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人喝高了,嘴里嘟嘟囔囔的声音大了起来,却在说到某些话的时候被人紧张的捂住了嘴巴。
花仪清不再去看靖王身后那人,又靠近了刚刚那桌人,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何进!你可小声点!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害,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谁知道呢?”
酒楼里人多耳杂的,李进的那些个兄弟也许都怕惹上事,连拖带拽的把人带了出去。
“借过,借过。”
“哎哟这不是何进吗,又喝醉了?”
有路人认出了他来,都笑着调侃他。
花仪清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在李进一个脚滑差点摔倒时,她丝滑的搭上了手,把人扶了起来。
那些人见她是刚刚那个小伙子,也没说什么,只笑笑。
刚刚调侃李进的人在望月楼门口站着,在背后议论李进。
“何进的弟弟何大鹏可是有出息得很,听说在冀州还当了个什么官。”
“听说是个什么军队的校尉来着。”
“这兄弟俩,一个一表人才,一个就知道天天在这酒楼里喝烂酒。”
“是啊,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何进呕了一下,被众人搀扶着,醉醺醺的开口说道:“我都听到了!他们说我不如我弟弟出息,嗝,是,我没出息,我爹娘去的早,剩我一个人把弟弟养大,天不亮就出去做工,现在弟弟出息了,嗝,我就该被骂吗!”
“谁说何兄没出息的?那弟弟出息了你脸上也有光不是吗。”
“是啊是啊,何兄,咱去前面茶馆坐一会,醒醒酒......”
“大街上人这么多,像刚刚那些话就小点声,别说出去被别人听见了!”
还没等花仪清问刚刚说的是什么,何进就不满的一撇嘴,似乎还是在顾及些什么。
可不吹牛又心里憋得慌。
于是拉了离他最近的花仪清过去。
“小兄弟,我刚刚就看你挺好奇的,刚来昌都不久吧?”
“是。”
“我跟你讲,我弟弟......”
“大哥你的弟弟是冀州虎头军的校尉。”
何进诧异的抬起脸来,口齿不清的说道:“你怎么.....不过我弟弟可不止校尉那么简单!”
他神秘兮兮的凑近花仪清的耳边说道:“我弟弟啊,手里握着一块令牌,你猜那是做什么的?”
“那是做什么的?”
“那块令牌啊,可以号令整个虎头军!虎头军里那些人啊,都是认牌不认人的,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个个都像雕像,你看到刚刚靖王背后那个人了吧?虎头军的人个个都跟他一样!”
花仪清抓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那这虎头军认牌不认人,这牌不在靖王手上,靖王怎么号令军队呢?”
“你看你,又不知道了吧,听我来跟你说......”
何进瞄了瞄四周,刚刚那群兄弟都进望月楼去了,现在只剩他和花仪清在这里旁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你啊,长得跟我弟弟是三四岁的时候一样,都是个瘦猴,身上没几两肉,不肯吃,我日日在外面做木工,挣钱回来给他买肉他不吃,饿的受了一大圈,后来我逼问他,他才哭着说怕兄长吃不饱,你说这孩子.....”
“咳。”
“刚刚说到哪儿了?哦,这令牌啊有两块,一块就在你刚刚看见的靖王身后人手上,他叫.....拓跋玉,还有一块就在我弟弟手上!不过这牌子不是固定的,每段时间都会换人拿,刚好轮到了我弟弟拿牌子练兵......”
何进又打了个饱嗝,看起来像是要吐了。
花仪清连忙把他扶到一棵树下去。
何进抱着树吐得不撒手。
在花仪清转身欲走之时,何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回来吧,回来吧,硝烟四起,不如打回来!也好让我见见弟弟,他是不是比我还高了......”
*
“去哪儿了?”
花仪清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时,在后花园迎面碰上一个人。
后花园在芳华院背后,芳华院跟西南墙就隔了一个后花园。
花仪清本就做贼心虚,被这声音吓得差点跳起来。
回头一看,整个人又不好了。
白温琢背着手凝视着她。
“我,我,我看这花圃里花好像要枯萎了,来浇浇水。”
花仪清清楚的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的妆容都卸干净了,白温琢应该看不出什么。
“你的侍女白日里来绞过水。”
“啊,是吗?”
“夜晚不睡觉,跑出来浇水?”
看着白温琢狐疑的眼光,花仪清背上冒出了细汗。
“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刚好看见这花好像是要枯萎了。”
白温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说出来的话更是冷:“你的侍女,刚刚还着急的四处找你。”
花仪清仿佛听见了自己手脚僵直的声音。
下一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前些时间放了假给她,她刚回府上,我也还没见过她呢,她找不到我不是很正常吗。”
也不知道白温琢信没信,他良久都不出声。
“日后戌时之前,必须归府。”
“啊?”
“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这是府上门禁时间。”
“知道了。”
花仪清仔细想了想,戌时也挺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早就做完了。
“还有。”
白温琢本来都走了,又折回来。
“什么?”
“日后出去不要翻墙,走大门。”
花仪清面上温顺的应下了,目送白温琢走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在心底暗自说道,走大门你不就知道我出去了吗,万一你要派人跟着我呢!
她从身后拿出了自己那一小背包拿来化妆易容的东西,确认四周没人后才快速的回了芳华院。
“夫人!”
多天未见的糯糯一见着她就扑上来,把她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夫人去哪里了!可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你兄长如何了?”
“奴婢去照顾了兄长一阵子,幸好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没事就好。”
花仪清说罢要回去。
“夫人。”
“嗯?”
糯糯喊住了她。
“怎么了?”
“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打掩护的地方,尽管叫奴婢,从今往后奴婢就是你一个人的!”
花仪清不解,回头。
却见糯糯指了指地上掉了一地的东西。
花仪清顺着看过来,发现是自己的背包漏了......
花仪清蹲下身快速的收东西,糯糯也过来帮着收。
二人一开始沉默,后来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笑了。
*
“高一点,高一点,哎对!”
校尉府西南角传来细碎的声音。
仔细一听,是两个女子在对话。
“好了好了,够到了!”
“夫人慢些,别摔了!”
糯糯看着自家夫人晃晃悠悠的上了墙,一阵胆战心惊,生怕夫人掉下去了。
“好了,我自己可以跳下去,谢谢你呀糯糯,你知道回去怎么说吧?”
“知道,大人若是问起来,奴婢就说夫人已经熄灯睡觉了。”
“好糯糯,那我走了!”
“夫人小心点!”
糯糯话音刚落,那道身影扑通一声跳出了府。
糯糯眼底满是担忧,然后确认四周没人后,做贼似地回了院里。
花仪清又乔装打扮来了望月楼。
望月楼鱼龙混杂,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
一进门遇到了些熟人,是昨夜那群人。
何进依然坐着在吹牛,只是一直锤着自己的腿。
“哟,这不是昨天那小兄弟吗!又来了?”
“来来来,过来坐!”
那几位大哥都很热心,给花仪清腾了个位置出来。
“哥昨晚上喝醉了,没乱说什么话吧?”
何进酒醒了后看见花仪清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大哥什么都没说。”
“那就好,那就好,来小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喝一杯喝一杯。”
花仪清不好推却那酒,接过来抿了一口。
何进也不是真的要为难她,喝完一杯酒就放下了杯子,眉间有挥之不去的愁。
“大哥,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也没什么大事。”
旁边的大哥笑呵呵的替他开口说:“他呀,怕自己弟弟吃不饱穿不暖,想送点东西过去,昨天晚上喝醉了,又把腿摔了!这路是走不了太远,骑马又费劲,正在想找谁把东西送过去呢!”
何进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了话头:“虎头军没进城来,驻扎在离昌都二十里地的村里,二十里地是有点远了,但那村里条件艰苦,家里还有去年熏的一些香肠腊肉,我一人吃不完,就想着给我阿弟带过去,我阿弟可能吃了!”
又把话题扯到自己阿弟身上,看得出来何进很爱自己这个弟弟。
“我阿弟,就跟你一个年龄,你俩长得也像!就是你太瘦了,不如我阿弟,等会你随我去我家,给你拿点香肠腊肉!”
“这怎么好意思呢?就不用了吧......”
“拿,我说拿就拿!你家中还有几口人?多拿点!”
花仪清沉默半晌:“我家里就我一个人。”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人都沉默了,互相看来看去。
何进一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借喝酒的杯子挡了下脸,眼眶却悄悄红了。
“那你一个人在昌都,又这么瘦,干不了什么活,是不是受了很多欺负?”
何进轻声问她。
花仪清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哎哟这真是。”
何进似乎是见不得和自己弟弟一样大年龄的孩子受苦。
就在大家都调整好了情绪准备开始喝下一轮时,何进忽然拍案而起。
“小兄弟,帮哥一个忙!”
花仪清吓了一跳,赶紧端了个杯子站起来:“大哥你说,什么忙。”
“你替我把吃的送去给阿弟,怎么样?”
花仪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本来自己还处在收集情报的阶段,也没太多的事情忙。
“另外,你去找我阿弟,找他学点功夫,听说最近他们军队在招人,还招军师,你去找我阿弟说,是我说的,跟着他在军队里学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