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你是指哪一部分?”出乎意料,里德森依然是很舒展的姿态反问。
简姝在脑海里过了一下那些纷乱的记忆,勉强笑了一下:“我喝多了有些记不清,大概就是胡说八道吧,好像还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我会赔给您的。”
“对了,中午您答应的事……”简姝急着转移话题。
简姝生怕里德森抓着中午她喝多了之后胡说八道的内容不放,没想到里德森似乎没有那个意思,顺着她的话题。
“研究中心的每一阶段试验都是提前经过严格的申请与审批,不能随意变更。”
突然转变的和中午完全不同的口风,简姝的心忽地一坠,坐直了身体:“只是想增加一个临床试验志愿者而已。”
里德森补上后半句话:“包括申请的志愿者人数。”
空气中的气氛猛然凝结,简姝瞪着里德森那张完全看不出情绪的俊脸:“你什么意思?”
中午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她都给沈若雨发消息去了,现在反过来开天窗。
玩她呢。
迎着简姝谴责即将燃烧起来的视线,里德森双手交叠搭在膝上一派从容:“我替你多申请一个试验名额,相应地承担了不必要的风险。如果在临床试验阶段中出现任何问题……”
简姝绷着脸:“我明白,我们是完全自愿参与试验,会自行承担一切后果。”
“和你们无关,研究中心的工作进度需要重新调整。长和泰森也不是什么小地方的研究中心,随随便便找两个相关人员就能拉来做试验,把患者的相关病历资料全部整理好,我交给研究中心审核是否符合进行临床试验的标准。”
越是正规的研究中心对临床试验志愿者的要求越是高,毕竟临床试验是为了评估药物对目标患者的治疗作用,同一个病全世界的患者人数可能数不胜数,不能每个人都参与临床,当然是挑其中的特殊人群做针对性研究。
这也是可以想见的,筛选严格,要是若雨的病没有达到用药标准反而做了试验的话反而是害了她了。
原来里德森是要说这个,简姝松口气:“好的我明白,患者的资料……”
简姝顿了一下,她只知道若雨的病是一种癌,具体的倒也不是十分清楚,反正沈若禾的言语中听上去不是很乐观,她也就没敢多问,现在倒也说不出个一二。
“那您方不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让我朋友加您,她是医学生对她妹妹病情表述比较清楚。”
“简小姐,”里德森的声音冷淡,“希望你明白,我只是看在你欠我一个人情等价交换的份上答应帮你一个忙而已,我平时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应付乱七八糟的人。”
行。
简姝挤出微笑:“那我把相关资料整理完了,交给您秘书安德里,这样可以吗?”
“安德里只负责公司业务,公事范畴以外不在他的工作职责之内。”
忍住,一定要忍住。
里德森是资本,是现在唯一的光。
简姝已经明白里德森挑三拣四的潜台词了,咬牙道:“那我可以加您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把资料给您,您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太打扰您了,毕竟您平时工作那么忙。”
都是报应,当年她那么痛快删掉里德森的电话,风水轮转,现在也轮到她求着里德森给她联系方式了。
里德森只是闲适地靠在沙发上,沉默却让人觉得危险的气势就已经笼罩了一方天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次重逢后她在面对里德森时总是有种心虚又处于下方的弱势感。
她是正常分手,就算手段激进了些,又没劈腿出轨。
不应该有这种感觉。
简姝替自己找到一个靠得住的借口,不动声色挺直了脊背。
“那我加您联系方式?”
里德森眯着眼睛看了简姝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随即站起了身。
简姝手忙脚乱接住手机,看着里德森往廊道走要显然是要回房间的背影,再看看手机。
“喂,密码!”
“你不知道?”丢下莫名其妙四个字后,里德森的背影消失在宽敞的客厅中,空荡荡甚至能来个助跑加单翻的客厅突然间就剩下简姝一个人。
他的手机密码她怎么会知道啊,简姝有些恼火,刚想站起身跟着里德森,突然间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让她的动作一顿。
鬼使神差的,简姝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四年前她亲手设置的里德森手机开屏密码。
简姝盯着打开的手机屏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是,都分手了,他为什么不能换一个密码。
“这他妈还不明显,还要我说多少遍他就是……”
“停,禾子,我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听这个。”
简姝兴致缺缺地喝着手里的奶茶。
前天她先是喝多在里德森家睡过头,后来又受到这么多年里德森都没换手机密码的冲击,手动操作火速加完微信后她都没敢等里德森洗完澡出来say拜拜,扔下他的手机就跑了,一出门发现里德森家住的地方居然就在她小区绿城花苑的对面,一线豪宅尚海湾。
离她家直线距离不超过十分钟。
虽然地段相近,不过她租的地方和尚海湾,那就是70年代绿皮和复兴号的区别,能给他们所带来千万创收常年合作的高端客户基本都住尚海湾这个楼盘类似的房子。
不过,抚海有那么多豪宅,里德森为什么偏偏就住她对面这一栋。
现在不仅是上班了,连下了班回家都要小心免得一个没注意就和里德森当场照上面。
她现在是需要求里德森办事,必须交流,但是不代表前男友离她的生活反而很近她会感到开心。
相反,简姝深深地郁卒了。
沈若禾看她两眼,确认简姝是真的不想聊这个,识趣地住了嘴。
好不容易沈若禾不值班,为了见面具体确认一下沈若雨的事,硬生生把在律所加班补前几天翘班工作量的简姝给拖了出来。
“小姐,”店员捧着简姝刚才指的那套黑色高定西服搭配深酒红色领带搭给她看,“这样您觉得怎么样?”
简姝看了两眼:“西装可以,领带……,领带还是换成黑色的,再搭个领带夹。”
简姝在锃光瓦亮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柜台里扫了一圈,最后挑中了最中间标价很凶猛镶嵌着红钻闪耀着低调却奢华光芒的金属一字夹那款。
沈若禾掏包:“今天的单我来买,你别和我抢。”
“别扯淡了,”简姝制止她的动作,“你钱留着有大用,别浪费在这种地方。这个和那个名额没关系,我那天喝多了把他的西装弄毁了所以要赔他一套。”
“你到时候请我吃饭就好了。”沈若禾还要嘀嘀咕咕和她争,简姝一锤定音,“我欠里德森人情,你欠我人情,一清二楚,就这样。”
“对了,你给我的若雨的病历我已经都发过去了,里德森承诺会转交,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能面见会诊一下。若雨那边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帮你和他们约时间。”
沈若禾连忙点头:“可以可以,他们什么时候有空来医院你和我说一声,我要是没空的话我爸妈肯定在。”沈若禾顿了下,连日来沉甸甸压在心头厚重的浓云似乎能窥见一线天光,不由得抽了抽鼻子,“简子,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客气什么。”简姝心里也难过,抱了抱她,“你放心,骨科德国还是很强的,肯定能有办法。”
看病这玩意儿真是拖不得,做了那么几年医疗相关简姝深深明白这个道理,顾不上什么私人感情,几乎是催命式的催里德森找人。
里德森做事向来是靠谱的,拿到沈若雨病历没几天就回了消息,和她约在医院碰面的日子。
堂堂总裁,不是说自己日程十分忙碌吗,居然亲自和她约时间做这种秘书应该处理掉的活。人家总裁都能空出时间来,她当然也不能挑三拣四的,简姝看了看自己手头密密麻麻的工作量和材料,咬牙回了个随时有空,随后里德森就很爽快地通知了周五研究中心的专家会来医院碰面。
“我说了让家属先去申请尸检,一定要尸检。死因不明确,不做尸检是没有办法确认医院是否需要承担责任的。”简姝风风火火往医院赶,还不忘远程指导她的小徒弟凯泽,显然年轻人在应付社会险恶这方面还是欠缺了些,被情绪激动的家属拖住根本分不了身,在电话那头十分委屈地嚷嚷。
“简律,我说了,我已经告诉他们几百遍了,但是没人听我的,他们死活不肯检。诶呦!”听到电话那端叮铃当啷随即被挂断,简姝脸皮一抽,叹了口气,放下手机,随即进入医院大楼住院部的旋转门。
就站在门口,来来往往人群中格外显眼的高大挺拔背影忽然若有所感,转过身。
明明是很淡漠冷肃的神情却莫名有种悲天悯人仿佛从灵魂深处绵延温柔的情怀,就像是曾经她第一眼撞见的那样,分毫不改。
简姝心底忽然像是被什么重重一锤,调整了一下情绪,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快速朝那一行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