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 第8章 看海

闹钟响起的时候，小圆醒过来。关掉闹钟和空调，起床去洗漱。

洗漱完下楼，忙过后端着老刘给盛好的饭上去，坐在老地方吃饭。

吃过下去洗了碗，又回去坐下，拿起画板画画。画了会儿，又下去洗碗，这样直到早点忙完。

李玫抽空也来过几次，告诉小圆午饭到时候会给她送上来，所以小圆也就没下去。不是画画，就是看书，只是不知道程风那边怎么样了。

吃过午饭，老刘又闲来抽烟，小圆坐在那里翻书。翻了几页倦了，瞥见手腕上的发绳······

终于收回目光，合上书，头抵下来，静静的。只有风扇轻轻转动。

之后仍旧画画，画到孙悟空变化了蜢虫儿，正在听那做豆腐的墙角······地上有人影一团，抬头，是程风。

他笑着，摘下她一只耳机：“一直画画，脖子不疼吗？”说着在旁边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两支棒棒糖。递过来一支道：“两个都过了，请你吃。”

小圆接过来，还是荔枝味的。

“再考一次就可以拿证了，到时候带你去海边。”他已经拆开了包装纸，把糖放进嘴里。又拿过小圆的，拆开给她。

小圆点点头，把糖放进口中。甜味四散，荔枝的味道也出现了。

程风左脚和小圆放在同一台阶上，右脚踏下去一层。手里不断捻着棒棒糖杆。

很久之后，小圆吃完糖，捏着空杆。程风一把拿过来说：“给我吧，我去个卫生间。”便拿起刚才剥的糖纸起身上去了。

脚步渐无，口中还是荔枝味道。

程风下来的时候，小圆捧着书在看。他坐下来，瞥了眼，是鲤鱼精那里。三人引不出妖精，悟空便去请教观音菩萨，菩萨正在竹林里削篾。

他支着头，静静的。看了会儿台阶，就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一直到李玫来喊他们吃晚饭，两人下去，饭菜都已经盛好。便端上去，开始吃饭。

吃过将碗送下去洗了，回来程风又看小圆画画，伴着烟味一张又一张。不知多久，终于要走了。

就和小圆告别：“明天见小圆，记得来找我。”见她点头，他微笑摸摸她的发，起身离开。下来和老刘点头招呼过，出去又和李玫说了。李玫送他出来，看他去了，也进去店里。

后面几天，小圆仍旧送饭，两人一起画画，看电影。很快就是考试日，程风信心满满去了。

到了晚饭时间，他戴着一个白色头盔进来。

李玫正在招呼客人，程风笑着冲她晃了晃手中的驾驶证就进去了。厨房里老刘正在忙活，他开门上去。三两步跨上台阶，正好惊到小圆。看她捧着书怔愣的样子，他笑了，伸手过去摘下一只耳机 ：“考到了，你看。”便将驾驶证放在书上，到一边坐下。

小圆打开来看，照片上，程风微微笑着。

“明天我们就能骑车出去了，我还买了两个头盔。” 他已经摘下了头盔，又让小圆看：“你那个和这个一样。看，这里还有一朵云，喜欢吗？” 白色的头盔上，侧面用蓝色勾出了小小云朵的形状，很好看。小圆点了点头。

程风笑了，将头盔放在一边。又拿过驾驶证：“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他翻了翻，笑着，又道：“收起来了哦。”小圆点头，看着他装进口袋。

“那我先回去了小圆，等我回去加满油，明天咱们就可以去海边了。”小圆点点头，“明天见。”程风笑说着。然后起身，拿起头盔挥挥手，“拜拜，明天见小圆。”小圆也挥手，程风笑着，下楼去了。

老刘还在忙，出来李玫正在给客人点单。程风指了指门口，笑着挥挥手，便去了。

这晚忙到很晚才关门，匆匆收拾过，母女俩上楼洗漱了歇去。小圆的梦境依旧。

······无比鲜绿的森林，树木鲜翠到每一株都像是一片嫩绿的湖。只是，每一株都一样。

每一株都一样，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往前，往前。还是树，还是树，还是······每一株都一样。

好累，“小圆！小圆！”是程风，“快来啊，在干嘛？！”他笑着跑开，手中还是半串烤串。周围都变了，是夜市，那条他们常去的街。

“小圆！小圆！”他冲她挥手。

小圆！小圆！······

嗡····嗡····小圆惊醒。拿过手机，划掉闹钟。

洗漱后下楼。洗了碗，母亲已经打包好早点，便去送饭。

程风家，两人吃完早餐，收拾完毕。小圆画画，程风工作。

忽然敲门声响起，程风搁下笔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个满脸大汗的骑手，拎着两袋子东西，脚边还堆着两箱。“你好，你在XXX的订单已送达，我帮你搬进去吧。”

程风接过他手中的袋子，笑着说：“不用了，辛苦了，稍等一下。”说着转身进屋，将东西搁在厨房。从冰箱取出一瓶冷饮出来递给骑手：“辛苦了兄弟，喝点解解暑吧。”

骑手笑着接过饮料，道着谢，又问：“真不用我帮你搬进去吗？”

程风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搬就行。”

骑手点头笑着：“那好，那我走了，谢了啊兄弟！”他举了举手中的冷饮，“记得给个好评啊！”

“好！再见！”

程风抱起地上两箱东西进来，将门推上，和小圆道：“我在超市买了些东西，如果我们不去店里的话就在这里做着吃好了，你正好尝尝我的手艺。”小圆点点头。

将东西都掏出来，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袋子折好搁在抽屉里当垃圾袋备用，箱子也拆了立在角落，他这才过来坐下。

“中午想吃什么呢？”程风看着小圆，笑道：“我做意面给你吃好不好？再煎点牛排。”

小圆点头。程风笑着摸摸她的头：“画画吧。”他拿起手机，片刻也继续工作去了。

午饭两人并没有去店里吃，真的自己在家做了。程风在微信上和李玫说了一声。

吃完饭，收拾完。程风看着窗外的一片亮白，又看看小圆包裹严实的一身黑色，不禁皱起眉头：“外面太热了，过一会儿吧，等会儿再去吧。”他将胳膊横架在沙发上，整个人向后靠去，“如果你是市子的话，你会回到小森吗？”

“蓝天白云，热的风，和等待你的一切。”

“你会回去吗小圆？”

他一直仰面看着，“我要回去的。”

小圆看着程风侧脸，过会儿他也看了过来。眼中满是坚定，“我要回去的，小圆。”

小圆静静地点了点头。

程风轻轻笑了，静静地看着小圆。

快6点的时候他们才从程风家出发，临行本来是要做饭的，但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就简单吃了点面包。程风骑车载着小圆，太阳还是很**，连风都是烫的，头盔也捂得人脑袋发闷。但好像，只要是去看海，只要是跟着程风，一切都不重要了。

车在太阳下像一尾归海的鱼，湿漉漉的，要往海中奔去。

热烈的风，热烈的光，热烈的呼吸和心跳。仿佛有久远的过去，乘着这些热烈追来了。也热乎乎的，溶进了这条路。

······空气里渐渐的有了腥咸的味道······海在右边出现了！——蓝得波光粼粼的，像是一块安静的宝石。

天使把它遗落了，任由它在人间闪着灼灼的光。

鱼游近海的时候就慢了下来，在这热乎乎的风里缱绻着，沿岸一路描摹。

终于，它转了下来，停驻在海面前，分化为两尾湿漉漉的信徒。他们静静立着，看着传说中的一片蓝。渐渐的，蓝模糊了。可它潮湿腥热的味道还在，萦绕着，蓝便更加清晰起来。

风无比得热，混着光，散在海面上。人被摘掉束缚站在这风里，每一个毛孔都被吹开了，吹得烫烫的。这种热烈催出如雨的汗来，仿佛人只是那万千河流中的一支，也要奔赴着将自己交到海里。如今看见了，就开始献出她自己的湖泊。

这片湖泊静静地汹涌着。无限的眷恋哀伤在眼中奔腾，奔腾着挤落一点，一点。

为什么今天才见面呢？我本就属于你呀。无数次的听说，无数次的想念。久到已经忘了，忘了有多想见你。

你在这里。

无限的欣喜又涌了上来，更加强烈地奔腾着，要把这片湖泊翻覆。湖泊太小了。小小的湖泊承受不住这汹涌热烈的情谊，她无限地想要将自己归进这片海里，永远的归去。

海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情意，一次次的将自己送来他们面前。湖泊感受到了，她向着海奔去，一路踏进海里。

海水触摸到了她。她更加热烈地要往海中去了，迫切地想要更多触摸，想要被填满，被拥有。

她终于没在海里，所见所感皆是它。无限的海涌进她的身体里，她们就要彼此拥有。突然，有人冲进来抓住了她，把她带出了水面。一路拉着她往回退去。

她张手抓着，海慢慢离开了她的脸，她的胸，她的腹。最后，连她的脚也感受不到了。她坐在沙滩上，被热烈的太阳照晒着。明明才拥有过，可海已经要离开了。

他跪在背后拥着她，头埋在她的颈间，强烈的心跳咚咚跳在她身后。仿佛那要是她的心跳。

渐渐什么也没有了，连发丝也吹得干干净净在风里飘摇。湖泊平复了，无限平复了。

他还是拥着她。夕阳火红火红地散着自己的光，那光铺在海上，映得海也火热起来。也映进了她眼中，像两点星。

慢慢他放开了她，坐到了旁边。夕阳在天际红得热烈。

红得那片海水像是有了生命，随时可以张开一双手臂将它接回。它一点点地接近着，接近着，要将自己放回海里。海静静等待。终于，它落进了海里，轻轻没了下去。后来渐渐混沌了起来，风变的温吞，光线开始模糊，远处的天和海静静连成一片。只有气息，还是温热的，潮湿的，散在夜幕里。

没有星月，天地只有一片海，海边归歇的旅人。

回去的时候一点痕迹也没有，李玫笑着送别了程风。

*无际的海。

手在海面上随着波荡。

静静的，可以清晰感受到它的每一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