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哪里去!拦住她!”
姜令怡一拍桌子,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将花厅挤得水泄不通。
“静秋,快去东院地牢,小心有人来劫狱!”
静秋没有一丝耽搁,转身飞快离去。
“把她也拦住!”姜令怡指向离开的静秋,急忙喊。
李妙芸忽而翻身,直冲姜令怡,袖中匕首白光一闪,就抵在姜令怡白净、带着红宝石金项链的喉咙中。
“二小姐!二小姐!你敢劫持姜家的二小姐?!姜家要了你的命!”一个管家婆子眼神恶狠狠,试图要喝退姜令怡。
“你最好不要大喊大叫,姜家能不能要我的命另当别论,我现在就能要了你家小姐的命!”李妙芸的声音肃杀如二月寒风。
“疯女人!疯女人!”那管家婆子反复说着这个词,看着姜令怡已经被吓白了脸,哭道:“小姐,老奴早就劝过你不要来这个破地方,你看这个地方的女子都这么凶残!”
姜令怡本来吓得舌头发直,听到这一句睁开眼睛骂道:“你闭嘴,我是来找循哥哥的,就算是地狱火海,我都要来!”
李妙芸忍不住发笑,忽然一排黑甲兵如飓风一般扫入庭院,将花厅紧紧包围。
顾循走至最前头,和李妙芸的视线撞得正着。
“过来。”他朝李妙芸无声地说。
“循哥哥,救我!”姜令怡嘤嘤哭泣起来。
那管家婆子痛哭流涕爬到顾循的脚边,“将军!世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将这个该死的疯女人拿下来,她吓着我们姑娘了!”
李妙芸松开了姜令怡,看着她如乳燕投林一样疾奔向顾循,自己转身离开。
东院的地牢。
“人呢?”
“已经死了。”
静秋的表情是少见的沮丧,“我赶到的时候,发现西院冲进了十几个蒙面的高手,手法阴险,动作极快,值班的几位黑甲兵不是对手,牺牲了几位,地牢里的那位杀害刺客的凶手,也被杀死了。”
“这不怪你。”李妙芸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姜家实在是太嚣张了。”
她捂住鼻子往里头看,一具尸体从地牢里被抬出,是李妙芸在破庙见过的中年男子。
“我认得他,他是姜家的门生,姓贾名雄。”静秋一脸愤怒,“姜家实在是太狂妄了,派来门生杀死刺客,门生被抓了后,自家小姐少爷还能大张旗鼓来这里,借机杀了门生。就因为他们家有太后吗?”
李妙芸淡淡说:“外戚势大,是我朝的老传统了。”
一个影子从天而降,“暗影大人。”静秋对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恭敬行礼。
“李妙芸,世子要你到后院内院去。”
“他不用接待心心念念跑来青阳的姜二小姐吗?”
“你话太多,世子说你便做什么。你若不动身,我带你去。”
这位暗影大人的脾气也太大了,跟他主子一个德行。
李妙芸在心中将主仆俩骂了一顿,晃晃悠悠地从角门进了内院。
“过来,妙芸。”顾循看起来心情不佳,换了一身素服,长身玉立,丰神朗朗,站在廊下朝她招手。
李妙芸往前走了几步,在阶下站定,“我去了西院地牢,贾雄已经死了。”
“我已经知道了。”
“你白跑一趟青阳了。”李妙芸没有恶意,但这句话听起来就讽刺意味很浓。
顾循似乎被气笑了,嘴角弯了弯,“你上来,我看看你。”
他拉过李妙芸,在他面前转个圈,拉起袖子看了看,“你有没有受伤?”
李妙芸摇摇头,又紧接着问问题,“姜令怡呢?你不用去安慰她?”
“她两位哥哥都快到了,哪里还用我安慰她?”顾循说着,捏住李妙芸的脸颊肉,“刚才为何不到我身边来?”
李妙芸不想惹麻烦,要是姜令怡认定自己是她的情敌,凭着大小姐那娇惯的脾气,肯定有一番风波。
“我想赶紧去看看西院那边有什么意外。没想到,还是去晚了。”
李妙芸有些惭愧,她拜托成鱼去李家,也带走了一部分人,让县衙的防备更空虚了。
“这与你有何干系?”顾循看着她担心自责的眼神,心头软和,捧着李妙芸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
李妙芸被他搂住怀中,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说,“芸儿,我好爱你,等你的孝期一过,我们就成亲好吗?”
李妙芸没有回答,她推开了顾循。
“成鱼来了。”
顾循知道,在外人的面前,哪怕是幼时同时服侍过二人的成鱼,李妙芸都不会和他有亲密的举动。
“如何?”
“姜家两位公子已经到达县衙门口,肖大人接待了,来讨世子的示下。”
“先前在码头已经交过手了,现在还见什么?”顾循冷笑,“我没耐心和他们觥筹交错。”
“遵命。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成鱼露出鄙夷的神情,“姜二小姐哭着闹着要见世子,已经到了要撒泼打滚的地步了。”
“我没兴趣做姜家的女婿,带话给她,让她另寻高就,我襄王府不会被她这样的小伎俩拿捏的,就算她是太后最喜欢的侄女也白搭!”
“好嘞!”成鱼神采飞扬地答应,从胸口处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一旁的李妙芸。
“这里头是姑娘分得的家产,全部兑成了银票。里头还有李老大人的旧仆的身契。人我已经带来,安置在门口的两间倒座房中。”
李妙芸听到后半句眼前一亮,事情终于有点进展了。
“成鱼多谢你!”她摸出一张银票要给成鱼。
成鱼哪里敢收,“这都是小的该做的。”随后飞快离开。
“你和成鱼说话时,比和我说话还要开心。”顾循有些吃醋。
“那是因为我拿到了银票。这可是安生立命之本!”李妙芸随口说道,勾着他的衣襟,凑近和他说话,“顾世子,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
顾循竟然有些支吾,“我、我哪里吃醋了?笑话,这点小事……”
李妙芸看他嘴硬的样子,宛如看到了他小时候坐坏事,被自己抓了个正着却不承认的样子,忍不住揪着他的衣襟闷笑。
徐宅。
猎鹰听说贾雄死了,笑得整个房顶都在震。
“多行不义必自毙!死得好!”猎鹰激动地和李妙芸说,“我原本想追杀他的,没想到眼下竟不用我动手了!”
“所以你就回来了?”李妙芸很不赞同他在这里逗留。虽然说徐知霞在城门重开时就已经离开了,但此处依旧是徐宅,猎鹰若被发现,依旧会牵连徐家。
“我得报恩啊!要不是姑娘救了我,我现在就是孤魂野鬼了。况且眼下青阳城门已经开了,码头也正常通船了,我想顾循不会再派人找我了。”
翠娥走进来书房,呈了好几份手书,“姑娘,外头的他们已经写好了,将老爷病前病后的饮食、起居等细节都写下来了。”
李妙芸将原先伺候李柳的下人们安置到徐宅,命他们追溯过去一年,在李柳身边伺候时的种种事项,找出其中的疑点。
但从手书上看来,一无所获。所有饮食药材都有迹可循,并无疑点。
就连此前怀疑的李薄,在李柳生病的时日内,从未过问病情,从未踏入老父的院落。
李薄对老父的薄情,李妙芸深有领会。
在父亲逝去的最后时光里,她陪伴在父亲的身边,只听过李薄在屋外高声问家产的分配,没见过他低头进屋过。
李妙芸有些动摇,或许父亲真的病亡的?毕竟他遭受了仕途的幻灭,一夕之间从朱紫大臣沦落为乡野村夫,过去的寒窗苦读皆成泡影。同窗、好友全部背离他,挚爱的妻子还失踪了。
这样的打击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能使之崩溃。
而父亲恰恰是扛着这种崩溃,还要带着三个子女谋生,日夜不停地为别家抄书算账,挣下些薄产,企图让子女未来能有些倚靠。
父亲啊父亲,我生前没能为你做些什么,死后我也没能追究出你为谁所害。
李妙芸疲惫地将头埋下,拿着手书的手低垂着。
翠娥默默地蹲下,偎依在她的身旁。
猎鹰打破了屋里沉闷低迷的氛围,“姑娘切莫灰心,你查不到的话就交给我吧,我帮你查,反正我往后不会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了,闲着也没事做,正好为你鞍前马后。一时查不出来,一世还查不出来吗?!”
他这话说得朝气昂扬,李妙芸抬起头道:“我不会放弃,我日后定会继续追踪的!倘若我父亲真是因夺魂散而死的,我定会手刃贼人,为父亲复仇!”
“好!姑娘这番气概,赛过多少蝇营狗苟?!倘若姑娘日后要行走江湖,某愿与同行。”猎鹰拍了拍胸膛。
李妙芸忍不住笑,“你一个江湖中人,为何相貌、气质、言语都文绉绉的,你以前读过书?”
“我家以前是开书坊的,只是后来……”猎鹰没继续说,转而问:“如今码头已开,姑娘打算北上帝京吗?”
李妙芸点点头。
“和顾世子成亲吗?”
李妙芸锐利的目光扫来,猎鹰忙摆手解释道:“我并不是窥探你的私事。我常年混迹在帝京中,自然知道一些事情。而你又告诉我,你的父亲是李柳,这和十年前帝京的传言不就对上了吗?”
十年前,人人都说,礼部尚书的女儿和襄王的嫡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李妙芸开口,“我不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