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一炬 第15章 第 15 章

林客走到了会客室的门外，听见了屋内低低的哭泣声。

门口的安保人员冲林客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就帮林客打开了门，让林客进去了。

屋内，艾涯坐在窗边的吧台上，神色平淡冷静。

沙发上的莱拉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过的纸巾摆满了半个桌子。

屋中的两人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

林客很意外，艾涯竟然没有在这个时候对莱拉出言安慰——在林客的想象里，为了表示两家的友好关系，他推门进来的这一刻，应该看到一幅温馨的景象，莱拉会哭，艾涯会坐在一旁，向这位刚刚失去了管家先生的大小姐，表达自己的痛心。

结果艾涯和莱拉坐得很远不说，艾涯脸上的表情也非常冷淡，这实在是有点超乎寻常。

这是一个观看球赛的贵宾室，房间很大，一眼望过去大概有两百平，装修精良，生活用品齐全，甚至在角落里，还有一个家庭影院。

莱拉看见林客来了，立刻就想站起来扑过去，艾涯适时地咳嗽了一声。

莱拉听到声音之后，动作就僵住了。

不管艾涯私下里有多想看林客的热闹，在关键时刻，艾涯从不掉链子。

林客旋即走到了艾涯的面前，问：“您没事吧？”

艾涯摇了摇头，问：“情况如何？”

“埃尔现在在向基石申请热感应无人机的使用权，”林客回答说，“还有卫星数据。”

艾涯看了看窗外，问：“凶手在那片林子里？”

“这种可能性最大，”林客跟着艾涯的目光望出去，“等一会狗到了，就可以对足球场附近的森林边缘进行排查，要是能发现脚印，就一路追踪下去。”

艾涯点了点头。

她皱了皱眉头，问：“那你来找我，是……”

“母亲。”林客打断了艾涯的问题，用指腹敲了敲艾涯扣在桌子上的手机。

艾涯眼里精光一闪，两个人的余光里都看向了止不住哭泣的莱拉。

林客不再说话，他走向了房间的另一侧，从冰箱里拿出来了两盒牛奶味的低卡冰激凌，他将其中一盒推到了莱拉的面前。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艾涯为什么会对莱拉如此冷淡，但是，既然他的母亲已经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唱红脸了，那自己就必须唱白脸，不然传到埃尔的耳朵里，容易引起误会。

艾涯坐在原位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正在滑动着手机的屏幕。

刚刚，林客已经将车辆起火和瓦伦被杀的相关情况写成了一份简报——这份简报在五分钟之内就会被自动销毁。

这完全是出于安全角度的考量，林客并不想让埃尔，或者别的什么人，发现戴伦家的心思。

他将简报发到了艾涯的手机上，现在艾涯正在仔细查阅。

林客需要和自己的母亲沟通，看看在这件事中，是不是还有什么情况，是林客没有想周全的。

莱拉看见了自己面前的冰激凌，哭得更大声了，说：“这……这是瓦伦先生特意为我准备的……他知道我在减肥。”

看来，对贵族孩子视同己出的管家先生，还是非常多的，林客心里想着。

“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就当陪我吃了。”林客对莱拉说。

他并没有对奥兰多一家报以同情，不管是他给莱拉递冰激凌，还是林客口头上安慰埃尔的那两句话，都只是出于效率和社交礼仪的必要。

从事情本身来说，林客根本找不到奥兰多家值得同情的地方。

白拿别人的技术，还不允许别人做出反击？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

看来，奥兰多们这几年实在是膨胀得太厉害，他们将谨慎两个字抛在脑后，最终得到了一个残忍的结局。

等到此间事了，林客回家之后，一定要和艾涯商量一下与奥兰多家族合作的优先程度。

一个办事不牢靠的家族，很难得到戴伦们的信任。

林客挖了一勺冰激凌，把它放进了嘴里。

“林客，”莱拉吃了半盒冰激凌，又用纸盒里的最后一张纸巾擦干了眼泪，“你和我哥哥……你们能抓到凶手吗？”

“没问题。”林客嘴里的冰激凌融化了，甜蜜的味道让他做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保证。

“凶手在哪里？”莱拉抬起头，她的眼眶红肿，“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抓他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的越野和攀岩技术都过关，并且一脚踩进了一尺深的泥里时，不要被里面的虫子吓哭就行了。

“埃尔不会让你去的。”林客摇了摇头，将这个“能不能”的问题，转移到了不在场的第四人身上。

“我可以去的！”莱拉绕过了茶几，抓住了林客的胳膊，“你们就带我一起去吧。”

话说到这里，林客选择让步：“好，我不反对你跟着我们一起进山，”他停顿了一会，仍然将最终的决定权放在了埃尔的手里，“但是你哥哥那边，我不能保证。”

林客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逞什么英雄主义，这本来就不是戴伦们的事情。

莱拉听到林客这样说，高兴地点了点头。

“林客，”艾涯坐在窗边喊道，“你来一下。”

林客想走过去，示意莱拉松开抓着自己的手。

莱拉犹豫了一会，凑到林客的耳边，悄悄地说：“你妈妈一直没和我说话，她是不是被那个凶手吓到了？”

不可能，林客心里给出了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那可是艾涯。

但是他只是抚开了莱拉抓着自己的手，重新走回了艾涯身边。

“母亲。”林客说。

艾涯和林客四目相对。

“你在想什么？”艾涯问。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林客答。

“嗯，只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好。”艾涯继续说。

这就是静观其变的意思了。

林客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问：“您现在就回家吗？”

“不，奥兰多家族遭受了这样不公平的事情，我有必要留在这里，”艾涯说到“不公平”三个字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句场面话，她是说给莱拉听的，“如果等一会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们一起进林子。”

林客看了看艾涯的着装，说：“您这身衣服不太方便，要不要我给您准备一套新的衣服？”

“好。哦，对了，”艾涯先同意了林客的提议，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热感应无人机和卫星数据的使用权都到手了，我们倒也没必要非进山不可。”

林客眼睛一转，他立刻领悟到了艾涯的意思：“直接用无人机，击毙？”

艾涯点了点头，说：“也可以用无人机装载的小型炸弹。”

站在屋子另一边的莱拉听到之后，她愣住了，不知道作何反应。

林客思索了一会，提出了疑问：“如果是小型炸弹的话，动静就太大了，而且，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但是这最安全，”艾涯冷酷地回答，“无人机射击的技术还不成熟，精度太差了。”

林客点了点头，用对讲机，向埃尔转述了这两个建议。

下一秒，埃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艾涯站在一旁，听到了埃尔的回话之后，勾唇一笑。

两个家族的掌权者凑在一起，想法完全一致，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他们不会考虑将凯特送往法院，接受正义的审判，也不会考虑给凯特留一个全尸。

掌权者们只考虑如何用最简单的办法，尽快消除这一能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的隐患——毕竟很多年以来，除了凯特，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对贵族们出手。

狄更斯能住进戴伦家的医院里，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再根本一点，狄更斯并没有真正损害到戴伦们的根本利益。

但是凯特不同。

贵族们的命太重要，太值钱了。

他们对于自己拥有的财富和权力心知肚明，因此也就越惜命。

像凯特这样孑然一身的人，竟然能够趁着贵族们不注意的时候，用一把简单的手枪夺走了一位老管家的生命，这是贵族们绝对不可以忍受的——他们特别怕死。

所以，与其大费周折地站到凯特的面前，倒不如直接卫星和无人机配合，炸了干净。

贵族们只需要站在远处，看着山林里的烟花升起。

“这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不知什么时候，莱拉走到了林客和艾涯的面前，她那张天真又善良的脸上呈现出了绵羊一般的恐惧，这是只有在普通人的脸上才会出现的神色。

“什么不好？我的小淑女。”这是她们进入这间屋子以来，艾涯对莱拉说的第一句话。

“这样，基石那边，会不会不高兴？”莱拉问。

艾涯定定地看着莱拉，问：“说说看？”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莱拉求助一般地看着林客。

林客对上了莱拉的目光，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让莱拉失去了把话说下去的勇气。

过了一会，艾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觉得我们什么？”

在艾涯的询问下，莱拉最终还是坚持着把话讲完了：“觉得我们……得寸进尺。”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就像倒计时一样。

莱拉能问出这个问题，证明奥兰多家族并没有将她养废。

或许埃尔将莱拉保护得很好，让这位少女身上保持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但是不得不说，莱拉也保持了对权力的敏锐嗅觉。

他们距离权力的中心很近，却还不是真正掌握权力的人，只是借了权力的势。

而莱拉的这份嗅觉，放在任何一个家族里，都是能够救命的。

埃尔应该多听听莱拉的意见。

林客又吃了一口冰激凌，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