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烬 第15章 第 15 章

有时候刚结束一场战斗，身体还延续着在战场上的兴奋状态，辗转反侧的时候，韩树就会去营帐外，找个空地，吹吹胡笛。

吹胡笛这个本事还是小时候阿娘教他的，还没等他学会更多的曲子，就没法继续学了。

想到阿娘，他竟不自觉地想起来叶绾。

她和那些世家小姐完全不一样，她热烈，明快，单纯，真诚，所以她在那个上京城里也没有朋友，其实她也很孤独。

他曾经目睹，在宫里的中秋宴上，女孩子们被皇后和公主招待到小花园里吃点心，结果，在一阵嬉笑声过后，她气呼呼地跑出来了。

将军让他在这里候着，说她不一会儿肯定会躲出来乱跑，不好叫她在宫里冲撞了贵人。

他以为她会不开心地哭一场，结果她没有，转头和宫墙边蹿出来的一只小花猫玩上了。

最后她为了救那只被小白狗吓到树上的花猫，反而困住了自己，但好在，她还愿意信任自己。

其实她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小姑娘，她从来不把丫鬟小厮们当成是下人。

总是亲亲热热地喊他们的名字，管家伯伯，春燕嬢嬢的，她对待小竹就如亲姐妹一般，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了给她带一口。

韩树想起上次她亲亲热热地过来挽他的手，问他是不是将军回来了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像那种小小一只的狮毛犬。

回侯府的路上，韩树心里竟有些期待再看到她。

当那个人带着热烈明亮的笑容从后院跑过来，韩树极力压制自己心里的悸动，只耳朵微微泛了红。

她也长高了不少，因为一路小跑过来，脸颊上透着自然的红，她新打了耳洞，耳坠上的小珠子像她一样活泼跳跃。

她完全褪去了童稚之色，唇不抹而红，眉未描而黛，肤如凝脂，腰如细柳。

下巴似乎尖了些，神态表情活泼灵动又带着些独有的娇而不媚的味道。

韩树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环住她的腰。

见叶绾微微皱眉，有些不快地看着自己，韩树才回过神来自己在想什么，幸好她又转过身去跟侯爷讲话，没发现自己眼神里的惊慌。

因为叶绾还有半年就要及笄，现下侯爷又好不容易回来，上京城里的媒婆们都快将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侯爷有时忙起来甚至叫他去接待几位前来说媒的媒人，叮嘱他无须多言。

“属下知道。”

韩树其实不太愿意接这个活儿，那些媒人嘴里夸上天的公子哥儿们他大都都听过，都是家里不当官儿不继业的闲散主儿，远没有描述的这么优秀。

叶绾知道韩树在帮她相亲的时候，特地去找过他。

“你一定一定要跟她们都宣扬，我如何性格乖张跋扈不讲道理，把我小时候对你做过的那些坏事全都添油加醋地说一遍。”

“侯爷让我只需听，无须言。”

“嘶……我爹的话是什么军令状嘛，他拿刀逼着你闭嘴了？”叶绾叉起腰，刚想说什么，却转而瘪了瘪嘴，声如蚊蝇，“那算我求你。”

“求我？”韩树不自觉地笑了下，“小姐你这个样子好像不太像有求于人。”

“你！”叶绾瞪着眼睛转过眼神来，撅起的嘴无奈地扁了扁，“爱帮不帮！”转身便气呼呼地走了。

“你去哪里？将军白日里寻了你好几天了，都找不到你。”

“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哥！”

后来，她终于被将军逮住了，还遭了好一顿打，虽然，那些板子基本都打在了他身上。

韩树遭了一顿打，但却收获了意外之喜，叶绾有些别扭地来给他道歉，拿了药膏要替他上药，一边涂一边俯下身轻轻地吹。

韩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去，认真仔细地给自己的小臂上的每一块淤青涂着药膏，低下头去的时候路露出一段雪白又带着藕粉色的脖颈，韩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要烧起来了。

后来，叶绾对他的态度就好了很多，经常也带着他一同出门，但是，周允衡总要跟着，就让韩树非常不悦。

韩树和周允衡时常当面互相讥讽，叶绾也不拦着，只偶尔出言阻止周允衡。

回侯府的时候，总会像溺爱孩子的母亲一样替周允衡辩解两句。

再后来，她竟胆子大到偷偷跟着一个商队来了朔北，若不是他不小心在上一处歇脚的驿站遗落了东西回去找，她差点就要被那答应带她来的商队捆了去。

当他带着叶绾回到朔北军营，将军罕见地拔了根树枝狠狠地打了她一顿，然而她却倔强地没有哭喊出声，只默默地流着泪。

他想上去劝解，却被将军厉声呵止，他从没见过将军如此生气。

将军带着军队继续北上，他被迫留在朔北陪着她，本来是要即刻找靠谱的仆从赶紧把她送回去，可是，当叶绾扑闪着眼睛，娇娇柔柔地恳求他允她留在这多玩几日时，他还是心软了。

结果，他差点就永远失去她了。

当他终于在茫茫戈壁上看到那匹她骑出去的小马，他总算体会到了之前那些人描述的惊喜的感觉，但是，随即他又失望了，甚至有些绝望，因为附近依然没有她的踪迹。

兜兜转转又找了一晚上，韩树才终于在那处石洞里找到她，他抱起那一团小小的人儿，因为高烧 脱水，嘴唇都已完全干燥泛白，他颤抖着声音不停地唤他“绾绾，绾绾”

失而复得的喜悦仅仅维持了一下子，随之而来的是笼罩在他心头深深的后怕。

他只觉全身的感官都封闭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如何救下她。

水喂不进去，只得自己含了给她渡下。

他知此举不妥，可他只想她活着。

荒漠戈壁，无人知晓。

等终于将她带回驿站安顿好，跟着大夫给她灌下一副汤药下去，他才总算觉得自己的心又回来了，端起茶碗的手还依然在抖动。

等她好起来一些，他便发了狠，找了两个靠谱的随从带了两个新买的仆妇把她送了回去。

等再回到上京，韩树却发现叶绾似乎一直在躲着他。

他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想堵到她却不是易事，后来才知道，她这几天竟都带着周允衡翻墙回家。

他本想就此作罢，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自己还未挣得配得上她的官职。

可是，连着几日看着她和周允衡厮混，韩树终于着急起来，他只好偷偷跑到后院去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