗出的液体和破皮在一起很是吓人，大皇子哭得嗓子都哑了，脸通红一片。

我抬头去看孟采瑶，她脸上也都是泪痕，看我的眼神好似利剑，仿佛对我恨之入骨，要将我生吞活剥似的。

“钰儿早上还无事，中午外头起了风，本宫想着昭仪妹妹送了他一顶虎头帽很是可爱，这时戴着正好，没想到戴上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成了这般模样，昭仪是否要给本宫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