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下午的第一个会议了,安德里正琢磨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再给老板打个电话,就看见他们先生抱着人走了过来。
安德里在心里哎呦卧槽了一句,连忙下车替抱着简姝两只手都没有空闲的他们老板开门。
里德森弯腰把睡着的简姝安安稳稳放进车内,让她枕着自己大腿,顺便脱掉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免得着凉。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又在包间里精神高度集中地和他相持不下了那么久,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一低头,简姝在他怀里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真是……
安德里转头看着自家老板,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金丝镜片后看着怀中人的眸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温柔。
也不知道简律和他们先生在上面都聊了些什么,今天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虽然也匆忙,但是里德森对仪容仪表着装的要求是很高的,甚至有点强迫症的程度,向来挺括的西装上绝不会有一丝不该有的褶皱,这才一顿饭的功夫,虽然很细微,但是安德里看得出里德森的黑色衬衫上的显然有被人抓过的乱七八糟的折痕和湿痕。
全世界都没人敢这么在他们先生身上为非作歹,安德里在心里对简姝的崇敬程度唰唰唰飞升。
“先生,我们是……?”
里德森言简意赅:“回公寓。”
“是。”安德里毫无意外吩咐司机转道不去公司了,顺便把已经写好的提交会议电子记录的通知发了出去。
*
断片后,简姝重新有意识的第一秒就是觉得晕。
她倒也不是不能喝,这两年约见客户也喝过不少,可能是中午一整瓶直接下去一下子灌的有点猛,后劲居然这么大。
简姝在柔软舒服的床铺中翻了个身,断片的大脑隐隐作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弹坐了起来,差点没滚两个圈直接从床上滚到地板。
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草。
这他妈是哪儿。
完全冷色调的现代高级装修,线条极尽利落,不是那种有钱人富丽堂皇的张扬,却是成熟的低调内敛,充斥着无比鲜明的个人风格。床边柜放着的玻璃杯里倒着蜂蜜水,卧房内大片能显出极好窗外景色的落地窗此刻拉上了厚实的窗帘挡住了日光,护住了房间内的静谧幽暗。
简姝呆坐了一会儿,立刻掀开被子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随即确认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完好无损在身上,除了短裙边微微卷起,大概是她自己睡的时候乱动蹭上去的。
这里是……
简姝摁着突突跳动的额角,随着意识逐渐回笼,终于把她断片前的片段一点点拼凑了起来。
她拽住里德森。
她搂住里德森的脖颈不让人走。
她抱着里德森哭得稀里哗啦。
她哭着说自己不想和里德森分手。
卧槽,等等。
她说了吗?
她真的说这种话了吗?
醉酒后宕机的大脑,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朦胧的,简姝拼了命努力回忆,只觉得记忆和泡了水发酵一样,和着她被人一路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她还不肯放手,有人探她额头唇角温热熟悉的温度,冷木香的气息将她包裹萦绕的片段,简直难以分清到底哪些是她真的说出来的话哪些是她做梦产生的幻想。
一直想到头都痛了,越想醉酒后的回忆越发荒唐,简姝捂住脸强迫自己先暂时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断续不清的片段,把精神集中在当下。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也算是求人办事直接睡到对方家里去了,虽然这个睡和她的心里准备一点也不一样。
简姝重新抬起头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在床边的软沙发上放着自己的包,扑身下床,在包里翻到了自己的手机。
晚上六点三十七分。
看到手机屏上显示的时间,纵使做好了心里准备简姝也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她怎么能直接在里德森家里睡这么久。
她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简姝打开手机先查看她不省人事的时候有什么消息。
凯泽和大大小小的律师群里几百条工作相关她都懒得看,先回沈若禾的消息。
沈若禾下午的时候就试探着问她谈的结果怎么样,结果那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完全错过了消息,过了段时间沈若禾又来滴滴她,简姝这个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都在工作的女人,超过二十分钟以上不回消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尤其今天那么大的事说好了一定会联系的,这都快几个小时没有消息了。
沈若禾每隔一个小时就给简姝发消息,内容已经从问谈判结果到关心她的人身安全,最新一条二十分钟前发来的,直言今天晚上要是简姝一直不回她消息的话,她马上就报警。
简姝发了个“搞定了”的表情包,对面秒回。
沈若禾:“卧槽!!!你他妈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我差点以为你被人卖了。”
简姝:“现在是法治社会好吧,能出什么事,我只是……不小心发生了点小意外。”
沈若禾:“?”
简姝:“我在里德森家睡了。”
沈若禾:“!!!”
整整一分钟简姝都没收到沈若禾的消息,正在编辑消息的时候对面发了一条五十秒的语音过来,一点开就是沈若禾哭天喊地的大嗓门。
“姐妹!姐妹啊~~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啊,我真的对不起你,你这牺牲也太大了,你让我怎么办啊。”下一秒话锋一转,“怎么样,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来接你,旧情重燃,这男人还和四年前一样器大活好,深得你心吗?”
沈若禾的话题转换速度太快,简姝恼羞成怒,压低了声音:“你在想屁吃,我喝多断片了好吗,醒来就在他家了。”
沈若禾:“哦?”
“总得来说应该是搞定了,你等等我先想个办法跑路,之后再给你打电话。”
一直在里德森家里呆着也不行,简姝暂时断了和沈若禾的聊天,把自己的东西拿全,路过卫生间的时候还特地进去洗了把脸清醒清醒,确认自己上下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蹑手蹑脚打开了房间门。
她现在根本不敢具体回忆她喝多了之后到底和里德森说了些什么东西,反正凭她的直觉肯定都是些她清醒之后再看到里德森会尴尬到死的内容,总归里德森答应她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她还是趁现在先跑路了再说。
一推开房门便是宽敞的过道,简姝只粗略环顾了一下摆着一看就是有钱冤大头才会买的众多设计师工艺品隔离展台,廊道上的可控灯光调成柔和雅致的韵味光线这种高级装修,心理便有了数,这套房子绝对是抚海一线的那几个顶级楼盘中的某一个。
难免嘀咕了一下万恶的有钱人,简姝放轻脚步往门口的方向冲,虽然不打一声招呼跑路是不太礼貌,尤其是对方屈尊纡贵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还堪称贴心地照顾喝多了的她,这个人情她还是下次一并还吧。
简姝溜得太快,这房子也不知道怎么设计的,为了打造宽阔灵动的空间动线,加上男主人自身极简的生活,遮挡物极少隔音却一点儿也不差,当她听到客厅里的声音再想躲回去已然来不及了,整个人刹不住脚地直接暴露在了宽敞的客厅里。
暴露在了正面对着她的方向对着电脑开会的里德森眼皮子底下。
里德森讲德语的时候一直有种与生俱来无法模仿的与凌厉并存的优雅,她曾经因为非常着迷这一点特地去学的德文,就为了能听懂他偶尔在床上换母语之后到底在说什么。
只不过自己随便学的还是和从里德森嘴里说出来的没法比。
里德森原本平缓的声线在看到她之后有个极为轻微的浮动不过随即若无其事加速继续说了下去,只不过金丝眼镜后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抬起从电脑落在了她身上。
简姝就晃神了那么一秒钟就已经错过了假装没看见里德森一鼓作气跑出去的最佳时机,清清楚楚收到男人眼里不动声色的警告。
倒还真的是很了解她,连她要跑路都算得到,特地坐在客厅里堵她。
简姝悻悻放弃自己那点小心思,脸上装的一脸无辜茫然,朝里德森笑了笑顺着他的示意坐到了米白色的沙发上。
本来以为里德森开会至少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结束,趁这个空档她再理理思路把若雨的事情敲定。没想到她才刚坐下没多久,里德森那些她从来就没听懂过的医疗专业名词的演讲已经结束了,直接摘掉耳机站起了身。
简姝的目光下意识聚焦到他身上,忽然发现里德森身上挽着袖子的浅灰色的衬衫似乎不是中午吃饭那件黑色。
中午……
她依稀记得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时候,还不忘拽着里德森的衣服又抹又擦来着……
简姝强自维持着还算体面的笑容,其实内心天崩地裂,连里德森什么时候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推了过来也没发现。
里德森看着她,语气温和:“喝吧。”
“哦,谢谢。”酒醒后确实容易口渴,房间里那杯水她当时着急溜都没来得及喝,现下确实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简姝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温热的水流刺激大脑皮层,放下杯子,简姝试探道,“那个,我中午喝多了,是不是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卡总您千万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