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垠回到办公室,她也没空管什么酒味,第一时间就是给方老爷子打电话,也不管他是睡是醒。
电话打过去后,孙泰木说方老爷子已经躺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方无垠说行,让他给她爷爷递个话,就说今天任明含念旧情,给以前塑胶大王的儿子送了一瓶酒,那瓶酒是塑胶大王存在南柯的。孙泰木应下,说一定转达。
这件事方无垠也不想直接和方千山对话,如果是她说,很容易引起方千山的逆反心理,反而觉得任明含调用以前的关系去查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了。人越老疑心病越重,方老爷子更不例外,他一直忌讳着身边这帮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即便方夏公司洗白了,他的兄弟也没跟着一起进公司,反而被派到各种看似重要,其实离核心权力很远的地方。任明含能动用关系查方家客户,说明他与外面的人有联系,又说明他能随时不经过方老爷子就利用重要客户的资料。
方老爷子现在是在替方辉荣挑人,太老的本来就不合适,有异心那更不行。方无垠没想一下子拔除任明含这颗监视她的钉子,她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就够了。更何况,池漱洲还把事情闹得有点大,虽说任明含能在方千山那里哭诉是为了方施玉,但是事情没办好就是没办好,动机是什么,并不那么重要。
干完这些事情,这个不眠之夜也大概走到结尾了,方施玉之前没和方老爷子说派对的事,现在方老爷子肯定要知道了,她也不好胡闹太久,加之路择远走了,沛公不在,她舞剑给谁看呢。于是,楼下陆陆续续响起跑车引擎声,也走了一批人。
方无垠收拾好东西,她今晚喝了酒,所以不骑车了,改夜跑。跑出了一身汗,酒气也散了,她打车回去洗澡,然后爬上床,没有睡觉,开始刷游戏论坛。
鹿彭这个人虽然耿直,但是也不好接近,她找了一些话题都没法和对方聊上几句,所以只能通过对方的兴趣入手,看能不能打开新思路。
这时候,群里开始发合照,还有一些聚会上的照片。方无垠图个乐,点开看,好几张是池漱洲被偷拍下来的,其中一张光线朦胧,他半转头,侧脸镀光,轮廓明暗立体,与许清慢笑,笑意也很朦胧美好。
佟风经根据这张照片发表了千字感言,池漱洲回了他两个字——无聊。
下面开始刷“有点意思”的表情包,方无垠为了刷存在感,也跟着发了一个。
然后她退出群,点开朋友圈,不无意外看到方施玉发了几张照片,一些关于大学校园的剪影,一些关于今晚聚会的瞬间,还有一个蛋糕,上面巧克力牌子写“等到路师兄回来了,开心”,配文是——值得等待的美好,就在身边。
方无垠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个赞,她没有路择远的微信,所以看不到对方是不是评论了。可惜了,就像刷短视频忘记点关注,她的生活少了一丢丢八卦的快乐。
这么想时,通讯录里出现了一个小红点,说曹操曹操到,路择远加她了。微信名就是实名,头像却有点出格,是一只戴着半边面具的猪。
有点意思,方无垠点了通过。聊天立马弹出路择远发来的消息——这是我私下的号,方便联系。
方无垠看一眼时间,凌晨4点半,回了一个“哦,知道了”。
然后对方就再没给她发来信息。行吧,方无垠释然,省得她费劲吧啦地去跟他周旋。
睡之前她看到尖刀群里还很热闹,进去瞅一眼,大家已经没有在讨论池漱洲和许清慢了,而是在讨论她和池漱洲。
她把消息拉上去,出现一张偷拍照片,是她和池漱洲一前一后进屋时拍下的。由于今晚两人穿的都是黑色系,追光打在两条人影上,拉长身体的视觉效果,让她和池漱洲像动漫里出场的大佬,尤其配上两人脸上拽到没边的表情,更像两位大佬下一秒就要去拯救银河系。
群里大家整齐划一刷“酷到我腿软”。佟风经发疯文学上场,一段话里有三十个“两位大佬太牛逼了”。沈予同难得附和:方二确实长高了,这腿有两米长。
方无垠点击图片,保存收藏一条龙,然后反复观摩,也觉得摄影师太会拍了,很好地捕捉了她的气场。
她的快乐就是这么庸俗又简单,她在群里回复:摄影师是谁?请速来我这里领取精美礼品一份。
佟风经刚回:方二你的嘴巴就当装饰,别出声,不要破坏我美好的想象。
方无垠回他一个中指图片,这时候池漱洲发了消息,复制了她的话——摄影师是谁?请速来我这里领取精美礼品一份。所以这个中指图片正好跟在这句话后面。
池漱洲在她后面打出一个“?”
方无垠哈哈笑了两声,决定不回复了,难得对池漱洲竖中指,虽然这是个误会。
她抱着这份美好的心情入梦。然后这份美好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中午起床,黎诲雪一通电话打来前。
黎诲雪问她:“你妹说你和路择远走得挺近,怎么回事?”
“我和路择远之前不熟,现在不熟,以后也不熟。”
方无垠爬起身去洗漱,今天的脸好了很多,熬夜对她的皮肤没什么影响,听说她奶奶就是这种肤质,白但是很健康很红润。幸好没有遗传其他人的恶劣显性基因。
黎诲雪语气有点硬:“最好是这样。”
“嗯,还有事吗?”
“你爸进医院了。”黎诲雪这才说出更严重的事,可见在她心中,未来女婿是谁,比老公进医院更重要。
“哦,哪家医院?”
方无垠取出剪刀,后脖子的头发长了,她要修一下,不然方老爷子又要让人给她剪成寸头了。她记得读初中时候,由于爱美之心刚刚萌发,所以背着家人开始蓄起长头发,然后每天拿假发盖着真发,那时候孙泰木还耳聪目明,去跟方老爷子打小报告,结果就是孙泰木亲自操刀,给她把头发都推平了,三个月里,她上学都顶着嘲笑的目光。
以前方老爷子讨厌她是个女的,是因为传宗接代的理由,现在方老爷子讨厌她是个女的,是因为他天生就鄙视和否定女人,认为不如他孙子万分之一好。方无垠既然选择当孙子,就要当得像那么回事。
黎诲雪沉默了片刻,突然莫名其妙又发脾气:“知道是哪家医院有什么用?你爷爷不让我们过去,说晦气。就让宝蝶带着方辉荣一起过去。”
“哦,那你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我说了去了没用……”
方无垠突然很重地吼一句:“我问的是你想不想,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是不是跟那些男人混在一起,也开始变得不三不四?”
方无垠简直气笑了,“还有话要说吗?”
黎诲雪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方无垠叹了口气,想不如也把应付外面人那套拿来应付黎诲雪吧,不就是投其所好,说她爱听的假话,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漫天撒谎,成天假笑吗?
这种想法一经出现就让她心里很重,她不明白如果连自己妈都这样,那是不是有一天,她跟这个世界所有人和所有事都没有了关系,因为一切都是假的。
方无垠在三姐妹群里问方铿禾入院的事。方肃妍没回她,方施玉发了一张病房的照片,照片里方铿禾脸色苍白,但人是清醒的,也没有插各种管子,宝蝶和方辉荣围在他身边,方老爷子正在另一边打电话。
方无垠问她爸身体如何?
方施玉回她,清晨她们爸在宝蝶床上突然惊醒,然后吐血了,宝蝶让人去通知方老爷子,自己开车把人送去医院。医生说是胃出血,幸好及时送进医院,之后做了一些处理,到早上就已经止血了,人也恢复了精神。她们爷爷虚惊一场,后怕地抹泪花,又难得夸宝蝶是她们爸的福气,和宝蝶单独说了很久的话。
方无垠换衣服的手顿住,这件事以后,方千山肯定会加大对方辉荣和宝蝶的扶持。难怪她姐不回消息,估计这会儿正急得想对策,毕竟方千山接下去有大动作,首当其冲的就是方肃妍。
她斟酌后回复:幸好爸没事,在哪家医院,我也去守着。
说到底方铿禾也没怎么她,她不至于记恨一个常年吃药体检的至亲。
方施玉却连发两个“不要来!”
“怎么了?”方无垠问她。
方施玉打出一段话——爷爷找了一个高人给爸看运势,那个高人说方家里有人克咱爸,还比喻咱爸是一株弱苗,那个人就是一块强碱土,不仅不能让弱苗长大,甚至会提前让苗枯死。
方无垠定住,千算万算漏了算方千山是个迷信的人。通观方家上下,无论是山,蝶,雪,妍,玉还是荣,都没有她一个“垠”字更直白明显地带了“土”。
这时方肃妍在群里回——我今天早上开会静音,完全不知道咱爸出事了,到底在哪家医院,我待会过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