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一片乱糟糟的,李妙芸呆站着出神。
听到李蕙和她说,“我随他去李家,将你那份家产折成银票,带给你。”
“多谢姐姐,父亲的家产合该有姐姐的一份,将我得的银票一半送给姐姐吧。”李妙芸回过神来,浅笑道。
“姐姐不要。你往后上京,该花钱的地方可多了。我之后命人给你送来。”
李蕙匆匆离开了,李薄伤得较重,她也要忙着给他请大夫,还要安抚李薄家中的妻小。
太过于善良心软的人,总是忙忙碌碌的。
李妙芸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心里盘算着如何从李家寻得父亲中毒的线索。
正想着,翠娥忽然紧张地小步跑过来,“姑娘,有人来了。”
李妙芸回头,只见顾循领着一群人走来,皆身披盔甲,手握利剑,气势排山倒海,令人望而生畏。
眨眼间就到了跟前,李妙芸带着翠娥退到一旁,肖岐道:“一等威烈将军面前,寻常皇子都要行礼,寻常百姓更要叩首,二人难道不知道此等规矩吗?”
此人怎么总是针对我?李妙芸心中不悦,也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肖大人。
后头那么多兵士看着,李妙芸不想闹风波,拍了拍衣裙,就要下跪。
顾循往前走了几步,恰好垫在李妙芸的膝盖底下,“起来吧。”他扶起妙芸。
亲昵之举不必明说,众人皆知其中意味。
李妙芸的耳根又红了,顶不住众人八卦的目光,匆匆道了一句“世子万安”,便带着翠娥离开了。
“没想到世子来这一趟,竟然惹了桃花债。”顾循身旁一位中年男子摸着山羊胡呵呵笑。
“先生别取笑我了。”顾循继续往前走,迎着微风笑得满面春风,“这是很久之前就惹下了。”
这位中年男子姓盛名渊,是顾循帐下的谋士,笑道:“那得贺喜世子再遇佳人了。”
“等我成亲时,先生坐头桌。”
盛渊朗声大笑,“到时定要备上一份厚礼,不过到时候姜家可能要失望了。”
“姜家都敢对丞相下手,我哪里还敢和他们结亲呢?”顾循翻身上马,调整马的缰绳。
盛渊也上马,道:“恐怕两派积怨已久,牵涉甚广,世子查此案时要更圆滑些才好。”
“我只效忠于陛下和大齐的子民,余者皆与我不相干!驾——”
马鞭劈裂空气,发出脆响。
少年将军奔袭向前,数百兵士紧随,几乎要将天地都席卷进那磅礴气势中。
妙芸牵着翠娥的手慢慢走,“吓到你了?”
翠娥点点头,贴着妙芸的手臂,“那就是襄王世子吗?他的眼神像藏在山间的虎豹一样,凶猛得很。”
翠娥说着,还伸手比了一下虎豹的爪子。
李妙芸扑哧笑出声,对于翠娥这样的小姑娘来说,顾循确实像“活阎王”。
“有我在,你不用怕他。”
“我发现他对姑娘就温柔一点!”翠娥笑嘻嘻地说道。
“你个小鬼头,瞎猜什么呢?”妙芸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回到屋内,翠娥去歇息,静秋和妙芸笑道:“这位妹妹就是姑娘的丫鬟吗?看你们相处,倒像是姑娘亲生的妹妹。”
“她跟我来青阳县不过五岁,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而且她的母亲和我的母亲关系极好,我也把她当亲生妹妹看待。”
静秋不无羡慕,“姑娘真心善。”
李妙芸问:“顾循去哪里了?”
“奴婢不知,只知道世子大概这两日就要青阳城。大家都在做准备。”
顾循在青阳城逗留的时间不过三日,就已经办妥了事情了?速度竟然这么快。
“静秋,请你将成鱼找来,我有事情需要他帮忙。”
静秋去而复返,成鱼听说李妙芸有事,忙不迭道:“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我自幼服侍世子,也服侍过姑娘,姑娘就是我的主子。”
“好了好了,哪来这么一箩筐的话儿?”李妙芸笑嗔,“我家姐来替我分家产,你去报个信,家产分了,下人也得分。李薄那边的奴才我一个不要,把伺候过我和我父亲的奴才交由我就好。”
“小事一桩。既然是分家产,我多喊几个人过去,给姑娘撑腰,拿过姑娘应该有的。”
成鱼提起李薄,就恨得咬牙,“世子知道姑娘在那个贱货那里受的屈辱,本来想一刀结果了那畜生,但考虑到他也是姑娘的兄长,于是吩咐了几个手上有功夫的弟兄打了二十杖,他治好了也得落下病根,雨天痛得死去活来!”
李妙芸已经看到李薄被打的样子,如暑天吃冰一样,心中畅快,顾循还是讲义气的!
“知道了,你去吧,回头我亲自去谢他。”
成鱼走后,妙芸也让静秋去歇息,自己在屋内掏出苗家送来的信,细细研读,想起许多旧事。
苗家原本是寻常人家,但李妙芸的外祖母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乳母。在元后去世,继后登上凤位后,苗家受到眷顾,开始有冒头之姿。舅舅苗仑在一次侥幸救过皇太子后,更是加官进爵。
如今看来,母亲会嫁给当时已经有李薄和李蕙的父亲,谈不上什么爱情,不过是一个新家族想要崛起,拿女儿婚事寻帮手的联姻罢了。
而在李妙芸幼时,父亲和母亲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和苗家关系也亲密,在朝堂上相互扶持。
可当母亲失踪的时候,苗李二家的关系急转而下,势同水火。父亲不允许在家中听到关于苗家的半点事情。
当举家南下青阳城时,苗老太太在渡口拦下船,流泪恳求父亲将自己留在帝京,交由苗家抚养。
李妙芸还记得,父亲面色生硬地拒绝眼前那位他曾经最为敬重的岳母,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
自此,李妙芸再没有收到外祖家的一点消息,直到这封信的到来。
李妙芸将信倒扣在桌面,疲倦地揉着太阳穴。
父亲啊父亲,你告诉我,为何亲人之间会反目成仇?我应该去苗家吗?
忽然,听见外头哗啦一阵响动,李妙芸忙将信收好,抬头望去。
只见静秋走进来,脚步是少见的慌乱。
“姑娘,打帝京来了一位官家姑娘。”
“谁?”李妙芸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后的侄女、姜家的二小姐,姜令怡。”
李妙芸和静秋走在围廊上。
她已经换上见外客的衣裳,但仍犹豫道:“静秋,你确定我去见这位高贵的姜令怡?”
李妙芸头次觉得静秋想一出是一出。顾循出门了,就算那位高贵的小姐姐等等就好了。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
“我想,世子回来,也会觉得这样很合适。”静秋自信满满。
李妙芸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讶得睁大眼睛。
好多人,花厅上挤满了人。
刚才李妙芸和李蕙在厅上说话,觉得这处待客的花厅容得下上百号人,没想到这位姜小姐带来的人能把它填满。
好大的阵仗。
静秋恰到好处地拍了拍手,厅上的人都看过来,自动分到两旁,让出一条小道。
小道的尽头就是一位和李妙芸差不多年纪的妙龄少女,相貌自然是上乘,全身绫罗绸缎,发簪钗环金光闪闪。
“李姑娘,这位就是姜姑娘。”静秋贴心地介绍。
李妙芸不合时宜地想起话本中的神妖大战,神仙总是高高在上,出现时候也要搞这么一个大阵仗。
她忍不住笑,索性加大嘴角的弧度,直接笑了出来,拾阶而上,“姜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你是谁?”姜令怡问。
静秋道:“这是青阳城故团练副使李柳之女。”
芝麻小官而已,姜令怡往后靠了靠,涂着胭脂红的指甲扬了扬,“罢了,我也无聊,你来陪我说说话吧。来人,设座,”
李妙芸倒是对一些问题很好奇,于是也不走,留下来和姜令怡闲聊。
“我听说世子将全城封锁了,姑娘是如何进城的?”
“皇帝尚且对我们姜家多有照拂,况且世子和姜家很亲厚,我自然是有手段能进来的。”
“那姑娘为何来青阳城?”这个地方又不是纸醉金迷富贵迷人的江南,什么值得她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我自然是为了顾循而来的。”姜令怡的下巴高高抬起,“不然这个地方,我压根不会踏足。”
李妙芸听了,顿了顿,几乎就要大笑出声,这还是世家小姐呢,她是不是脑子不太清楚,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从京城一路跑到了青阳。
她觉得不太对,若无其事地问道:“这么多人,姑娘家的船坐得下吗?”
“那当然,我们家是太后的母家,我的父亲是一等承恩公,我的叔父管着大齐的水上转运司,所有水上跑的官船都是我们家的!”
“虽然这么说,但姑娘家身单力薄的,家里可放心?”
“太后可疼我,特地让我的二位哥哥送我来。整条河道都停满了我们的船。”
姜家来了这么多人,他们还是裴起岭遇刺案的幕后主使。
李妙芸的太阳穴跳了跳,“那你的哥哥们都进城了吗?”
“当然没有,”那位高贵的姜小姐皱眉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涌来一大批黑甲兵,将他们挡在城外,只有我被放进来了。我还以为是顾循要单独见我,没想法他不在这里。”
调虎离山之计!
李妙芸霍地站起来,“容我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