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长生、没有爱 第49章 一场表演

舞台简陋，表演者盛装出席。魔术师兼主持人华丽出场，扑扇着闪着碎光的斗篷，自我介绍道，“鄙人流浪魔术师乔狒狒……”

哄堂大笑。

狒狒。奥菲利亚心中一动，微微笑。

“有请著名歌唱家莉莉娅小姐！”

奥菲利亚听见熟悉的名字发音，恍惚的神思突然被唤醒，精神为之一振，抬眼看过去，众里搜寻，迷茫之际，撞上魔术师的静止目光。

四目相对，相视片刻，魔术师提着糖果袋子朝最后排的奥菲利亚走来，未近其身，先被两名守卫挡了，“这位不需要。”

魔术师立即明了，陪着笑给守卫口袋里塞满了糖果，冲奥菲利亚挥挥手道，“不好意思啦，下次有机会再分给你哦！”

奥菲利亚露出一个微笑。这个人，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像苏维里安，但是那张表情丰富的莫亚蒂斯人的脸，又让她清醒的认识到，那不是他。

魔术师在台上开始表演节目。首先是基础的帽子中变活鸽、彩旗变鲜花、镜中取物等，虽然精彩，但台下观众表示并不刺激，他们要看刺激的。魔术师深深鞠躬，表示歉意，被喝倒彩时，猛地扬起上半身，魔术师变成了一位兔女郎，在吊环上做着低俗的暗示动作，立即引起全场振奋，叫好声震天响。

不仅有诱惑力十足的兔女郎，还有高傲冷血的黑寡妇、雌雄莫辨的顶级骨相外星生物。

“这简直就是炸弹！”奥菲利亚听见身边的守卫说，并且看到他握紧了手里的枪。

“停下！”有人开了枪。

刚刚快要把屋顶掀翻的声音悄然熄火。监管这场演出的负责人警告魔术师，“先生，按照节目单表演，不然，你要是在这里出事了我们可管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各位。魔术节目到这里也要结束了，到最后我要送给大家一份节日礼物。”魔术师伸出手，往空中一扬，漫天金纸飘飘洒洒落下来。“落进大家手里的字条上写着送给各位的礼物，希望能够喜欢，谢谢大家！”

奥菲利亚没有像别人一样张开手去接那从天上掉下来的金纸。她的双手放在桌子底下，一直盯着魔术师。那位魔术师在谢幕时，也准确锁定了来自五十米之外的目光。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暗示什么。

一张纸缓缓落在奥菲利亚面前的桌子上，她的目光随之移动过去。纸条没有什么特别，上面写了四个字：红豆面包。

不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奥菲利亚想。接着感受到了那张纸条上暗藏的玄机。光透过纸条，上面的纹路在桌子上映了出来，是蜘蛛网中捕到苍蝇的图案。别的纸条下方却没有。

而且，它在释放某种信号。奥菲利亚的仿佛听见从纸条上传来的“滋滋啦啦”声，不过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曲折，身心俱疲。

台上钢琴声悠扬响起。魔术师脱掉了亮闪闪的大斗篷和帽子，正坐在钢琴前像模像样的弹着。奥菲利亚从来没有听过那种调子，起始让人想起夏季的麦田，老农民看着孙子辈在草地上扑蝴蝶，年轻的男女躲在榕树下彼此看着对方；调子陡然激昂，下起了冰雹，连天阴雨，庄稼尽毁，土匪从高山来袭，山崩地裂，爱人背叛；死的死，伤的伤，维持了一个世纪的苦难让那片大陆变得荒凉，主人公面对着这样的家园无处哀鸣……

奥菲利亚盯着台上的钢琴师，狠狠睁着，坚硬如岩石的两只眼睛流着泪水。

主人公在恨，却不知恨谁；主人公无奈，孤身一人，拯救之诗不知从何作起。

精神完全被这曲子操控之时，一只手悄悄的从她身后绕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奥菲利亚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回头看去，雅诺的脸就在她头顶上方。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声音传到了奥菲利亚的大脑：别紧张，跟我走。

雅诺也盯着钢琴师的方向。没有人察觉到他们。

琴声再次澎湃起来。奥菲利亚来不及感受。雅诺轻轻一点，奥菲利亚的双手从电子手铐中解脱出来。她被雅诺抱起来。奥菲利亚看见自己离开了那个位置，但另外一个自己留在了那里，如同金蝉脱壳。

雅诺带着奥菲利亚一路畅通无阻的飞出了监狱的大楼，越过围墙。那些安全防御系统在雅诺面前如同垃圾一般无用，他甚至故意在摄像头前照镜子。

“不会被拍下来吗？”

“光学隐形。”

“那你照什么镜子？能看见自己吗？”

“蠢货。”

黑夜笼罩了这座城市，天上下着小雨，寒冷的空气侵袭各处。奥菲利亚跟着雅诺来到一处废弃的楼群中，在隐蔽处看到了亮光，空气里传来咖喱的香气。

那儿至少有三十人。奥菲利亚想，雅诺要做什么？先是自己逃跑，又返回来救了她。敢从监狱长手中逃跑，而监狱长说过，雅诺是他从别处借来的，那就意味雅诺背叛了那个更有势力的官方人员，他是不想在莫亚蒂斯待下去了吗？原本一心想要回到家乡的人，怎么会选择这条路？但她也想过要利用他，卑鄙之心羞于见人。

“你为什么住在这儿？”这地方完全是流亡悍匪藏身的地儿。

“不然我能去哪里？”

“你回到莫亚蒂斯之后，经历了什么？雅诺，你见过你的家人了吗？”

雅诺停下来，侧头看着奥菲利亚，目光不善，“别以为我会感谢你。救你是我迫不得已。据我所知，奥菲利亚，卢米内斯特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在莫亚蒂斯，你现在也是一个逃犯。”

“那又怎样？你瞧不起我吗？”奥菲利亚回怼。

“你有什么本事让我瞧得起你？”雅诺伸出手掌，蓝色的光芒正对奥菲利亚面门。她一怔，却没有作出躲避的反应。雅诺收手，低头歉笑着，感叹道，“精神寄生者，不是和乞丐一样吗？其实我现在这样，也和你差不多。”

寄生在一堆金属零件中的人。

“我以为我天下无敌了，都是该死的苏维里安！”雅诺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木板，发泄出他的怒火。

“你可以安心了，因为苏维里安已经死了。”奥菲利亚跟着雅诺走进门。面前的空地上安置着照明灯、帐篷、烧饭用的锅等生活用品，木箱子里放着武器，箱盖打开，衣服胡乱的盖在上面。奥菲利亚在门外感觉到的三十多人，他们的气息依然还在，只是有些奇怪。

“苏维里安死了？你开什么玩笑？”雅诺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四处观望，并未察觉到异常情况。他的手臂上安装的探测器，向方圆十几米之外自行搜索，得到的结果却是一切正常。“你以为是我愿意救你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答案呼之欲出，奥菲利亚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雅诺对她僵硬的一笑，“没什么意思，是狒狒叫我去救你。”

“台上弹钢琴的人真是狒狒？”这怎么可能？

废弃建筑物里的灯光亮了几度。奥菲利亚眼见空中一个苍蝇大小的圆球慢慢变大，逐渐显现出人形。雅诺的探测器这时才锁定了入侵者的信息：阿尔法A级捕猎者，重0.1 克，身长200厘米，肩宽46厘米，胸围96厘米，臀围100厘米……

信息突然中断。奥菲利亚和雅诺被光影笼罩，她抬头看去，一下子惊呆了。看着数据并没有感触，直到看见实体，奥菲利亚不禁感叹：这分明是绝美的机器人，天下之物无可匹敌。一共是六个。它们或悬于空中，或停留在极窄的横梁上，或是站在地面上，或是坐在肮脏的椅子上，各有姿态，各有各的迷人之处。

真是一群可爱的小家伙。奥菲利亚的眼里露出了喜爱、渴求。

最先露面的机器人伸手一指，奥菲利亚这才发现雅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作投降状。雅诺突然抱着奥菲利亚往边上滚去，炸裂声、轰隆声在她耳边响起。大脑和身体受到了冲击，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口鲜血先涌了出来，吐在雅诺胸前。

身下的地面开裂。他们开始下坠，碎裂的石板跟着以更快的速度砸下来，许多光淹没在尘石之中，又见那些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

雅诺抱着奥菲利亚穿行于正在倒塌的大楼中，雨和土混合的气味糊在鼻腔上方。奥菲利亚几乎晕厥。没过多久，她觉得自己被扔进了水里，气泡“咕噜咕噜”从口鼻中蹿出。她想挣扎，但手脚无力。

她恍然觉得，她不是她。就这么沉下去的话，她才能从这个身体中解脱出来。

一股吸力拖着她的身体往一个固定的方向滑去。奥菲利亚看见水中光影绰约，时不时炸开一个漩涡，鲨鱼——并不是真正的鲨鱼慢慢聚集起来，向着奥菲利亚经过的地方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