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下来了。
周允衡的消息也传来了。
他没有死,禹王也没死,反而李相早就死了。
他们在南边反了。
最近,韩树的心事越来越重,有时候也不让我进书房。
我带着小竹在园子里堆雪人,带着她和小文小书打雪仗。
小竹说我越来越开心真是太好了。
我笑她脑子烧糊掉了,好好关心她自己要紧。
韩树的软禁解除了,皇上派他去平反。
他明明已经不再是武将。
出发前的晚上,我裹着被子在屋子里等了很久,等得我差点都睡着了他才过来。
“你怎么还没休息?”
“你可以答应我两件事吗?
“是什么?”
“能不能不要亲手杀了周允衡?”
韩树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有呢?”
我垂下眼,韩树靴子上带进来的雪都融化了,形成了一小片洇湿的水印子。
“不许死。”
“好。”
我苦笑一声,“你骗人的时候,还是这样干脆。”
我掀开被子冲过去抱住他,光着脚踩在那片水印上,有些凉。
韩树顺势抱起我,让我踩上他的鞋子。
月光稀疏,烛火昏暗,韩树的眸子却亮亮的,我轻轻抚摸他的眉眼,只想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住
“活着回来。”
“嗯。”
韩树走了。
但是侯府的软禁却没有解除。
今年的雪一场比一场大。
韩树是最适合去平反的人选,而我,是对他们双方来说,最好的人质。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这场仗打了快一年。
期间,上头那位来看了我几次,他总玩笑着告诫我无需寻死觅活,我活着,大家才好过。
最后,这场仗一直打到了上京,我也吃了不少苦。
上头那位亲自押着我上了城楼,冬天的风呼啸着,夹杂着凛冽的血气,吹的我眼睛疼,心也疼。
我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骑着马叫嚣的周允衡,他黑了不少,也精壮了不少,他怒骂着,周文瑜你这个王八蛋,竟拿女子当挡箭牌。
我没有见到韩树。
我不再挣扎,一遍遍无声地重复。
杀了我。
周允衡终究还是退回去了,而我又被关回了宅子里。
再后来,九死一生。
禹王直接带队攻破了上京城门,上头那位在一队亲信的护送下逃去了更北边,有说他半路被截杀,也有说逃去了关外的。
禹王勉为其难地接过了皇位,自封成帝,追封了太子为英帝。
册封大典之后,大赦天下,巡街以亲百姓,体恤民情,宣布减赋税三年。
巡街那天我也去了,前天虽然下过雪,但这两天太阳很好,街面上雪已化地差不多了。
周允衡穿着太子制袍跟在成帝身边,风光无两。
英姐儿和福安公主早被密探杀害了,没能看到他这副风光的样子。
周允衡来找过我,他希望我可以留下,他说,现在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断不会给任何人机会说我的不是。
“可你能保证只会娶我一个人吗?你若真的娶了我,你不怕坐不上那个位置吗?”
人一旦接触过权力,便放不下。
我遣散了府里的下人,让管家给之前拼死护了我枉死的暗卫寻了好地方妥善安葬,剩余的钱就留给他颐养天年。
小竹死活不肯走,又拿那老三样来威胁我,我便由她跟着我了。
安排妥当原本府里这些人,身上的盘缠倒也足够到朔北好好安顿下来了,做上点小买卖也足够养活自己。
临走时,管家突然叫住我,说是那暗卫头子生前曾托付给他一封信,叫他一定要在我彻底安全之后给我。
路上,小竹问我怎么不打开看看,兴许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我趁着中途休息的空挡,直接扔进了烤火的火堆里。
等我一路走一路休息慢悠悠地赶到朔北的时候,已是来年春天。
这里刚开始化冻,到了万物复苏的时候。
等我的小酒馆总算开起来,已是夏初了。
我在草原上纵马,累了就躺下休息,好不惬意。
“朔北这么好,哪是江南能比的呢?”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之前爹爹宁愿在这里驻军待着也不愿回上京了。”
“这里的星空可真好看啊,第一次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领我来看看呢?”
“我好像晒得越来越黑了,但总算,不用故意把自己涂黑了,每天可以多睡一会儿。”
“你说,明明我已经来了离你和离爹爹最近的地方了,怎么每次还是梦不到你们呢?”
“如果,你在的话,能不能再吹段胡笛我听听,我知道你不在那玉坛子里,你肯定跟着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