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扬眉 第7章 苏牧

还未到午饭时间，天香阁食客寥寥，一楼堂食的桌子摆满了大厅，靠近门口第一桌正坐着周瑾两人，由于天宝隔三岔五来，食肆掌柜早就认识他了，不仅没有阻拦还很热情的招待他。

桌上一壶茶，两只鸡，天宝一手一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还不忘问同样吃的一嘴油的周瑾。

“好吃吧？”

“还行。”周瑾专心啃鸡腿。

起止是还行，简直是人间美味，外皮脆而不焦，油而不腻，一口咬下去舌头都要吃掉了。

天宝翻了个白眼，这可是天香楼的香酥鸡，可不是谁都能吃到。

两人津津有味的吃完，不约而同打了个饱嗝。

“瑾弟，你去书肆就是为了打听你未来姐夫苏牧呀？”

“是啊，我觉得挺奇怪的。”周瑾说话时放下筷子，拿其一旁备好的帕子擦了擦手。

“哪里奇怪了？媒婆去你家说亲的时候，你不是都看见了嘛。”天宝凑热闹也看着了。

“不记得了，我家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他一个秀才怎么会看上我们家的？”周瑾确实疑惑。

天宝也歪着头想了半天，“看上你家能打？”

周瑾给了他个白眼，天宝乐呵呵的起身结账。

他就不该认真问天宝，这孩子是个真正的九岁娃娃。

“现在，我们去哪？”

天宝一出天香楼，他那小仆人阿贵就眼巴巴的跟了过来。

“你不回去？还跟着我？”周瑾吃的有点饱，摸了摸肚子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

“那当然，我刚请你吃了香酥鸡，你不得报答我？下午去哪玩，得带着我。”他家就他一个儿子，他爹钱地主把他当眼珠子一样宠着，可大概天生反骨，他就喜欢跟不把他当回事的周呆瓜玩，稀奇又刺激。

“我还回书肆看书，你也跟？”

“那当然。”

“行吧。”

天宝看着周瑾这小大人模样觉得稀奇的很，屁颠屁颠的跟在一旁往书肆去了。

临近午时，书肆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小二正在规整书籍，见到两人又进来了没有跟着，只是远远看着他们。

周瑾随手拿了本书翻了翻，视线扫过，大部分繁体字，甚至有些确实不认识。

天宝四处扫了眼，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又不识字，装的这么像是打什么主意？”

周瑾：“……”

草率了。

“我就看看，没打主意，你别乱说。”

天宝挤眉弄眼，给了他一个你不用装我都懂的眼神。

周瑾懒得解释了，这家伙就是来凑热闹的，恨不得他搞事情打起来。

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认真的翻着书架上的书。

他发现这里的书除了科举应试的四书五经外，还有很多杂记怪谈，名家名言，甚至还有工科类书，在角落处还发现一本术数演练。

“你又看不懂，不如我们去找画册看？”天宝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看他装模做样。

“画册？”

“对呀，上面都是小人儿，还挺有意思的。”

周瑾放下手里那本太祖本纪，“你在哪里看过？”

“后面那架就有，我以前跟我爹来买书时候看到过，嘿嘿，我偷偷看，我爹以为我在看书。”

周瑾怀疑是哪种小人书了，这个时代有哪个读书人会有闲情逸致去画正经小人书？

“嘿嘿，你跟我来，可有意思了。”

两人转了几个弯，来到靠里的角落，天宝蹲下去便往底层书架掏。

“看。”

一本被泛黄的画册出现在眼前。

“《易筋经》？”

周瑾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有某位大佬也穿到古代了，然后把现代武侠剧里的少林易筋经给画了出来？

“咦，你认识这字？”天宝感到不解，当初他看着画册时候可不认识这几个字，后来学了才认得。

“不认识。”周瑾反应迅速的否认，手指指着画册上小人的动作姿势解释道：“但我爹教过我易筋经的招式，所以我认得。”

“你是说，这是本武功秘籍？”

周瑾哑语，他现在说他瞎说的，周斌从没教过他什么易筋经还来得及吗？

显然不行了。

“嗯，很高深的内功心法。”

天宝皱眉，“你刚还说是武功招式。”

周瑾面无表情打断：“你听错了。”

说完，拿起这本画册就走到挨着门口的位置翻阅起来。

天宝摇了摇头，蹲下来掏出底下一堆画册，喜滋滋的蹲着翻看，在书肆里只要爱护书籍，便不会有人阻止你看书。

周瑾快速的翻了一遍《易筋经》，里面全是些变易筋骨的健身方法，图文并茂，画的是栩栩如生，文字解释很少，只需要看得懂画的人都可以练习。

这样的画册，世人一看便知不是啥秘籍，只是一本适合普通大众练习的健身画册。

他不由笑了出来，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啥心情。

看了看手上的书虽然陈旧，但甚少人为翻阅的痕迹，大概除了天宝这样心思纯净的少年觉得有兴趣，早就无人问津了。

思绪发散间，便看到门口进来一短袍书生，身材修长，面白如玉，正躬身与书肆小二打招呼。

“苏公子，您抄的书就完成了？”那书肆小二倒是挺热情，不像防他们似的防着苏牧。

周瑾放下画册，抬头看去，年龄长相姓氏都对的上，在这长水镇除了苏牧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苏牧道：“最近闲暇时间多，便抄的快些，你检查下，看看有没有错处。”

“苏公子写字极好，做事又是极认真，肯定没问题。”

那小二嘴上这么说着，手上还是翻开检查了。

周瑾看了看苏牧的表情，很淡然，看来是习以为常了。

“没问题，抄的比印刷本都好。”

苏牧谦虚的否认。

等那小二都对好，便数了一百个铜板递给苏牧。

“苏公子，像您这样的秀才爷手抄本是很吃香的，普通学子抄一本最多二十铜板。”

苏牧表情依旧淡淡的，收好钱却还是没走，像是等着什么话似的。

果然，那小二话峰一转说道：“您看，您还接一本抄吗？价格还是原来的，三个月交过来就成，我们书肆给的价钱其他书肆是没有的。”

苏牧点点头。

一切像是走了个流程，苏牧很快便又接了个抄书的活。

眼看着人转身出了书肆，周瑾走向那书肆小二。

“小兄弟，是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吗？”那小二正拿着那本抄写本翻看，能在书肆当小二的，本身也是识字的。

“我能看看这本抄写本？”

“当然，当然。”

周瑾接过翻开，《广林杂记》，字迹清俊，墨迹干净，比那些打印本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那个抄书的秀才经常在这里抄书赚钱吗？”

“是啊，苏秀才家境不太好，但人很不错的，有才华还努力，他以后肯定不是平凡人。”小二说这句故意放低声音说道：“等他飞黄腾达了，这些抄书都会变得格外珍贵。”

周瑾默然。

“你知道他家为何这么穷吗？”他本人是秀才，官府已经免了差傜，不该还如此拮据。

“哎，他爹娘去的早，从小跟着叔父过日子，这几年他叔父身体也不好了，每个月靠吃药吊着口气。”

好家伙，这个家庭情况，居然敢跟周家提亲娶大姐。

“我听说他还定亲了，这谁给他操持的呢？”

小二摇头：“我只知道他有个疼他的叔父，还有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婶娘，大概是他婶娘操持的。”

周瑾将抄书归还，继续回去书架看书，其实思绪全不在这里了，如果他婶娘故意整他那还真有可能让他个秀才老爷娶大姐了。

不是说大姐不好，而是两人身份不对等，读书人多，秀才却少，起码在长水镇没有哪个秀才会娶个落魄武夫之女。

可是，苏牧就会这么任人摆布？

刚才看那人不卑不亢的样子，不像是那么软弱无能的人。

周瑾对于婚姻之事也不大懂，知道了这些还亲眼见了苏牧一面，也算达成了今天的目的。

正准备回去，却发现天宝不在身边，转了一圈发现那小子还蹲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画册。

他不由过去看了眼，好家伙，全是画册版杂记，甚至可以称之为漫画了。

“你这么喜欢这些打斗画册，为何不去我家武馆学武呢？”

天宝从书中抬头白了他一眼，“是我不想去吗？我爹不给我交学费，我这不偷偷跟着你学吗？结果你这个呆瓜就知道打架，什么也不教我。”

“你爹为何不让你学，你底子挺好，练练武还能减肥更结实。”

“我爹怕我断手断脚丢了小命，我娘说我是我爹的命根子，不能冒险。”

“……”

周瑾蹲下认真的看着他：“练武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你爹娘的意见听听就好，你得自己做主，喜欢什么就学什么。”

天宝瞪大了眼睛：“像你一样吗？”

周瑾想了想，点头：“对！”

天宝惊叹：“难怪你爹说你是个不孝子，爹娘的话都不听，光听自己的了。你每天闷声不吭就是因为只听自己说话了啊，其他人说话是不是听不到。”

周瑾满头黑线。

“不对呀，你还是听得到我说话的，还听得到你打的人说话，你就是不听你爹娘的话是吧，你可真是不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