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烬 第14章 第 14 章

韩树番外：

韩树第一次见到叶绾，是被叶将军带回家之后，她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浑身戒备，充满敌意地看着他。

韩树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不明白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在朔北城外，叶清良手底下的副将刚活捉了一个来劫掠这座小村寨的胡人骑兵，结果就被韩树冲出来用短匕了结了。

叶清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他几岁。

他收好自己的短匕，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才回答了了一句10岁。

叶清良看着他笑笑，连连说不错不错，下刀快准狠，冷静利落，有前途。

后来韩树竟悄悄跟着叶清良的小队回了朔北城里，他坚定地求叶清良能收留他，他只想变强，一定要亲手杀了那几个胡人。

叶清良本不想多事，但少年倔强而坚毅的眼神最终还是打动了他。

一年后叶清良结束戍边，回京休养的时候，也把韩树一起带了回去，他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在侯府的日子里，韩树每天都刻苦学习，练拳习枪，一如在朔北时，勤奋努力。

叶绾天天来偷偷瞧他，再顺便给他使点绊子。

水壶里被扔过蚯蚓，床榻上莫名其妙出现过很多爬虫，一如韩树觉得叶绾对他的敌意一样莫名其妙。

但是韩树并不在意，毕竟她是将军的小女儿，年岁又比自己小，所以韩树不想和她起冲突。

在上京待了一年，他主动跟着林副将去了朔北继续戍边，路上听到别人调侃说是不是要被将军认作继子，他才有点明白过来。

再从朔北回来，韩树更让着叶绾了，知道她的心结所在，所以更不介意，他只希望，叶绾不要继续误会，他并没有那一层意思。

只是，叶绾身边出现了一个他真真正正讨厌的人——周允衡，一副混不吝的公子哥做派，却是个没用的人，想抢他腰间的一把短匕，轻轻一推就能倒下。

绾绾冲出来护着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凭什么推人，不就想看看你的东西，这么小气！还不停地推他。

又是两年不见，叶绾长大了不少，原本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也瘦下去了，身高竟也有点追上他，只比他矮半个头了，因此，她非常自信，连带着推搡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韩树并不理她，她虽娇纵地有些过分了，但她是女孩子，娘亲说过，不可以和女孩子较真。

韩树看了一眼边上得意形色的周允衡，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叶绾就在后面气地跳脚，周允衡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安慰，谄媚又讨好。

许是大了一些，叶绾不再给他使些小绊子，开始遇到他就出言讽刺，言辞间全是挑衅，那语气神情，和周允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韩树总是漠然置之，不想跟她起争执，但是每次她总变得更生气，原本只是轻轻撅起嘴和鼓起腮帮子，见他毫无反应，就变成了胸口的剧烈起伏和指着他不停抖动的手指，甚至一副想要打人的气势，韩树也不太懂。

有一次她在花园正跟着新的教习学绣花，韩树从后院取了东西要送去书房给将军，见他路过，她一把扔掉了手里的东西，跑上来亲亲热热地挽韩树的手。

“爹爹是不是回来了？！”

她的眼睛一直都湿漉漉的，睫毛又密又长，真的是随随便便一委屈立刻就能掉下眼泪来，每次将军要责罚她，她一秒落下泪来，将军就心疼了。

现下，她脸上的表情欣喜又期待，扑闪着睫毛，眼睛亮晶晶的，韩树面对着她突然的亲近有些赧然，楞楞地点了个头。

她欢呼了一声就跑走了，留下老师气呼呼地叉着腰，和刘妈妈说着再也不来了。

韩树印象里的叶绾就是这样，总是俏皮的，鲜活的，倔强的，坚定的，天真烂漫，没什么心眼，所以被周允衡这种人一骗就跑了。

但是叶如姐出嫁前几天的晚上，韩树却在武场碰到了她，她坐在马厩门口，弓着腰，无声哭到肩膀耸动。

韩树原也是睡不着，就想着到武场来耗耗体力精力，却不曾想遇到了她。

她听到有动静，非常戒备地回过头来。

月光下，是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眼睛已经通红，连鼻尖和下巴也红了，脸上满是泪痕。

她慌忙拿衣袖赶忙擦了擦泪水，小声啜泣着站起来。

韩树知她是为了如姐要离家伤心。

“我……我就是出来看看马，听到他们还有声音……我以为……”

韩树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她又接着哭起来，一抽一抽地。

韩树努力尝试找些语句来安慰她，因为知道她把如姐当成母亲一样的角色来看待。

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肆意张扬，刁蛮任性，不过只想多得到一些关注而已。

“你……”韩树被她哭地有些乱了心神，只觉得那样委屈又压抑的声音是那样折磨人。

原本活泼好动，牙尖嘴利，从未跟他示过弱的人，现下变得这么无助，看的人心里不忍。

韩树心想，原也不怪将军每次一见到她哭就摆摆手。

韩树话还没说完，叶绾却突然扑了上来，一把环住了他的腰。

像是漂浮的浮萍突然抱住了一颗浮木，她趴在他颈间，终于放声哭起来。

韩树被吓到了，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想安慰她，手抬起又放下。

韩树鼓起勇气，抬起手轻轻拍打起她的后肩，就像小时候阿娘哄他一样。

一下又一下，轻轻地。

不知道过去多久，韩树都觉得站地有些累了，她才渐渐停下来。

叶绾狠狠在他胸口拿衣服抹了把眼泪，瞪了他一眼就跑走了。

没跑多远，又返回来，气呼呼地叉着腰，“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

“否则，我就……”

“我不会说的，你放心。”韩树看着她不自觉地鼓起嘴，眉头也开始皱起来，于是决定直接打断她的这场威胁。

听到韩树这么说，她哼了一声，才终于跑没了影。

如姐出嫁之后，韩树就又跟着叶将军去了朔北戍边，又是三年。

这次戍边的三年，韩树终于争取到了上阵杀敌的机会。有时遇到十几名胡人组成小队来骚扰，将军偶尔也会让他和几名同龄的伙伴一起自行前去击退。

也许是终于可以开始亲手手刃宿敌，虽然每次他都努力辨认是不是当初屠杀他爹娘的那几名胡人，最后发现不是，但依然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这三年是他精进最快的三年，不论是身体条件还是枪术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