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她们互相打趣,龙心甚悦,一开口赏了她一些银钱。
沈玉蝶行礼谢恩。
皇后看见美人移不开眼,便问司礼监的太监,“这沈玉蝶后面可还有什么曲目?”
公公躬身行礼,“皇后娘娘,玉蝶姑娘后面还有一段舞蹈《桃夭逐月》。”
“好,好,不用后面了,现在就开始吧,陛下,妹妹,我们借着老三的接风宴饱饱眼福吧。”
这些插曲过后,宫宴上再没什么闲言碎语,注意力在落在了沈玉蝶的美貌上,也有人感叹长得好看更容易被官家赏识。
沈玉蝶换了一身红色衣裙,还有四个司礼监的舞女与她一起跳这首《桃夭逐月》,演奏此曲的便是思月姑娘。
“玉蝶姐姐我就说吧,姑娘的美貌连皇后娘娘都称赞呢。”两人并肩入殿时,思月在她耳边喜滋滋的赞道。
沈玉蝶和她们下午排练了很多次,只是她没吃过东西,又累又饿,只要咬着牙撑过去,今晚算是可以全身而退了。
随着思月的琵琶声响起,沈玉蝶开始了动作。
她自小随母亲习过拳脚功夫,不曾想八岁进入教坊司,那里的姑姑教她跳舞,因为身体不够柔软挨了不少打,受了不少罪。
十年的打骂苦练,如今宫宴上的人看到的曼妙舞姿,柔软的身段,个个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沈玉蝶并不会因为旁人的赞美欣喜,只是觉得一个人再不喜欢再不擅长的事,被打骂十年逼着苦练,到她这个程度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曲罢,身着红衣的五位女子如水般流动柔软的舞姿渐收,看得人意犹未尽。
宫宴上夸奖之言络绎不绝,什么嫦娥下凡啊,仙子转世什么的一个个说不停。
沈玉蝶喘得厉害,行礼时又差点站不稳,只是这次她嘴角不吝啬一抹浅笑,这下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随着其他几名舞女去后殿的厢房换衣服。
靖北王放下酒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一丝疑惑。
他以为沈玉蝶的劫难在宫宴上,但除了众人的称赞什么都没发生,玉瑶公主费劲周章让她进宫,就是让她来领赏受称赞的?鬼才信。
他猛地起身,跟了上去。
许舒白与他一样不解,也跟了上去。
沈玉蝶进了厢房,随后最后一个进来的女子把门锁了。
四位女子围了过来,忽然屏风里走出来一位身着华丽的妙龄少女,一身的珠光宝气,当朝公主的气势随着一步步逼近愈加强大。
玉瑶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愣着做什么,需要我教你们吗?”
得了命令,四位女子向沈玉蝶扑过去,有人扯头发,有人扇耳光,还有人拳打脚踢。
按照平时沈玉蝶的身手不错,即便四个人也能打趴下两个,可今日她没吃什么东西,下午耗尽了力气排练,晚上又撑着弹琴跳舞,此刻使不出一丝力气反抗,打出去的拳头也是虚软的。
接连而至的疼痛让她愈加清醒,她打不出去拳头便也撕扯她们的头发衣领,总之也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抗。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因为你,江公子被弹劾,因为你若雪被哥哥又打又骂,还是因为你,我三哥哥骂我,我父皇禁我的足,我是当朝的公主,凭什么受你这贱人的窝囊气!给我打狠狠打她!打伤她的脸,看她用什么勾引江公子!”
靖北王追到厢房门口被公公拦住,“殿下,这里去不得,都是舞女更衣的地方。”
宋萧一把甩开,“是不是,看了才知道。”
他伸手推门,发现门被锁,一脚踹过去,木门刷一下敞开来。
玉瑶公主看见宋萧阴沉着脸冲了进来,吓得后退两步,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四位红衣女子起身躲开了去。
宋萧这才看到人被打在了地上,刚才美艳绝伦的沈玉蝶此刻双臂撑着地,头发凌乱,嘴角流着一丝艳红的血,跟她身上的衣服一样,额头,侧脸皆有血痕,领口被撕扯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脖颈上也有划伤的血痕,未来得及换的衣服被撕扯出很多口子,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像被风雪璀璨过的红牡丹。
宋萧走到她跟前,不知该怎么扶她,怕碰到看不到的伤口,扫了屋内的几人一眼,“你们,都不怕死吗?在宫里公然行凶。”
舞女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玉瑶公主冷着脸,“是我让她们干的。”
“你以为你跑的掉?”
宋萧目光又落在沈玉蝶身上,“自己能起来吗?”
沈玉蝶倒是不怕疼,就是刚才恶战一番,她气喘吁吁的,实在没力气爬起来,现在缓了一下,可以自己站起来,她点点头。
这时许舒白跑进来,扫了屋内的人一眼,看到地上的沈玉蝶又惊又怒,冲到公主面前,怒喊道:“公主殿下凭什么动用私刑?”
“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本公主,许舒白你别以为你爹位高权重,我就不敢动你。”
沈玉蝶不想许舒白掺和进来,她缓缓站起身,身子微晃了下,宋萧伸手扶住被她挣开了。
她随手整理了下凌乱的长发,神色与方才在宫宴表演时没什么分别,仿佛刚才被打的人不是她。
她走到玉瑶公主跟前,“许舒白,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你莫要插手。”
许舒白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没再说什么。
沈玉蝶冷冷地看着眼前公主殿下,“上次我与公主说过,我与江若安没有私交,公主不信,还用这种手段报复,既然如此,这个罪名我担了,你不是害怕我与江若安有私情吗?会有的,只要我沈玉蝶勾勾手指,江若安就会乖乖听话,我以前从未让江若安为我脱籍,以后我逼着他为脱籍,我与他的私情会传得满城风雨,明日,公主且看好戏!”
说完,沈玉蝶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拿上自己的琴出了房间。
“你…你……”
宋萧吸了口气,追了出去,他想接过她怀里的琴,被拒了。
“你若想去皇上那讨回公道,我可以即刻陪你去,何必意气用事坏自己名声。”
“不必了。”
“你不信我?”
沈玉蝶突然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他,“一个贱籍,要什么名声?即便我去皇上那讨回公道,皇上会如何,会像今日打我一般,打一顿公主殿下吗?”
宋萧看着她,没说话。
沈玉蝶懒得言语,步伐加快想要赶快出了这宫门,忽又想起什么,对宋萧说:“麻烦殿下帮我拿一下陛下赏我的金银,我一并带回家。”
宋萧看着她,一时疑惑起来。
看着沈玉蝶,单薄的身子刚遭受到一顿毒打,不哭不闹,还想到了反击对方的法子,此刻还惦记着皇上赏给她的银子。
也不知此时该心疼她还是夸赞她。
这会刚好许舒白也跑了过来,身后的公公正拿着皇帝给的赏赐,几人一起朝城门口走去。
慕凡和李朔在城门口牵着马已经等候多时,靖北王接过慕凡手上的披风,过去给沈玉蝶披在身上。
沈玉蝶身上一暖,“多谢。”
不等宋萧回话,她便往云秀的方向走过去,云秀看到她,小跑过来,看到她这幅样子吃了一惊,眉头皱起来,接过她怀里的琴,“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一会儿再说,马车呢?”
云秀闻言,气道:“说来奇怪,来的路上马车坏了。我想再去雇一辆,又怕姑娘出来看不到我。”
李舒白在不远处喊道:“玉蝶,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沈玉蝶累坏了,她此刻不挑不检,拉着云秀上了李舒白的马车。
掀开轿帘,靖北王宋萧正坐在当中,沈玉蝶没说话坐在李舒白对面。
李舒白看着沈玉蝶白玉般的脸上一道道浸着血丝的伤口,气得默默握紧拳头,面上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
宋萧冷着脸,此刻不知在想什么。
沈玉蝶身体放松下来,刚被毒打的伤口痛感更清晰,她的坐姿有些僵硬。
“现在知道疼了?”
沈玉蝶看向宋萧,“还好。”
说完,拿起茶几上的糕点吃起来。
李舒白记得沈玉蝶不喜栗子糕,皱眉道:“你在宫里没用过午膳吗?”
沈玉蝶摇摇头,继续吃。
李舒白心头难受,“莫要吃了,一会儿拐外到了西栏街买些你爱吃的来,这栗子糕你平时最不喜。”
“我先吃点再说。”
这是饿得多狠,李舒白看向宋萧。
像是他欺负了沈玉蝶。
李舒白帮她倒了杯茶,沈玉蝶手里的糕点突然掉了,她左手握住右手。
李舒白起身坐到了她旁边,“怎么了?”
“我进了宫后,有个姑姑一直让我练琴,排舞,现在手有些抽筋。”
她说的轻描淡写,帘外的云秀听着气得快哭了。
“我喂你吃。”
“不必,我缓缓就好。”
沈玉蝶将自己白嫩纤细的手,伸展,握紧,伸展,握紧,这样重复几次后,端起茶杯喝干,复又拿起一块栗子糕吃起来。
轿子里安静下来,沈玉蝶没刚才那么饿了,身上的伤口也不像方才那么疼,身体愈发放松,她靠着轿壁,手里还捏着第三块糕点,整个人便打起了盹。
李舒白怕她头磕着碰着,索性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他感到靖北王投过来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冲他尴尬笑了一下。
李舒白小心翼翼把沈玉蝶手里的糕点拿走,放在碟子里,继续僵着身子让她靠着。
这样走了两条街,夜幕下,白日热闹的大街显得清冷许多,只有寥寥几家还在摆摊卖宵夜。
“陈记混沌!又香又滑的陈记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