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的爸妈都好着呢,根本不是沈照的家庭,那么小德更不可能是沈照了。
大乌龙事件,张阔真想捶死自己。
捶是不可能真捶的,张阔还要用柔和均等的力度拉花。
她发现拉花好像也有新手保护期,前两天感觉还不错,今天融合起来倒是有点困难了,得加倍用心才行。
“您好,您的香草拿铁,小心烫。”张阔将客人的自带杯放到台前,菜单上各个咖啡的制作流程还没学完,服务态度已经学了个十成十。
该说不说服务业真是相通的。
又低头取盒子进行包装,递出甜品,“您的伯爵红茶磅蛋糕。”
一旁闲下来的徐彻听见这一声没忍住抬起头,趁着喝水的时候拿余光打量张阔——头发整齐地在脑后束成粗短的马尾,随着动作一翘一翘的,如同她的主人一样,一天下来都很有活力,心想她们老板说的果然没错,昨天的无精打采简直像是她的错觉似的。
她哪里想得到这只是张阔最开始步入新工作的礼貌,等过几天脸皮厚了她就连衣服都开始乱搭了。
送走一个客人,她看见张阔从围裙前兜里掏出手机。
天地为证,张阔可没有摸鱼,刚刚在递咖啡的时候她的前胸就感到手机震动,猜到有人给她打了电话。
谁的号码?不会是诈骗吧,张阔皱皱眉。
可是号码地址又是林州。
抬眼看了看门口,没有客人进来,张阔按下回拨,将手机附到耳边,紧接着双眼瞪大,嘴唇微张,一副很吃惊的模样。
“怎么了?”徐彻一直注意着这边,见此正了正神色,关切地问道。
随即就见张阔转头看她,不敢相信地说:“小彻姐,我好像真的走运了。”
张阔一手紧紧握着手机一手攀上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带着某种电流,连带着她的手臂也一同抖起来。
是有多久没走运了啊?这副表情。
陈观从小隔间换完灯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怎么了?”她看着两个人,一边把袖子捋下来一边问。
徐彻盯着她蹭脏的袖子,单边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说真的,陈观最近出现在咖啡店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啊?
“张阔她中奖了。”徐彻捏了捏张阔的小拇指笑道,虽然刚刚张阔的表情的确有点夸张,但不得不说中奖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中奖?”陈观抬头看向张阔。
“对,”张阔笑得鼻头皱起,亮着眼睛不厌其烦地再回答一次,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小德之前劝她参与,“我家附近开的一家电动车店在做活动,我抽到了一等奖哎!免费送一辆电动车!”
“一等奖?这么厉害啊。”陈观错愕了一下,快速反应过来祝贺她。
张阔摸摸鼻子摆摆手,一副“也没有那么厉害啦”的臭屁表情。
“啊不过,”张阔又放下手,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我没有骑过小电驴哎。”
在澜江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坐的地铁,还不会骑电动车。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其实我可以教你。”陈观低下头微微笑着,在A4板夹上写着什么,听见这句掀起睫毛来自荐。
“真的吗?帮我大忙了老板!”张阔立即感谢,一旁的徐彻忍不住又用奇怪的表情看向了陈观。
帮忙是不是也有点太自然了?
“感谢另说。”陈观合上笔盖用板夹敲敲桌面,笑容和蔼,“先来说说上个月的营业额和这个月的计划。”
好吧,她应该又想多了,老板还是有正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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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练吗?”张阔下车,环视了一下周围。
工作几天后终于迎来她的第一次休假,陈观在手机上和她约好了时间,今天下午陪她一起去电动车店提了车,载着她到了这条长长的的绿荫长道下,停了下来。
这个地方张阔倒是不陌生,布置很寻常,像许多城市都会有的绿道,高大的香樟即使在秋冬也带着绿意,沿着道路的一个小斜坡再往上走,是一片开阔的广场,由于长道环湖,大家将这一整片区域称为后湖公园。
她以前上的高中就是在这附近,经常有很多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这附近晃悠,不过现在是工作日,人很少,只有眼前的长道铺展开来,温暖的阳光从头顶的枝干缝隙漏下,在衣服上点下光斑。
之前方圆来的时候,晚饭后她还带着方圆来这边散步消食来着。
想到这里她又侧头看了看包上的小挂件,是方圆上回去寺庙顺便给她求的平安符。
“没有,我们慢慢走到上边的广场去,在路上先给你讲讲基本的操作。”陈观推着车解释道,看起来对这一片很熟悉的样子。
“这样。”张阔若有所思点点头,为了方便观察,离陈观近了点。
她其实有思考过自己是不是有在大学见过这张脸,但自己的简历上有写自己的毕业院校,可陈观从来没专门提过,如果真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陈观应该没有理由会隐瞒这点才对。
“会骑自行车的吧?”陈观问她。
张阔竖起一个大拇指,毫不谦虚,“会。”
开玩笑,她可是从小就会骑自行车了,更别说后来走读的时候,天天都是骑车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
这条林荫小道也不例外,上了高中后她常来这边,尤其是快要艺考前,那时候她压力大,谱子总是背不下,二月份的天也阴沉沉的,她就把自行车停在广场边,一个人走在树荫下,香樟的气味使人平静,她踩着冬天的落叶一步步走,脚下发出“咔嚓”的声响,手里的谱子也像枯叶般被攥出声音。
虽然去了澜江后没再骑过了,但她想如果有个自行车在她面前,应该摸几分钟就能再次上手。
陈观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笑继续向她介绍,“电动车和自行车差不太多,左边控制后刹,右边控制前刹,单独使用前刹的话,可能会容易往前扑。”
张阔仔细听讲,乖乖点头。
陈观便接着往下说解锁、灯光与电门。
说到如何握柄的时候她将食指与中指一起放在把手前的刹车上,提醒道:“前期的话你要是不熟悉,可以先用食指和拇指圈住把手,但是手最好还是这样放,因为紧张的时候容易扭到电门,这样方便刹车。”
张阔“哦”了一声,在陈观将手撤到把手外缘后伸手试了一下,“这样吗?”
“对,”陈观带动她的手指勾了勾前面的刹车,又扶了扶她右边的手掌,“你刚开始可以手靠里面一点,防止一下把电门开到最大。”
陈观的手有点儿凉,但靠上来时那股淡淡的深烘过的咖啡豆香味却很暖,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陈观,你好像一棵香樟树啊。”她蓦地来了这样一句。
大概是因为走在香樟树下吧,那种使人平静的温柔与体贴就这样让她联想到了。
说起来每个人的气质好像都不太一样,比如何加焉像高高挂起的月亮,沈照像随心所欲的猫,小德的话……像只小狗吧,见到人就叫但是被凶一下就会往后退的那种。
张阔忍不住笑了一下。
收到这样猝不及防的形容,陈观有些不解地垂下眼看她——可能是为了方便骑车,张阔今天穿了条花白色的卫裤,上半身像随意塞的,有点臃肿,头发低低扎了个圆圆的小揪,脑袋上恰好还扣了顶绿色棒球帽,要说像什么植物的话,还挺像个大白萝卜的。
而且张阔的眼皮脸皮都薄薄的,平时看起来很沉静,但阳光下一透光就见红,更像萝卜了。
陈观撇开头。
“说起香樟,”她指了指地上的叶子,市政为了美观有专门划分出一段路不用清扫,“我以前还在这条林荫路上摔了一跤呢。”
“欸?真的吗?”张阔和她慢慢走上小斜坡,“我也有过,尤其是下雨天的时候,叶子会打滑。”
快要走到小广场,张阔又另起话题,“陈观,你是怎么学了电动车啊?”
陈观思考几秒,“挺方便的,因为要经常出去,比如见一些进货商,但家里离地铁口又有点距离。”
“也好,”张阔咧开嘴,“我家离地铁口近但是早上挤地铁还是不太舒服,你会的话真是太好了,今晚一定要请你吃饭。”
“先学会再说吧。”陈观停在空旷处笑笑。
不得不说陈观真的很会教人,在说完操作方法后还亲自进行了示范,每一步都要给她掰开讲明白,转弯的地方更是演示了好几遍。
真有耐心,张阔心下说,适合当老师。
等到张阔开始上手的时候,陈观就坐在她身后指导。
“好啦陈老师,来检验一下你的教学成果吧。”张阔调侃道,随即深吸口气,手下启动车辆,收起脚架,慢慢拧动电门。
刚开始的时候被冲了一下,但速度渐渐起来后一切都看起来很顺利,张阔将双脚收起搭上车,微眯着眼忍不住翘起嘴角。
前面是转弯,陈观说可以适当用脚辅助。
这么想着,张阔松开电门放缓速度,右腿正要放下时不小心误触电门,连人带车向前又冲了一段,张阔心中一紧,试图先左后右拧刹车,手却在心中的恐惧下更加拧紧了电门。
完蛋,要扑的。
这时身后的人倾身往前,手掌覆住她的手,带动她松开电门。
“没关系,松开慢慢转,眼睛看前面。”陈观轻声说。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凉意也瞬间渡过来,仿佛树叶拂过她的肩膀,于是张阔顺应着她的力气,慢慢向右拐了个弯。
她自己撞到了事小,要是把陈观也摔了就真要完蛋了。
之后陈观松开手,又陪着她练得更熟了些。
张阔慢慢停下来,放下陈观后也断了电以防误触,最后将电动车推到指定的位置,脚架打下来,舒了口气。
“你真靠谱啊,”张阔感叹道,“不然可能真要冲出去了。”
陈观噙着笑意注视着她,双手垂在身侧,在无人注意时往衣角蹭了点汗。
“你学得很快,”陈观夸道,“你双手的平衡力很好,所以拉花也是,电动车也是。”
“是吗?可能是敲键盘敲的。”张阔笑嘻嘻说道,不置可否。
她看向一旁的电动车,又兴致勃勃道:“等练熟了,以后还可以送外卖了哎。”
陈观沉默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在我面前说换工作吗?”
“不不不不,”张阔连忙摆手,怕祸从口出,“技多不压身嘛。”
“要上那条道试试吗?”但陈观也没有真的在意,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斜坡下环湖的绿荫长道。
“我吗?”张阔指指自己,下一秒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再次插入钥匙启动电动车,收起脚架,手臂放松,捏紧刹车,从小斜坡上缓缓滑下去,顺利到达树下,继而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斜坡上的陈观,在对方的点头肯定下又拧起了电门。
张阔骑行在林荫路上,感受着风从颊侧耳边吹过,虽然此时此刻不是夏天,但那阵风很有夏天的感觉,像她高中集训的时候,她和几个朋友一起溜出来吃冰棍,她们踩着单车飞驰而过,四五点的阳光落在她们脸上,湖面闪光,湖底闪光。
那真是很美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