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长生、没有爱 第37章 破局

6号仓内，一眼望不到头的银灰色房间两侧墙壁边，每隔两米的距离分布一个机器人士兵。三五名工程机器人正在对它们进行例行检修。马里恩同两名属下穿着隔尘服在此巡视。

尽管阳光从顶棚照进来，整个空间还是给人一种空洞，冷清的感觉。没有说话声，没有脚步声，只有机械的“咔嚓咔嚓”声，数据读取进行中的声音。

马上就要进行一场斗争。马里恩比以往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确保这些机器人不会被有些人病毒攻击。笛桥那家伙，近来总暗戳戳与他较劲。原以为没有什么能耐的恶臭小子，交手以来却十分难缠。他表面功夫完美无缺，暗地里阴奉阳违的事情也不落下，有点儿苏维里安的作风。

一阵匆忙快跑，加上张嘴喘息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空泛的寂静。马里恩皱了眉头，是谁如此的仓惶不守规矩？听那声音，是夹杂着快乐的急促喘息，不是坏消息，难道有什么值得如此高兴的好消息？

卢米内斯特人没有好消息。

马里恩忽然想起自己熟悉的一个人有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正当他气愤的扭头看向越来越近的声源处，责怪负责人为什么没能做好工作时，心里想着的那个人的脸出现了。

是他。马里恩的小儿子。马里恩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一件称手的工具罢了。之前被报告说已经死去的人，现在出现在马里恩的面前。马里恩只是在思考，这件事背后到底有谁在搞什么鬼。

由马的眼里、脸上、手舞足蹈的跑步动作，无不表达着他看见马里恩时的兴奋。

“父亲！”他急刹车停在马里恩面前，双手抱住马里恩，靠在他的肩膀上甜甜的叫着，装可爱，不安分的贴贴这儿，贴贴那儿。

两名属下自觉退后，看着这好笑的一幕。其他机器人也停下来，对这冒失闯入的活物进行分析，瞬间警报声不断。

“父亲，我好想你。”由马把脑袋往马里恩怀里蹭，三分钟里说了十八遍“好想你”。那颗脑袋蹭着蹭着慢慢贴到马里恩的下巴上去，他一抬头，就要伸舌头去舔马里恩的脸。

马里恩刚开始还在忍耐，观察这个东西为什么表现的像狗一样，看到他舔过来，一巴掌把人打倒在地。

“精神异常！”

警报声如是说。

已经死掉的人，没有理由再活着。不管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死人保持死亡状态，是马里恩的责任。

“先把他关进三层观察室。”马里恩下令。阿里有些事情没有交代。马里恩想，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在镜子里映出另一面来，这话没错。卢米内斯特看起来无懈可击，实际上漏洞是慢慢被找出来的。

“父亲！”被两名机器人拖起的由马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但还是委屈巴巴的接受被如此粗鲁对待。

明明是充满纯粹爱意的眼神，在马里恩看来则是，一个原本比想象中更优秀的学生竟然选择了成为最愚蠢的人。这会成为他的耻辱。

两人之间的对决随着眼神对视愈演愈烈，寂静的6号仓内突发骚乱。马里恩凝神回望，看见远处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作战机器人迅速响应，对敌人进行毁灭式打击，但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建筑物的缺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所到之处，所有东西被打上了马赛克似的，眨眼之间被周转到另一空间，消失不见。作战机器人接连尝试不同的应对手段，屡屡出错，接连被拉入空洞之中。

“天哪！”一名下属不由得发出感叹，是有点儿吓坏了。

谁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形。透过缺口，他们可以看见对面的大楼也在以同样的方式消失。

由马跪爬几步，抓住马里恩的手，尽量缩小瘦弱的身体，注意着身后。此刻的他显然与刚才那股子兴奋的疯癫劲儿不一样，他说，“是噬骨细胞，我在阿里实验室见过。”

“撤退！马上撤退！”马里恩迅速做出决断。

部分机器人退回到马里恩身前，作为掩护。两名属下先行一步，马里恩看着此种情况再次判断他们毫无胜算才转身撤退。由马为了不拖后腿，早已放开了马里恩的手，跟在他身后行动。

噬骨细胞大面积侵蚀，大楼坍塌，机器人负隅顽抗，壮烈惨死。到处都在碰撞、碎裂、爆炸。机器人像是一个个从马蜂窝里逃出来的蜜蜂，从缺口向天空逃蹿。

由马不幸被机器人的半边身体撞倒，摔趴在地上，又被头顶掉下来的一块石头砸中。吞噬细胞染上了他的腿，眼看着一只脚已经消失，正在逐步往上侵蚀。由马的目光此时格外的镇静。他锁定一块机器人身上掉下来的金属碎片，摸过来，紧紧握住，朝那条坏腿上方的位置狠狠刺去。

一柄长刀也将从上方劈下。父子两人在危急时刻做出了相同的抉择。他们的余光在空中交汇，坚定的，毫不犹豫的，由马收了手，这一任务将由马里恩来完成。

“住手！”

两人同时接收到奥菲利亚急促的声音。

挥下的刀无法收回，情况紧急。要是再晚一瞬，由马将彻底不存在。

几乎是在同时，由马收回了挺在刀下的腿，滚到一边；马里恩的刀将地板切开了一道口子，带着花香的风吹了进来，马里恩愣神片刻；奥菲利亚第二句话温柔的传来：都是假的，大家不要恐慌。

六号仓内无事发生，仍然空洞、寂静，机械的“咔嚓咔嚓”声勾起人内心的烦躁情绪。任何事情都没有变化。发生那一场灾难的只是在每个人的意识中。

阳光从天窗透进来，反而加重了这里的冷肃感。唯有马里恩脚下的裂口，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位信仰残暴手段治人的士兵，从来没有在意过风扫过皮肤，在鼻尖留下花香味是什么感觉。奥菲利亚那温柔的语调如神女的歌声一样拯救了他混沌的心。

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在那一刻重新跌落地面，看到了自己来时路上还不那么麻木的自己。卢米内斯特人的基因里真的没有爱人的能力吗？当他看到从自己身上取走了一部分东西培育起来的小孩子，那一刻也是初为人父的开心。

卢米内斯特人的弱点，包括权利、信仰、忠诚、利益、名誉，唯独除了爱。就算妻子、父母、孩子被当做筹码，也不能为此做出一点让步。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

现在，马里恩发现自己被唤醒了一点作为父亲，对孩子的慈悲。爱，是天性，还是后天使然？他不断的将自己打造成一名合格的卢米内斯特干将，按照族群的最高标准来塑造自己从内在思想到外在表现方式，结果在经历了这一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内心，还存在没有被完全驯化的地方。

他也是第一次经历，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内心产生的东西。这么多年，该如何对待孩子，是从族群中学来的；当得知孩子死去时，该如何表现，也是他作为马里恩团长修习过的内容。而这一次，弱小的孩子可怜巴巴贴在他身边，期待着他的保护，又在面临危险时，那样绝望孤独，马里恩知道自己不舍得。

“等我回来。”马里恩僵硬的站了一会儿，走开两步又回到由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重复一遍，“等我回来再说。”

当一条狗比当人受到的优待好多了，由马想。

净化部的长廊上，吞噬细胞来攻的危机仍未解除。

来自莫亚蒂斯的半机械人正在被紧急疏散。

“莫亚蒂斯特工意图炸开禁地，这里危险，大家快走！跟上跟上！”

不仅是净化部，其他地方也上演着这一幕。

“什么特工？炸禁地干什么？莱利，莱利，你知道吗？连他们都这么慌张，是不是真的很棘手？”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多说话。”莱利提醒道。

长廊尽头那道通往禁地的门此时和墙壁浑然天成，凭着肉眼无法看到它的所在。

门的另一边，奥菲利亚正在等待一个人。

她就地取材，在令人闻风丧胆的神井边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安全的环境。那口井，更贴切的说是一面湖。上方蒸腾着强酸，而周围植物拥有罕见的强碱汁液，相生相克，是武器也能变成工具。

至于噬骨细胞，属于哪门哪类，尚不清楚，如何存活，尚不清楚，克星是什么，尚不清楚。只知道这么一种东西能消溶金属、石头、生物体，十分可怕。它们生活的地方就在这井水中，有时候会上岸。那些光秃秃、流着黑褐色浓稠液体的地方便是证明。

失控了的对象发出挑战，那个卢米内斯特人会不会出现呢？

有人控制她引出噬骨细胞，毁掉卢米内斯特基地，逼得她发疯。她先违反条例，暗中给所有卢米内斯特人装上精神活动信号监控，再毫无预兆的给他们构造出一个噬骨细胞侵蚀星球的假象，让控制她的人措手不及，来不及提前撤离，最后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大家那都是假象，控制她毁灭星球的人一定会先兴奋，再失望、愤怒。

所有人的情绪表现都会处于她的监察之下。按照她的推理，符合预期表现的人，只有笛桥。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难以接受。

“你一个人在唱什么独角戏？”

沉浸在成功之中的奥菲利亚，没能察觉到有人已经靠近。这个音色、说话的声调，无一不重击她的心脏。

为什么会是他来了？

我先说第一声早安[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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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