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斯遗迹 第7章 Chapter 7

临别前，刘川伸手轻拍裴珩渝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神情——如他一样的沉稳，一样的不苟言笑。

“好好学，稳住性格。”他说。

“……多谢，我记住了，”裴珩渝嘴角勾起弧度，假意迎合他的话，实际却在心里反复琢磨后四个字的含义，“慢走。”

关上门，他转身看见谢琛淮假绷的神经陡然松懈，整个软趴趴地后仰瘫坐在椅背，双腿分开左右摇摆椅子耍乐。

“很累吗？”裴珩渝调侃道。

谢琛淮随意捻起纸张，抛上天任其乱飞:“你觉得呢？在旁边偷偷瞄了这么多次，你感觉开会好玩吗？”

笑着轻叹气，裴珩渝和气的替他把散在地上的纸捡起，有一茬没一茬的诉说真情实感:“跟他们谈话，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除了卸力不痛，没有一点爽快的感觉。”

话头中肯，一针见血。

谢琛淮悻悻笑出声，下意识投去赞许的目光，怎料恰巧这道视线与裴珩渝对上，见他低头避开又转瞬回望，谢琛淮蹙眉，一时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半晌，裴珩渝轻声开口:“我能问一嘴吗？哥。”

“想问什么？”他说。

裴珩渝:“如果他们真的合理撤资，你又该怎么填补这个资金空缺？”

问完他垂下头，不敢去直视谢琛淮的眼睛。裴珩渝心底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谢琛淮这个问题是不明智的，或许应该默认他的所作所为，选择闭嘴，才是唯一正解。

“憋了半天，你就好奇这个？”

用脚停住摇摆的椅子，谢琛淮支起身褪去脸上的休闲耍乐:“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当然，我不会让你在没成年之前跟着我受苦，我答应过人，不能反悔。”

裴泫？还是裴雲？

裴珩渝蹙眉暗自猜测，此时他看不懂谢琛淮脸上的表情，更猜不透他话里的意思——答应过谁？想必那人很具备权威性，能让谢琛淮纳入他。

两人彼此对焦视线，左右琢磨不透，他便率先撇开，默认哑火作罢，递出手头上的纸稿。

谢琛淮看出他走偏的想法，也不好当面点出，多少给他留了些面子。

“你也不用想太多，学点基本的就可以，到时候我把你送出国，等你有足够的能力，翅膀硬了能够顶天立地，自然而然你会发现其中的秘密，相信我，时间会等人。”他说，顺手接过纸稿。

盯着面前的纸张，谢琛淮脸色依旧沉重，一方面他不希望裴家后人卷入漩涡，另一方面又害怕……害怕这人本身就是漩涡，漫不经心将人卷入水底溺亡。

“送我出国是你的意思，还是裴雲？”

裴珩渝望着他，从那双空洞的眼睛中看不出一丝波澜——“皮球货”走到哪里都是被来回踢的角色，裴珩渝想，既然已经扮演这门角色，是否要降低期待，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看样子你很在意，如果我说是你姑的决定，你会恨她吗？”他说。

轻笑出声，裴珩渝故作大度摆手:“哥，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瑕疵必报，鼠肚鸡肠，斗筲之人吗？无论是谁的决定，我都会选择尊重。”

见他一脸认真，谢琛淮也感觉是自己言重，从而放低语气，以一种近乎于玩笑的方式化解尴尬:“可以，送你出国是我的意思，让你去历练历练，顺便度个金。”

实际，裴雲那头并没有这项要求，当初那封邮箱信件，里头只简略地提了几点要求，带到成年，保证正常的衣穿住行，各项指标身体健康，并且有良好的学业教育，对于参加金融交易，裴雲只字不提。

又或许那封信不是裴雲写的，至于写信人是谁，想必也没有这么重要——裴珩渝貌似不关心，更没有一份规划。

“裴雲想必也会答应，你……”

裴珩渝话头戛然而止，末尾的话卡在喉咙，兜兜转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硬生生憋回肚里，放任消化成烟。

“咚咚咚。”

三声敲门，夏庄汐拿着文件夹推门而入，目光扫到两人身上，她眸色半沉，敏锐的嗅到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老板，你要的数据我已经发到你电脑，另外，我把上一季的数据也打印了出来，你过目一下。”

递交文件，她不经意瞥向跟旁的人——哑火的“死鱼脸”，凉薄得没有一丝情绪，整个人的气质仿佛T台模特，稳定得远远超出那张青涩的脸庞。

“你跟那几个人说过了吗？明天要他们挨个汇报设计方案，要求不许迟到，不许出现格式错误，语言清晰明了，对于规划的内容有明确的认知。”他说。

谢琛淮接过文件夹，就着页面翻看，翻了三两页，他余光瞥向裴珩渝。

现下还要处理工作，百忙中也抽不出时间投去关怀他，放任出去散养，多少不合适——圈养，围起来养，风险就小很多。

谢琛淮昂头朝裴珩渝摆手:“我还要再忙一段时间，既然没什么事，你就去我的休息室里面呆着，渴了就点外卖，累了就休息，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我会去找你。”

夏庄汐没等裴珩渝作出反应，便率先发话:“老板，休息室昨天阿姨刚打扫过，沙发套目前还没装上去，待会我叫人去处理好，不然休息室目前进不了人。”

谢琛淮办公室里的休息室按照季度打扫，这个月的季度才刚换新，又许久没人使用，前天保洁阿姨才刚换，本想着推迟一天处理，谁料到今天就迎来宾客。

“行，待会你跟他讲一下这里的大概布局，其他由着他来就行，出了事第一时间跟我汇报。”

看出谢琛淮遣人的意思，裴珩渝轻微抿嘴，识趣的没搭话，而是转头看向夏庄汐。

夏庄汐与他对上眼，稍加犹豫便转身带他离开。

走出门口合上门，裴珩渝这才开口:“你是他的秘书吗？”

“是的，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夏庄汐反应极快，下意识搬出客套话。

“夏秘客气了，不用这么官方回话，我姓裴，名珩渝，目前是谢琛淮的弟弟。”

异名弟弟？夏庄汐面带笑容，脑中却不断思考其中的韵味，以至于悄悄脑补出许多颠复世伦的想法。

“这样啊，那我待会给你介绍一下整体的部门分布，刚好顺带熟悉一下环境。”她说。

收去臆想，夏庄汐满脸微笑在前头带路，两人顺步走入电梯，刚下一层，门开就见葛煋跟着另一新人秦傅柏并排站立。

“夏秘，我和秦傅的设计貌似有些冲撞，本来这点事情不需要找你，但是我们俩的方案都已被通过，这会不会有点冲突了？”

说话间，葛煋望了眼身旁的人，再次提出合理诉求:“我们两个商量了下，决定带着方案先去找你协商，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傅柏对此点头，紧接着目光移向夏庄汐身旁跟的新面孔——新人？原先平台发布的招聘说明，上头清晰明了标注只招三个人，如今这位……走关系户还是后门？

“看来现在你有忙了，要不你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不然耽误你做事。”

裴珩渝看出对面那人猜忌的目光，赶忙找个台阶下。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待会你点22层就好，出电梯之后往左拐，走到尽头右拐，最里边的那一间屋子推门进去，打开里面的小门就好了。”

夏庄汐对此致歉，转头领人走向隔间。

每一楼层都专门分配有三个独立隔间，只为了方便沟通交流存在私密性，平日里，只要不是集体开大会，各类员工之间都可以进入隔间单独谈话，以便加快工作效率。

秦傅柏走在最尾，在电梯合上的前一刻，他忽地回头望向那人，直到电梯关闭，他才蛮有心事的抽回目光。

“你们两个的设计图稿都有拿过来吗？”

夏庄汐洞察到他的想法，没有点破，反而是间接默认。

“你们两个设计的都是项链款式，并且统一采用蛇元素作为底基，可能最后产品出来效果，两个相撞会大大折扣，如果两者优异，最终还是会选择保留。”

说完她顺势扭腰落坐椅子，平静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葛煋摊出稿子，直言不讳地说:“夏秘，我怀疑其中有融梗的可能。”

“……”

闻言夏庄汐脸上不再平静，皱紧眉头出言提醒:“凡事说话都要讲证据，特别在这种情况下，葛煋，如果你所言属实，那这期间的麻烦事就大了。”

秦傅柏面对控诉满脸错愕，他显然没料到葛煋会直接摊牌，两人间明明只是最为普通的设计冲突，蛇元素珠宝设计，分明已经大众化，他采取这个元素作为设计理念，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被咬一口，堪比蛇毒，直攻心。

“葛煋，我还没有卑劣到这种地步，夏秘，这是我的设计图稿，虽然我也采取了与她相同的元素，但整体的设计理念并没有与之重合，我认为不能构成融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