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 第6章 程风的家

闹钟响起的时候小圆睁开眼睛。伸手抹过脸，坐起来。过了会儿，下床去洗漱。

吃完早点，李玫叫小圆去送早饭。

推门出去，努力随着记忆中的路一直走，一直走。终于看见了那栋楼。

深呼吸，再走，终于看见单元门。深呼吸，爬着楼梯。

405门口，敲门。门开了，程风笑着。

换好鞋，小圆取下耳机，摘下帽子和口罩。

客厅还是空荡荡的，程风拎着早点笑说：“沙发明天就到了。”

两人一起进来卧室，空调开着，房间里温度刚好。

程风让小圆坐下，自己从抽屉拿了本书垫着坐在地板上，就在床头柜上凑合着吃起了早饭。

小圆低着头坐在那里，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三两口把粥喝没，收拾完毕程风过来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小圆。小圆看见程风，他脸上的酒窝深深。

程风仔细看着小圆，认真看进她的眼中。他抬手，去拨她的发。

那只手轻轻将左侧的头发拨在了耳后，另一只手又伸来将右侧的发也拨到了耳后。然后，他笑得更加温柔：“小圆，你长大了。”

耳边的话语清晰，那双眼中是盛不尽的情谊。又有风猛烈地吹过来，诉说着，程风在就好了。

他的头靠在了她的膝上：“小圆，我也长大了。”忽然有泪水从他的右眼滑过鼻梁。

“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闭上了眼睛，还是有无限的泪水滑下。她感觉到了，轻轻地颤抖。泪水静静地落下，心里只是一遍遍地呼喊着：程风在就好了。

泪水模糊了一切。

程风在就好了。

小圆离开的时候程风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离去，站了会儿才回去了。

回到店里小圆往后面走，李玫正要和她说话。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于是停下接通了。里面是浑厚的中年女声，问到：“喂，你好啊，你这店里是要招洗碗工吗？”

“对，是在招洗碗的兼职。”李玫回答到。

“哦好好！还没招到吧？”对方又问道。

“还没有，你是要应聘吗？”

“对对对！你是老板吗？”

“我是老板。”

“哦！你好你好！那个工资真是那么多吗？还有那个上班时间，就是中午和下午那一会儿吗？”

“工资和上班时间就是写得那样的，你可以先过来店里看看，有什么咱们当面聊也行。”

“哦好！那我下午去看看吧。”

“行！你下午来了再说。”

“哦好，那就这样吧，我下午过去。”

“好好，再见。”

挂了电话李玫也不去找小圆，拿起水杯喝水。

喝完水她笑了，外面阳光灿烂，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小圆，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孩子。

午饭点很快来到，忙完后李玫打包了两份饭菜叫小圆去送给程风，顺便一起在那里吃了。

小圆拎着饭菜出门，李玫撑开一把伞递上，看着她走远才回去。

街上行人稀少，只偶尔有车在路面蒸腾的热雾里穿过。

小圆撑着伞，顷刻也是汗流浃背，仍只慢慢走着。终于到了楼下，她重重呼吸，然后踏上楼梯。

405门口，敲门。顷刻门开，程风笑着请进。接过袋子一看是双人份的，有两双筷子。

小圆收了伞，摘下耳机换好鞋。整个人都很狼狈：头发贴着，露着的额头和眼睛周围都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热气——好像黑色衣服里包裹着的是炽烈的炉火。

程风笑道：“去洗洗吧，这个给你。”他从左手腕上摘下一个黑色发绳递给小圆。

小圆接过来看着。程风笑了，拿过她手里的格子伞：“去吧，我等你。”

洗手间里，摘掉帽子口罩，收起耳机站在镜子前。

镜中的人满脸水光，头发垂在肩上，和黑色的衣服一模一样。

她并没有扎起头发，只是将发绳戴在手腕上，低下头去用水扑了扑脸。

出来的时候卧室门虚掩着，凉凉的空气透了出来。

小圆轻轻推门进来，掩上门。

程风坐在地上，床头柜挪到了面前，上面摆着饭。看见她，拍了拍地上的枕头招呼道：“坐吧。”

小圆没有挪动脚步。程风笑了：“没关系的，坐吧。”

见她不动作，他只好将枕头放回床上，从箱子里掏出两件衣服摆在地上：“坐吧。”

她这才过来坐下，程风将筷子拆开放好。又从墙边掏出两瓶矿泉水，一瓶搁在自己旁边，一瓶拧松后递给小圆。她接过来也先放在一边。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饭。程风给小圆夹菜，她都吃了。

吃完饭，将饭盒都收拾了搁在一边。程风趴在柜子上看着小圆：“等招到了人，我带你去海边好不好？”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嗯···那得先买个摩托车，还得上牌，考驾驶证·····以前我们老说去看海，”他笑得更灿烂了，“你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你知道吗，海是最真最好的朋友，永远在那里，等着你来。”

小圆看着程风，觉得他的眼睛好像海一样。

走的时候程风仍然送小圆下去，临出门从挂钩上取下一把黑色的折叠伞。“用这个吧，遮阳更好一点。”小圆点头接过。

两人下来，小圆撑起黑色的伞。看她走远后，程风才回去了。

回到店里的时候，李玫正在和应聘的人说着话。犹豫片刻小圆收了伞推门进来，李玫也不好说什么，就看她疾疾走进去了。

“这是······”对方看着小圆背影充满疑惑。

“哦···这是我女儿，不爱说话。”李玫笑着解释。

“哦，”对方点着头，“结婚了吗？”

“啊？没有，还小呢。”

“多大了？”

“28。”

“周岁？”

“嗯。”

“28不小了，我们那里这么大的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是吗，···”李玫赶紧把话题岔开了，“对了秦姐，你儿子和媳妇真的同意你出来上班吗？不是说你孙子还在上学吗？”

秦姐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家里双胞胎都上初中了。一天都在学校，就晚上回来住。

“我儿子也不想让我出来，可我呆在屋里头太无聊了，出来挣点是点。我媳妇也好啊，舍不得我出来，可是你说我看着他们起早贪黑的，我也舍不得······”

李玫在旁点着头听着，终于逮着空说：“你也不容易，那秦姐你看咱们这里情况就是这样。你能接受呢那咱们就说定了，我也不再找别人了，就等着你来上班。当然，你也可以先来试几天看看。”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洗碗嘛！你别看我年纪大点，我干活利索得很呢！”秦姐笑着说。

李玫笑着点头，正要开口，秦姐又说到：“那工资是确定是每个月15号发吧？”

“当然！”李玫点头，“这个你放心，到了15号就发。”

“那就好，那我明天就赶紧办那个健康证去，听说下来都得到星期一了。”

“嗯，那今天要不就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拿到健康证了直接过来就行。”

“好好，”秦姐起身，边说边笑着向门口走去，“那我先回去了，咱们说定了啊，等我健康证到手就直接来了啊。”

“好。”李玫送人到店外。秦姐指着左手边说：“那我先走了啊。”

“哎，好。”两人作别，李玫又进去店里。

直到晚饭也不见程风来，小圆又去送饭。

到了敲门，程风笑着开门请进，接过了饭菜。小圆进去，摘下耳机合上伞，褪下帽子口罩。

客厅里已经多了张茶几和一个灰色沙发，沙发上摆着几个靠垫。窗户上的窗帘换成了黑色，空调吹得屋里温度刚好。

程风将饭放在茶几上，去厨房拿出两个马克杯，用水冲了冲。从旁边饮水机下接了两杯温水，端来放在茶几上。

“坐啊。”他将两个抱枕放在地上，拍拍其中一个要小圆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拿过袋子取出饭菜，程风一一打开着。边开边道：“哇，今天有鱼啊！还有排骨！好香！”

把一盒饭放在小圆面前，他又拿出筷子打开递给她：“下次不要拿筷子了小圆，我买了两双。我还买了勺子和饭盒，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把饭盒带上吧。”小圆点点头。

“吃吧。”他夹起一个排骨放在小圆饭上，自己也夹了块。又指着对面空墙说：“等明天投影仪回来了就可以看电影了。”小圆看着空墙点点头。

两人就安静吃起饭来，期间程风不时给小圆夹着菜。

他拿过黑色的杯子喝水，说道：“喝点水小圆，慢慢吃。”小圆点点头，拿过白色的杯子喝了两口又继续吃饭。

吃完饭，收拾完，又坐回去。喝了点水，程风搁下杯子转过来看着小圆：“小圆，和我在一起你会不舒服吗？”

小圆一下扭头看过来，认真摇着头。

程风笑了，轻轻拥住小圆，摸摸她的头：“那就好，我不希望带给你你不喜欢的东西。小圆，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是放松的。我们要一起变得快乐起来啊知道吗？”

小圆静静听着，她想要点头，可是下巴抵在程风的肩上。她只能将头轻轻地靠在了程风头上。

感觉到她的动作，程风笑了。

外面天早已黑尽，程风送小圆回去的时候拎着网购的饭盒。

路过水果店时停下买了个西瓜，一些橘子和葡萄。果然到了店里，李玫又埋怨他乱花钱。

小圆进去后面了，程风将袋子递上去，笑说道：“玫姨，这是我买的饭盒，已经洗过了。以后就用这个装饭吧，还省点包装盒。筷子、勺子我也买了，不用再拿了。”

“买这个干嘛？”李玫接过来一看，见是两个双层的，又说：“两层的，这么小能装多少？”

“够了玫姨，你每次都拿那么多菜，我感觉我都胖了好多啊。”程风皱眉诉苦。

“哪里胖了！我怎么感觉你比回来还瘦了。”李玫看着程风的脸说。

“哪有？不管不管，你不能把我当猪养！”程风撅起嘴，满脸的不情愿。

李玫“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后面正在吃饭的一个年轻人也忍不住低头笑了。放下饭盒，她拍拍程风肩膀说：“胖点也不碍事，玫姨觉得你挺帅的！咱们不玩那些虚的，吃饱就行啊！”

程风无奈，还是说：“少点吧玫姨，吃不了都浪费了。”

“好好，我下次注意啊。”李玫笑着点头。

“啊对了玫姨，我想着买个摩托车，到时候能带小圆去海边看看。这个还得考驾驶证，估计得忙段时间。”

“真的吗？”李玫高兴得很，“你只管考，忙的话说一声，我就不让小圆过去了。你打算买个什么样的？”

“·····还不知道，买个二手的随便骑骑。”

“嗯，这事你别操心了，你考驾照，我看看哪里有卖的买一辆。”

“哎别别别！你选的我和小圆还不一定喜欢呢···我自己买，我又不是没钱！”

李玫无奈地笑了：“好好好，你们选吧······”

“嗯，”程风点头，“那我先回去了玫姨。”

“这就走了吗？”李玫笑道：“那就去吧，你整天对着电脑，回去没事就早点休息吧。”

“嗯，你等会儿跟小圆说一声。”

“好。”李玫说着就要送出来。

程风忙道：“不用了玫姨，我走了。”

李玫还是送到了店外，又说道：“今天有个大姐来应聘了，大概周一拿了健康证就可以上班了。”

“真的？”程风很是开心，“等她来上班了我就可以带小圆出去玩了。”

“嗯。”李玫微笑着点头。

“那我先走了玫姨，再见。”程风摆手笑着。

“早点睡啊！”李玫也摆手，看着程风远去。

夜风吹起一缕发，她伸手将它勾回耳后，转身进去店里。

两桌客人还在吃饭，李玫把水果拿到后面，将西瓜切了一桌送上一份请他们吃。

客人都道着谢，李玫笑着只说不客气。她又装了两盘，先进去给了老刘一份。老刘正抽烟，也就点头接过来。

又给了小圆一份，小圆正画着，就先放在旁边了。下来李玫去拿了一块西瓜尝了，甜进了心里。

程风一路走回去，路过小区前边广场的时候停了下来。去旁边的超市里买了罐啤酒，走到广场上。

晚上的蚊子肆无忌惮。这里周围都是树，蚊子更多。所以很少有人下来玩，一些运动设施都空着。

程风在一个秋千上坐下，打开啤酒喝了起来。

旁边的秋千上也坐下一个人，被树遮住的昏暗里仍能看见两条白长的腿，来回晃着。

过了很久，突然电话响了，她慢慢悠着，拿出电话接通：“嗯？”

“嗯。”

“你这么想我可怎么办呢？”

“我当然想你了。”

“嗯···非常非常非常想啊。”

“我要来看朋友啊，不是说好了吗～”

“真的吗？”

“那怎么办？你这么一说我都后悔了，害得我现在好想好想你怎么办？”

“不要了，这么晚了，我和朋友在一起呢。”

“才不会呢，我现在好爱好爱你的。”

“嗯。”

“嗯，明天就回去了。”

“好。”

“我也好想你。”

“老公～”

“老公～”

“老公～”

“mua！”

“嗯。”

“嗯。”

电话挂了的时候，那两条腿又开始晃起来了。

程风喝完了酒，松开手，“啪”地一声罐子落在地上，滚了几圈。他也开始仰起头荡起了秋千。

*女生和男生牵着手沿溪边一直走，另一只手上拿着各自的鞋。

两个人脚上都是泥，太阳晒得两张脸红红的，可他们一直在笑。

虽然一只鱼也没有抓到，可是溪水好舒服得凉，现在脚下的草地也凉丝丝的。他们一直牵着手走着，互相看着笑着。

“小圆！”突然有声音传来，女生回过头去，没有人。

“小圆！”

顺着声音看过来，身边的人已经变了：“程风···”

“小圆！”他笑着，向前跑去：“快来啊！小圆！”

“程风···”她也向前追去，“程风···”

“快点！小圆！”他笑着，向她伸着手，还在跑着。

“程风···”她也伸出手去，尽力追着。

“小圆！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