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睡的沈玉蝶像是闻到了香味,睁开惺忪的眼睛,起身闻到:“李舒白,听见没?有混沌,我要下去吃混沌,你和殿下先回,我们吃完自己回去就行,这里离醉仙楼不远了。”
宋萧很快开口,“不必,正好本王也饿了。”说完便起身下了轿子。
李舒白接着道:“是啊,我也饿了。”
最先说吃混沌的人最后一个下轿子。
云秀扶着她,脚刚落地,腿发软,伤口又猛疼了一下,宋萧眼疾手快伸手揽住她的腰,勾住她的身子,沈玉蝶才将将站稳。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急速拉近,沈玉蝶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只感觉很提神。
宋萧第一次触到柔软的腰肢,收回手,背在身后,整个小臂都是麻的。
李舒白慢一步扶住她手臂。
“多谢。”
也不知她这句多谢给李舒白的还是宋萧的。
左右都不重要,她直奔陈记混沌的店铺而去,找了空位坐下,“老板来几碗混沌。”
“好嘞!又香又热腾的混沌马上来!”
随后,宋萧坐在她对面,李舒白坐在左手边。
“云秀你也坐下一起吃。”
云秀摇摇头,“我不饿,姑娘吃吧。”
很快,老板端了三碗混沌来。
沈玉蝶闻到香味,肚子更饿了。
看着混沌汤汁上飘着香菜花和紫菜叶,拿着汤匙舀汤喝了一口,“好香,云秀,你真的不吃一碗吗?”
云秀背过身,“我不爱吃混沌。”
沈玉蝶今日没吃什么东西也没怎么喝水,看到这碗混沌,一颗一颗埋头吃,也没注意桌上其他两人一口都没动。
她汤都喝完了,看见李舒白和宋萧一动不动,疑惑道:“你们怎么不吃?”
李舒白支支吾吾道:“突然,又吃不下了。”
沈玉蝶看着他的那碗混沌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你不吃的话,给我吧,省得浪费。”
“哦,给你,你吃。”李舒白把混沌端给她。
沈玉蝶没有推辞,接过来继续吃。
站在一边的云秀捂着嘴巴啜泣起来。
沈玉蝶抬起头,“云秀,你怎么了?”
桌上的两人也看过去,只觉得这婢女看到自家姑娘挨打,心疼哭了。
连沈玉蝶也这么以为。
见对方没说话,沈玉蝶自顾说道:“我脸上的伤看着厉害,其实也就是擦破了皮,我以前又不是没挨过,这点伤不算什么,你别哭了,让人笑话。”她边说边吃,是真的不怎么在意这顿毒打。
云秀哭得更加厉害,虽极力忍着,肩膀却颤抖起来,
她猛然转过身,哭道:“今日,是姑娘生辰!”
沈玉蝶闻言愣住,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声重复道:“今日…是我生辰…也就是,我母亲的忌日。”
“我竟然,把我母亲的忌日,都忘了。”
此时,口中的半颗混沌变得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但也没法吐出来,她用力咽下去,没想一用力,在眼眶里晃动许久的眼泪滚了下来。
李舒白此刻心如刀绞,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宋萧拦住了。
她放下汤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多谢二位相送,我想自己走走,不必再送了。”
次日,沈玉蝶发烧病倒了。
看了大夫喝了药烧仍旧不退,李舒白去了好几次醉仙楼都没见到人,沈玉蝶只见江若安。
玉瑶公主一早便接到旨意,今日不光禁足,还要禁食,任何吃的喝的都不可送进来。
气得她把寝室里能摔的都摔了。
司礼监一早就迎来了冷面阎王,旁人不知,宫里的人哪个不知靖北王杀人不眨眼,连勋贵子弟谢世子都敢当场斩杀,他们这些宫人更不敢得罪。
司礼监的管事太监反应很快,马上把昨日涉事的几个人都叫了过来。
那位姑姑和四位舞女跪在殿前,吓得瑟瑟发抖。
靖北王走到她们跟前,冷声道:“做过的事,你们都没有异议吧?可还有谁喊冤?”
几人纷纷摇头。
“那便好。”
他给底下人的使了下眼色,侍卫将四个舞女拖了下去,“二十大板,慕凡你去监看。”
慕凡得令跟了过去。
宋萧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宫人,“你会些什么乐器?”
宫女颤颤巍巍道:“老奴,老奴,会弹琵琶。”
“很好,弹三天三夜,不准吃饭不许喝水。”
说完,转头看向管事太监,“公公知道怎么做吧?”
“奴才明白明白。”
宋萧从宫里出来,路过定阳街,远远地看见醉仙楼挤满了人。
沈玉蝶这一趟进宫,想必名气更胜从前,他勒住缰绳速度放慢,望向二楼,忽闻前面有人叫他,转头看了过去。
慕凡:“那是,安国公家的世子。”
男子身材高大,锦衣华服,长得清俊风流,正笑着朝他招手。
此人是安国公家的世子裴怀谦,他与宋萧从小玩到大,只要宋萧在京城,几乎都会黏在一起,他现任北镇抚司特使,半年前去福昌办案,昨晚才回到京城。
宋萧笑着奔他而去,随后下了马,瞥了眼醉仙楼的招牌。
此刻门口乱哄哄的,两人一起往醉月楼方向走,边走边说:“厌尘,你可是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晚刚到,可惜那会你的接风宴结束了,我刚去你府上找你,你竟然不在,这才来醉仙楼看看。”
裴怀谦揽住他的肩,直接往醉月楼里走,到了二楼雅座,两人同时落了座,“你别装,那个醉仙楼的花魁是怎么回事?”
说着眼睛瞥了对面,笑得意味深长。
“你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别往我身上按?”
“你是在哪受的窝囊气,脸这么臭!不对,这京城谁敢给你气受?你,你到底怎么了?难道跟那里的花魁娘子有关?”
“你不是都听说了,还问什么?”
“我只是听说,你接风宴上的乐人被公主毒打了一顿,被你当场抓获。”
宋萧默认,懒得再说话。
店小二上了酒,宋萧仰头喝了一口。
“我还听说,公主因此被罚了,那你还气什么?”
“我气什么,就是烦那些在我眼皮子底下耍阴谋的人。”
“那倒是,你最讨厌这些上不了台面阴谋诡计,偏偏又是自己妹妹,你又不能怎么样,我懂。”
说着两人干了一杯。
宋萧放下酒杯,瞥向对面的醉仙楼。
裴怀谦好奇问道:“厌尘,这花魁娘子真像传说那样貌美吗?有没有夸大其词?听闻皇后娘娘都夸她的样貌。”
“有机会你自己看。”
“我看是我看,我就想知道你怎么看。”
“我用眼睛看。”
“哼!没劲,亏我还以为你被那花魁娘子迷住了呢,听说国子监的李舒白和江若安都对她一见倾心。”
许舒白不知何时到了醉仙楼门口,不待他开口,裴怀谦喊道:“元初兄,上来喝一杯。”
李舒白看到对面二楼两人对酌,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李舒白走了上来,给裴怀谦作揖,“子游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快请坐。”
李舒白落座,裴怀谦边为他倒酒边问:“元初是来看花魁娘子的吗?”
“玉蝶发烧病倒了,我便来看看。”
宋萧拧眉,“她怎么样了?”
李舒白有一瞬落寞,摇摇头,“我没见到,玉蝶姑娘现在只见江若安。”
宋萧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就说她是只白眼狼,只会过河拆桥。”
裴怀谦望着两人失意的样子,莫名好笑,“元初兄,我听闻你想为花魁娘子脱籍?是想娶她吗?”
李舒白被人突然这么问,有片刻无措,很快他淡然地摇摇头,“不是,我与她自小相识,我为她脱籍只想让她日子过得松快些。你看醉仙楼的客人,总是人山人海,她每日给客人弹琴弹到子时不歇,时间久了,就是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如今……唉!”
说罢,仰头喝了一杯酒。
“因为脱籍一事,父亲已然命人为我说亲,不论我怎么解释,他们认定我要娶玉蝶进门,他们嫌弃玉蝶是贱籍出身,在我心里,我许舒白配不上她。”
裴怀谦差点惊掉下巴,许舒白一身文人傲气,学问又高,竟然在一个花魁面前将自己看得这么低。
“元初,你是当今状元郎,国子监的才子,内阁首辅的孙子,陛下钦点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论才学,论家世,论样貌,在咱们大齐,也就厌尘和我胜你一筹,你怎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呢?”
李舒白微笑摇头,“承蒙子游兄夸赞,玉蝶她,不是一般女子。”
这时慕凡急忙走了过来,“殿下,平远伯之子纪博文在罪仙楼闹起来了,他出了五百两要听沈姑娘弹琴,那主事的人已经说了,沈姑娘病的下不来床,但纪博文仍要坚持,说是为何江若安可以见姑娘,这会正强行硬闯。”
“反了他们了。”
三人进了醉仙楼,目之所及都是看客,纪博文带着两个小斯正在二楼走廊叫嚣。
“玉蝶小娘子,那江若安有的我都有,你可以开个价,我纪博文有的是银子。”
“还有你不是想要脱籍吗?我有的是办法帮你,只要你给我乖乖做小妾,纪爷我马上给你……”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裴怀谦在他身边蹲下,笑道:“哪来的疯狗在这狂吠,哎呦,原来是平远伯的儿子,博文兄啊。”
纪博文握着屁股,指着裴怀谦,“你,你竟敢?”
裴怀谦立马闪开,“博文兄,你可别认错人,踹你的靖北王,你看看你,把靖北王的鞋子都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