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好像做了个苦不堪言的噩梦般难受,再次清醒时只听见太医对沈业说昭仪的伤口太深只能先止血,若是贸然拔出匕首会有失血过多致死的风险。
我勉强睁开眼睛却说不出话来,胸前已经涂了止血的药粉,然而匕首还没有拔去,剧烈的疼痛侵蚀着我的意识,就像一条架在火上烤的鱼,浑身灼烧又无力。
“你醒了…”沈业见我睁眼面露欣喜,他眼圈一周都是红的,牢牢抓着我的手说,“能醒就好,能醒就好,一会血止住太医要给你拔刀,你先喝点止疼的药,才不会受太多痛苦。”
沁馨端着止疼的汤药过来,沈业从她手中接过药一勺一勺喂给我,我吞咽都很困难,嗓子一动就会拉扯到伤口,但为了保命只能强忍着咽下去,沈业怕我扛不住,又喂我多喝下一碗。
我转动眼珠往外瞟去,窗户外面漆黑一片,原来天还没亮,夜还很深。寝殿里站满了太医和宫人,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孟采瑶。
她也来看我了。
孟采瑶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显得更忧郁了,她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不忍心,我朝她扯了扯嘴角,感谢她来看我,她倒慌乱地别过脸,假装在看别处。
寝殿里的烛光真是刺眼,烛台上几十只蜡烛同时点起,每个人身上都披着橘色的光,那本该是有生命有活力的,可更大的黑暗笼在他们头顶,殿里空而大,我躺在床上便只能看到黑暗。
我在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希望。
我勾勾沈业的手指,我想和他说倘若我真的活不下来,请他一定放过李长季。
沈业一定是看出了我眼里的请求,他扫视周围,宫人都退开几步,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说:“我要你活着。”
止疼的汤药起了作用,我的痛苦稍稍减轻,然而汤药也不能完全止痛,太医的手刚握住刀柄,胸前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刀身抽离的瞬间,一股暖流流过我的身体,我死命地抓住沈业的手,唯有这样才能让我的恐惧有所依托,我的力气肯定比平时要大得多,指尖又酸又累。太医手忙脚乱地敷药粉,药粉有淡淡的苦味,甚至有一些飘到我的唇上,我抿了抿唇,果真很苦。
我的衣裳早剪去了,女医用布包裹着伤口,一层又一层。
血腥味混着药粉的清苦味,闻得我恶心欲呕,鸡皮疙瘩从背后爬上头皮,隆冬腊月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素来觉得自己胆子挺大,那年李长季嘴角流血躺在山上,我一点都没怕还给他吸毒血,救沈业时被刀划伤手臂也没怕,还有心思和他斗嘴。
原来不是不怕。
我抬眸去看沈业,他额上不知何时也亮晶晶的,青筋凸起一片,我忽然回过神来抬起和沈业交握的手,他右手的虎口处有几处月牙的痕迹,虎口上破了皮,还有几个深深的血印。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我下意识去看孟采瑶,她却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寝殿了。
“太医说只要过了前十天就无事了,我让女医住在你宫中,随时可为你换药疗伤。”沈业用手帕擦着我额上的汗珠,手势轻柔谨慎,“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果真一直陪着我。
沈业索性住在了芙蓉殿,群臣上书的奏折不再往延英殿,而是送到芙蓉殿。
他也不再每日上朝,对外道西凉七公主已自愿为先皇殉葬,若是六公主再逝于宫中,恐有损与西凉的友好关系,但他也没色令智昏到不理朝政的地步,每日下午他会留两个时辰在延英殿见大臣,再从延英殿来芙蓉殿。
我自受伤后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时常发热不止,女医道这是正常现象不用太过揪心,反倒是沁馨急得不行。
沁馨作为我宫里的管事,每日除了服侍我外还有其他杂事要忙,这些日子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人使,等我终于能说出话时她喜极而泣,笑着抹眼泪问我要吃什么,我有气无力问她:“豆蔻怎样了?”
太后身边的内监把我打晕绑走,豆蔻定也讨不到便宜,沁馨掖着我的被子道:“豆蔻那丫头命好,只是被捂着药丢在路边没对她下手,冰天雪地的石砖寒凉,她正伤风呢,烧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娘娘身子虚弱,奴婢就没叫她进来伺候,娘要是娘娘想见她,奴婢这就去叫她过来。”
“算了,她没事就好,这几天没见她心怪慌的。”听沁馨这么说我倒不怕她骗我,只一心一意养伤。
沈业本还打算让我筹备宫中新年,这下可好,我刚接手宫务的第一天就差点死了,这些事又只能交由孟采瑶去做。
沈业白日在正殿看奏折,朝政不忙时过来看看我,不是喂饭就是喂药,让我反无所适从。
我看了他的手,虎口处结了小小的痂,我跟他说抱歉不小心弄伤了你,沈业用拇指抚了抚血痂,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除夕的前五天百官不必再上朝,沈业闲下来专心陪我,他从始至终未与我提及对太后的处置,朝中对此事的争论我也没听到一个字。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太后又是沈业嫡母,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处死太后,这势必会引起朝局动荡,尤其沈业的皇位来得并不光彩。他不说我也不问,每日喝着各种各样的补药补汤,躺了十来日人都胖了。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每年宫中都要举行家宴,可今年宫中也清冷得太过分,我如今只能勉强靠着垫子坐起来,不能下地走路家宴参加不了,只剩孟采瑶芳美人两人花开并蒂,陪沈业过年。
宫中除夕为免失火不允许放大捆的烟花爆竹,只能在自己宫中玩几支烟花棒,我虽不能动弹,但仍喜欢热闹,早早让小黄门出宫去买了民间的烟花棒回来,我披着厚厚地斗篷坐在窗前,看宫娥和小黄门一同放烟火。
烟花棒在空中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色泽,或浅紫或嫩绿或金黄或深蓝,白得耀眼的光刺着人的眼,宫人闹在一起笑语连连。
烟花棒燃尽后的尘烟顺着风扑到他们的脸上,呛得他们都咳嗽起来,手中仍放不下那一支支烟花。
我扶着桌上的红梅,炽热的红要钻进我心里了,我不禁想起了李长季,去年的除夕,我还和他在一起,仅仅过了一年,我和他就天各一方了。
去年除夕夜李长季喝多了,在大雪中为我舞剑,他眼睛水濛濛地问我他和沈业谁好看,我那时还不知道他已对我有意,只当是他醉酒时的无心之举,如果早点知道…
我吸吸鼻子,哪来那么多如果。
三个多月过去,他身上的伤该痊愈了吧,此时此刻,他会不会也在想着我…
西凉没有红梅,没有烟花,只有盛大的篝火和满天星辰,还有我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
除夕夜皇帝都要独自宿在延英殿,初一当天着吉服去太庙祭祖敬香,要祭拜天地,紧接着要去向太后请安,晚上与皇室宗亲同宴,规矩麻烦且很多。
这些都是沁馨告诉我的,我白日里无事睡多了,到晚上守岁后便不怎么睡得着,沁馨以为我在等沈业过来,很隐晦地说陛下近几日都不便来后宫了。
我早知道皇帝新年时都要做什么,我在王府的第一个新年陪沈业赴过宫中家宴。我是王妃又是新婚,该与沈业同坐一席,他险些就自己坐了,最后还是我瞪了他半天,他才在太后皇帝来之前别别扭扭和我同坐。
我也很想告诉沁馨我没有等沈业,想了又觉得她不会信,宫里哪个嫔妃不盼着天子驾临,我还听到过几句宫门外头的闲话,无非是说我自受伤后沈业时常宿在芙蓉殿,连青鸾殿都少去了,真是因祸得福。
听到这种话我挺生气的,我宁愿沈业少来芙蓉殿,也不想差点送点小命。
我唯一有兴趣的,是沈业该如何向太后请安。
他和太后早已撕破脸,势如水火之际太后又认出我的身份试图杀死我,我不敢相像昔日的母子见面是如何的刀光剑影势如水火,要是还让我装作若无其事面对仇敌,我是装不出来的。
沁馨说那日太后身边打晕我的内监死了,他是太后多年心腹,还有武功在身,故而他能躲过羽林军的巡逻把我带进福康宫,沈业那日闯进佛堂他立即护在太后身前,替太后挡住了羽林军的箭矢。
我那日听到的惨叫,是他中箭后箭矢又被立刻拔出的声音。
这个内监没有当场死去,徐津亲自审问用刑有没有同伙,他都咬死是他一人所为,打晕我的是他,把匕首插进我胸口的也是他,这一些都跟太后无关。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羽林郎都看到了佛堂中的一切,他的辩解并没有用,最终还是熬不过刑死了,沈业让人把他的尸首扔进了乱葬岗,曝尸荒野受日晒雨淋之苦。
我一点都不同情他,他是太后的帮凶,如果不是他是非黑白不分,我也不会险些丧命,白受锥心刺骨的痛。
这章写得好烂,实在很抱歉
豆角中毒的原因,今天一整天都很头疼反胃
等我好点了再修改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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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