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长生、没有爱 第28章 苏维里安的遗言

奥菲利亚的心猛地如坠冰窟一刹。看着毒藤刺进他的身体时，她没有感觉；亲手将他藏在树洞里，让他在那里独自等死时，她没有感觉；夺了他的贴身之物抢夺了他的位置时，她没有感觉。在苏维里安亲自证实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之时，她的内心开始痛苦。

并不因为她与他之间建立了怎样深厚的感情。而是身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遭遇产生了同情。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曾有自己的热爱和向往之事，他礼貌，宽容，能胜任掌管一个基地的总督之职，他会笑，也会难过。他在这世上生活了将近三十年，领略过许多风景，会幸福，也会痛苦，还有未曾实现的愿望……这些都没了。他的生命仓促结束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死亡之时恐怕不过那几分钟，还来不及回想他的一生，就那么仓促的结束了在世间存活近三十年的生命。

生命结束了，意义也就结束了。他不会再存在了。

面前这个金属内核的苏维里安确切的表明了这一点。而他的死亡和她有关。

“你是来寻仇的吗？”奥菲利亚不打算反抗。

“我只是苏维里安的遗言。”他再次重复，但不说明自己的目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说了。本来想助你一臂之力，帮你在没有我的时候站稳脚跟。马里恩他们不太听话。但你有自己的方式，好像不太需要我。”

他在暗示指控他是叛国者那事。奥菲利亚现在很虚弱，不然她能表现得真诚一点。“对不起。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自己会在那里死掉吗？我总觉得你和其他莫亚蒂斯人不一样，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都已经死了，和我说说也没关系了吧？”

“我是很厉害，但不是不会死。”苏维里安的遗言顶着半张像人的脸说话，但和真正的苏维里安完全不一样。面前的这位只是机器人，就算表情丰富，也处处透着机械的僵硬感。“海斯特，你对我的死感到伤心吗？”

“这个答案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奥菲利亚从桌子上转到苏维里安身边，更加凑近了去看他的内核。机器人都是会将周围的一切记录下来的，奥菲利亚怀疑他是某人派来监视她的。是马里恩？还是苏维里安身边的那位得力助手？

“为什么你宁愿觉得苏维里安不像是卢米内斯特人，也不愿意相信他是卢米内斯特人里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现在不是谈论这些婆婆妈妈的看法的时候，况且，你不需要我的看法。苏维里安……的遗言，你是来监视我的吗？”

“我需要你的看法。”苏维里安的遗言将另一半脸修复完整时，被奥菲利亚阻止。她抓住了他的手臂，虽然感受到了温度，但也能明显的察觉到他的皮肤与真人的不同。她也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并且大脑主板显示他对两人之间的触碰做出了反馈。

她对此表示怀疑，除非亲眼看见。所以她伸手抓住苏维里安的衣襟，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半是正常人的脸，一半展示了真实的机械内核。

苏维里安抓着她的手，主动掀开自己的西装以及衬衫。钻石纽扣绷开来，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最后安静躺在地上折射阳光。

五颜六色的光芒。五颜六色的野花。

比起令人怀疑的对手，她更喜欢按照程序行动的苏维里安的遗言。

“作为莫亚蒂斯人，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爱我。”奥菲利亚说出的事实来自于心底真实的想法，所以她自然的笑着，充满了单纯、真诚的魅力。

敞开的衣服里，胸前心脏大小的显示屏上果然表明，他正在为她心动。

“苏维里安，你为什么执着于把自己塑造成被人唾弃的样子？”奥菲利亚抚摸着他的心脏，渐渐贴上去，紧靠着他的身体。“我生下来就是孤军战士，不懂得需要别人是什么感觉。直到我跌落谷底，只能在你这里安身，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处境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得到我想要的荣耀。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后来和阿里一起工作，朝夕相处，他给我讲很久以前的夫妻之间的爱是什么样子。因为爱，无论怎样的黑暗都能熬过去。我听着他给我讲故事，幻想着和你之间恩爱相处的模样，直到我发现自己着迷了，上瘾了，疯狂了。但是我不敢说爱你，只好假装维持原状。你知道吗？我看向你的每一眼，都克制不住自己对你的渴望。我只知道你是卢米内斯特天之骄子，从来不知道你也在渴求着爱，你爱我吗？”

苏维里安的心动早已平静。他静静的看着她。生气的机器人对主人的惩罚就是不听她的命令。

“你还在试探我？海斯特，你的戒备心未免太过强烈了？”

“把你的记录功能，还有，和外部的联络切断，我才能放心啊，哥哥。”奥菲利亚一副娇憨样撒娇。“别骗我。我懂的。”

奥菲利亚的技能，这副身体还没有丧失。和机器人相处的安心之处，就在于能随心所欲，释放自己的**。她看着他将自己的部分功能关闭掉，不再去想别的。只当苏维里安的遗言，也是苏维里安生前的内心世界。她想陪他演一场关于爱的戏码，也让自己的精神在这段时间里放松放松，然后继续那个未能言明的目标。

“现在，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奥菲利亚教导苏维里安的遗言摆好姿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拉着他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她把大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他来支撑。

“终于抓到一个逃跑的莫亚蒂斯人，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就像猫捉老鼠。”奥菲利亚想起第一次见苏维里安的时候。“你知道吗？吃饱了的猫捉到老鼠，总喜欢逗着玩，捉了放，放了捉，看它无处可逃，被自己慢慢折磨死才吃掉。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是这样的想法吗？”

那时候，她逃到了长廊尽头，抬头看见苏维里安。是他指引她往那道受到严格把控的门里走，还告诉了她密码。

“我不清楚。”苏维里安的遗言说。他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学习舞步上。实际上是他在带着她走，就算走错也丝毫没有关系。她的脚踩在他的脚上，身体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几乎粘在了他身上。“不过我很清楚的是，卢米内斯特不会伤害莫亚蒂斯人，除非他不懂事的到处乱跑。而苏维里安看似在救你，却是把你引到了一条死路上。”

“原来他是这么一个阴暗、坏透了的人，还说什么我不了解他。要是了解更多，我肯定会坚决的希望他死掉的。”奥菲利亚第一次见苏维里安，就把他当作救命恩人来着，现在才知道事实是反过来的。不过，是不是这么回事，已经不重要了。

“你会一直在这里吗？”一张和苏维里安相像的脸，在本人死亡之后还到处活动，就算是卢米内斯特人，也受不了这种状况吧？

“我只是苏维里安的遗言。他一死我就自动启动，来完成他提前安排给我的任务。”苏维里安双手抱住奥菲利亚的身体，“任务完成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自行毁灭。”

“如此甚好。”奥菲利亚尝试到背后拉开他的手，“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机器人并不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脑袋垂到她耳边说悄悄话。“想知道我第二个任务是什么吗？”

大概是来骚扰她一顿之类的。奥菲利亚想。

不知什么时候，地面上多了一条影子。苏维里安抱着她转啊转，慢慢转过180°，奥菲利亚这才看见那多出来的影子的主人是谁。

狒狒宛如另一台机器人，可是眼里写满对他们搂搂抱抱这种行为的谴责。

“放开我！”奥菲利亚急于和苏维里安的遗言分开，是因为不想被一个陌生人盯着她在和一个表面上是男人的人行亲密之事。

机器人终于听话了，放开她的身体，但还是握着她的手。

“你有什么事，说吧。”奥菲利亚心中不满。这个人在苏维里安身边做事的时候就是这么没有规矩的吗？竟然私自潜入总督的办公室？看到人家不方便也不回避，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这么愣愣的看着？

狒狒粗略俯首，表示敬重。

“我来是为了……雅诺的事。”

“继续说。”

“他不能回去莫亚蒂斯。”狒狒并不善言语，才说两句话就气吼吼起来，“他浑身上下都改造成了为了战斗而设计的武器，很危险。苏维里安总督的态度是，不许。就算要送他回去，也要把那副身体留下来。”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奥菲利亚挥手，“下次进来记得通报一声。”

“奥菲利亚夫人！”

“是总督。”奥菲利亚温温柔柔强调，却是自信有权力让人信服。

她恍然在自己身上觉察到苏维里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