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说,上面要在西津市开发未来科技城,规模很大,打算把池方两家正在筹划的智能商场也归进去。一旦归进去性质就不一样了,项目核心肯定还是两家把控,外围的一些配套设施和合作区域,就有可能要走招标路线。”
池漱洲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然而然递出一根,方无垠接过去,点燃,池漱洲就着她手上打火机点烟。他越过桌面低垂而下的碎发轻轻拂过方无垠的手背,意外的柔软。
方无垠收回打火机,透过烟雾看他,竟然有种青葱岁月已逝,物是人非的感觉。
“你想从外围突进?”
池漱洲吐出一口烟,看她:“你不想?”
“这种事想就有用的吗?”方无垠掂得清自己现在的份量。
“你目前团队最缺的是钱吧?”池漱洲一针见血。
方无垠哼笑一声:“老大明察秋毫。”
“池乘万里因为这个事会直接成立一支技术队伍,我爸想在池鸿景和我之间,选一个领队的。”池漱洲横插一则新消息。
方无垠微微吃惊,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想当领队的,你哥肯定不答应,等于在项目里划一块给你管。”
池家长辈的决策走的是“制衡”路子,老大权力太大,就会拉拔一下老二,老二发展太快,就会提携一下老大。池漱洲在公司是有实际股份和部门员工的,池鸿景也有,两个人不属于上下级关系,都直接跟池家长辈汇报工作。
但是这两年,池鸿景步子迈得比较大,有些东西已经在违规操作的边缘疯狂试探,池漱洲相对来说就稳妥保守一些,所以公司里站队的风向变了,尤其池鸿景母亲的裙带关系在公司里煽风点火,对池鸿景加大扶持力度,变相导致池漱洲被他爸削权。
池鸿景的母亲是池乘峰在扩张池乘万里公司时认识的,她的娘家对池家帮扶很多,所以事业做大以后,池乘峰又接纳了一些塞进来的表舅表姑之辈。
池漱洲的母亲就是一个小企业家的女儿,嫁给池乘峰时,他已经坐稳池乘万里的宝座,也就不需要再娶一个事事压着自己一头的女人。所以这只贤惠又能讨人欢心的金丝雀一直在池家没什么存在感,对池漱洲也不能提供事业上的帮助。
按理说,池乘峰应该更疼爱小儿子,可是他是一个久经商场,没有什么感情的人,对两个儿子都不怎么亲近,他仍然沉浸在池乘万里辉煌的时光中,打量着这个自己亲手打造的商业帝国,迟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逐渐衰老的事实。
“池鸿景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在会议上发了一通脾气了。”池漱洲边抽烟边回味池鸿景拍桌质问池乘峰的场景,两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自大。“他的意见被驳回,该成立队伍还是要成立。目前就是我和他的团队要做技术预演,给了我们一个月时间。”
方无垠:“那你们还一个有时间参加派对,一个有时间约人打拳,似乎竞争也没多白热化嘛。”
“前期都是人的竞争,他在抢我的人,我在抢他的人,就这么回事。总之,我能提供给你钱,但是我要你当我外援,不仅要当外援,还要从项目外围突破,走到招标那一步。”
方无垠笑了,她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笑,就想笑,她觉得这事很乐:“老大,你连我什么底细都不知道,你就搁这安排我给你打辅助,给你送弹药,万一我不行呢?”
池漱洲看她笑,点了点她脸颊:“别笑了,磕碜。我对你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你见了肖言澜和鹿彭,还套了池鸿景的话,没那个底气,你不会去做这些没意义没准备的事。”
方无垠哑巴了,她觉得自己被夸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那个,虽说是你开价,但是给我点时间想想。”她担心太快站队会影响她的发挥。池鸿景那边刚牵上线,还有很大借力空间。
她又补了一句:“当然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情感上我是希望和你互帮互助的。”
“行,明天你给我答案。”池漱洲起身:“走吧,去拍照。”
方无姻一拍大腿:“我忘戴口罩了。”
池漱洲走出去:“你站我后面,我帮你遮遮。”
“遮了还照什么相啊。”方无垠追出去。
沈予同在两人面上来回观察,没看到吵架后的余怒,放心地将两人安排在人群中间。池漱洲和方无垠把他推到中间,说他才是今天的东家。
沈予同很开心,左右瞧了瞧喊:“尖刀营的兄弟们报道!”
“到咧!”
大家激情澎湃大声喊。
快门按下前,方无垠仍然没有找到口罩,丑一辈子就丑一辈子吧,谁爱说说去,她咧开嘴笑。突然耳边竖过来一根大拇指,池漱洲的拳头很大,正好盖住了她淤青的半边脸颊,闪光灯划过,这一幕被永远定格。
沈予同这边散场散得早,有第二场的人准备前往下个地方娱乐。佟风经斗胆去喊池漱洲,被无情拒绝了,他瘪着嘴回来,对剩下人说:“老大说他约了人,没空。”
曾诚:“就你死脑筋。他肯定是去追许清慢了。”
佟风经站得歪歪斜斜,问曾诚:“你听说过许清慢吗?老大回国之前完全没透露过这个人啊。”
“老大什么时候透露过自己的私事?”曾诚天生一副猴头猴脑,很机灵的长相,办事说话也比较灵活。“要我说,老大就是结婚也不会提前通知我们,他对自己重视的人太保护了。”
佟风经:“难道我们不是他重视的人?”
“行了,兄弟和老婆是两回事,这个不懂?”曾诚扯住佟风经:“我看这个许小姐也挺好的,不是那种能惹事的人,和老大也挺般配的。”
“你哪里看出他们般配?”佟风经不满了:“我觉得能和老大站在一块的一定是……”他突然卡词了,挠了挠头,改口:“算了,他那种家底和性格说不定要商业联姻,然后结局是孤独终老。”
“啊,你打我干什么?”佟风经捂住脑袋瞪曾诚。
曾诚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现在是高中那会年轻不懂事吗?这种话被别人听到,搬到池家人耳朵里,你觉得很好听?很无所谓?”
佟风经顿时蔫了,吐槽一句:“我感觉你们都变了。”他抬头看方无垠:“就方二没变。”
车子来了,曾诚把佟风经押上车,回头对一直沉默的方无垠叹气:“你也不容易,快回去吧,你妹那边还有一场呢。”
方无垠挥挥手,送走他们,转身上楼。恰巧电梯门开了,路择远被方施玉送出来。
“路师兄,你喝了酒一定不能开车,回去之后早点休息,今天他们太闹了,你肯定也累了。”方施玉一脸歉意,眼中盛满温柔的蜜意,连声音都拿捏出羞怯和关怀等丰富的层次。
方无垠观察路择远那张平静克制的脸,还有那个弧度刚刚好的微笑,这大概也没喝多少吧。相反,她现在有点飘,酒后劲开始上头了。
路择远按住方施玉的手,吩咐:“你也别喝太多,回去吧,我先走了。”
路择远走向电梯,方无垠早已经礼貌备至,恭迎他进电梯:“路少慢走,有空再来玩。”
路择远停下看她低下去的头颅,“方二,你送我。”
方二这个称呼一般都是尖刀营的同学才这么叫,路择远就叫她方无垠。方无垠揉揉耳垂,怪怪的。
方施玉盯着两人,直到电梯门合上,她都还在尴尬的笑。
电梯中,方无垠保持着沉默,不是她不想说话,是她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不是没试过和路择远拉关系,但是耐不住人家以前很高冷,看不惯她这种所谓差生拉帮结派的行为。
“方总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很能说吗?”路择远西装笔挺,跟上班电梯里和人谈生意一样。
方无垠又开始假笑,回答:“路少,我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阎王就不敢多说话。”
路择远低笑一声:“我是阎王?”
“那肯定不是,你是天上地下尊贵无比的路少。”
路择远皱眉:“你阴阳怪气的能力很不错,和以前比有了更加深刻的黑色幽默。”
“不是,路少,我们实在没必要没话找话说吧。”方无垠也皱眉了,干脆按电梯出去算了。
她刚要有动作,路择远就说:“我有个生意想找你从中找找门路。”
方无垠打起精神:“路少,你说。”
“路家最近有个比较难缠的国外友商想过来和我吃顿饭,顺便见一些朋友,但他指定的朋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我想你给我操办一下,最好不是以我或者路家的名义来办的。”
路择远端方有礼,语气温和,但话里内容却不那么斯文了。方无垠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问:“多大场面,明着办还是暗着办,要不要配安保?”
“具体情况我发消息给你,报酬方面不用担心,我会提前预付一部分。”
电梯门打开,路择远走出去,留下一句:“下次别喝那么多了,酒味很重。”
电梯门关上,方无垠举起袖子嗅了嗅,有酒味吗?她都闻习惯了闻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