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三日后的回门也省了没办。
王氏脸色阴沉的听着丫鬟来报。
“没用的东西!不是说一个月后药效才发作吗?怎么现在就发作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让那边怀疑了,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王氏气的朝那丫鬟扔了个茶杯,茶杯直直砸在丫鬟头上,瞬间见了血。
丫鬟却一声不吭,重重的把头磕在了地上:“奴婢办事不利,请夫人责罚。”
“现在嘴上说办事不利有什么用?你去给我盯着她,别让她说漏嘴了,这是大事,每天把她的一举一动,说的什么话都如实向我禀报!”
“是。”
“办不好你知道后果。”
“是。”
*
校尉府门前刚挂上的红绸子换成了白绸子。
这成了昌都人饭后闲谈最多的事情。
花仪清中了毒,她心里清楚是王氏给她下的毒,却引起了白温琢的怀疑。
“怎么会中毒?”
花仪清正抱着满满逗他笑,白温琢从军营回来才有空问出那一日他一直没有问的事情。
花仪清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她起初想,白温琢是个校尉,军营里的男人都是直性子,直来直去的也不会想到来问她为什么中毒。
后来又想到民间在传白温琢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想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今天白温琢总算是有了空来问她。
“我也不知道。”
她慌忙避开白温琢的视线,与怀中还没有长牙齿的小婴儿对视。
白温琢盯着他不说话,眼波流转间似乎在衡量什么事情。
见她不说话将头低下去刻意不看他。
是夜,满满被奶娘抱到了自己小院子里睡觉。
花仪清才有机会想自己的事情。
她院里新来得丫鬟叫糯糯,是个可爱的小圆脸侍女。
她见自己的主子一夜都心不在焉的,似乎有什么心事。
“主子,夜深了,先睡觉吧。”
她起身去拿洗漱用的东西。
“不用了,你先去休息吧,我等会自己弄。”
糯糯虽不懂,但也温顺听话的出门了,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花仪清在屋里思考对策。
她在国公府多年,与外界几乎没什么交集,如今朝堂之事她一概不知,需得了解一下朝堂上的事情。
如今在校尉府,比在国公府自由许多。
正在沉思之际,外面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
花仪清推门出去温声问道:“怎么了?”
也许是她声音太小,外面的人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一阵咒骂声从小厨房传来:“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这是夫人要喝的药!这些药材你知道多珍贵吗?你就这么打碎了!你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赔的!”
听声音好像是小厨房那个胖胖的厨子在骂人。
接着就是一阵抽泣声。
花仪清皱着眉走近小厨房一看,那满地的碎片,旁边立着不知所措的糯糯,正小声的哭泣,用袖子擦眼泪。
“夫人,您看这......”
糯糯见是夫人来了,立马擦了擦眼泪,跪在地上:“请夫人恕罪!奴婢,奴婢手滑,将这些药全打碎了......”
那些碎片渣子全扎进了糯糯的膝盖里。
花仪清眼里只有糯糯那染了血的膝盖,她蹲下身去将糯糯扶了起来。
朝着厨子一笑:“没事的,这些钱我用私银补上,再去熬一碗就是了。”
那厨子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传说中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国公府千金会如此好说话。
“是。”
“你先起来,没事的,来。”
花仪清把糯糯扶了起来,糯糯还在不停的抽泣。
“别哭了,不就是把药打碎了吗?再煎一碗就好了。”
糯糯眼眶红红,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花仪清让她坐在院里的凳子上,拿出药来给她涂上。
“下次可要小心点,厨子脾气不太好,再毛手毛脚的他会骂你的。”
糯糯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流,她胡乱的擦了擦:“夫人对奴婢真好,奴婢日后为夫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花仪清温柔的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
但她见糯糯脸上似乎还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她开口问道:“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还是不开心?我下手太重了吗?”
“不是的,夫人已经很轻了.....只是家里的事情令奴婢忧心。”
“什么事情?”
“奴婢的阿兄在望月楼做小二,前些日子端菜的时候不小心手滑了,打碎了靖王殿下的一盘菜,就被靖王的人打了,现在都躺在床上下不来......呜呜,奴婢这个月的假还没到,不能去看阿兄,奴婢从小与阿兄相依为命,不知道眼下阿兄怎么样了。”
花仪清手下动作一顿:“靖王?”
“是,靖王殿下回都了,前些日子刚回来。”
花仪清不动声色的追问:“那靖王殿下先前在哪里?”
糯糯没想那么多,听说国公千金常年卧病在床,没听过这些事情也是正常。
糯糯对她心存感激,一股脑地将话都倒了出来:“奴婢的兄长在望月楼也知道不少,靖王殿下是当今太后的亲儿子,却不知怎的,被太后弄去了封地,就在冀州,离昌都不是很远,太后寿辰快到了,靖王殿下是赶回来给太后祝寿的。”
花仪清听后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目前她抓不住哪里不对。
“这样,你回去先照顾你阿兄,这边不用你伺候,身上银两够吗?不够我给你一点,先把兄长的病治好了再说。”
糯糯眼眶又红了,说着就要跪下来。
“别跪,别跪,你膝盖刚上了药。”
糯糯心中激动,暗下决心日后一定好好伺候夫人。
*
几日后一个月黑风高夜。
校尉府,芳华院的墙角无声无息的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花仪清将自己打扮成一少年郎的样子,笨手笨脚的开始爬墙,准备出府去。
可奈何这身子大病初愈,实在是无力,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翻出了府上那道高大的墙去。
她心跳加速的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校尉府的人出来找她。
但身后只有自己做贼心虚的影子。
昌都夜市远近闻名,最热闹的当属中央大街的望月楼一带。
望月楼外一片喧天的叫喊声,还有不少商贩在摆摊叫卖。
楼内一片纸醉金迷,动人心弦的乐器声从里面溜出来落入花仪清的耳朵里。
花仪清站在那块镶了金边的牌匾下看着望月楼三个字,确定这就是糯糯口中说的望月楼后,看似镇定,实则耳朵红透的走了进去。
花仪清被一群姑娘拥着走了进去,她没有要包间,而是坐在了大厅里。
大厅里的人鱼龙混杂,上至皇亲贵戚,下至商贾巨头,都混在这大厅里看姑娘们在台上表演。
时不时鼓掌叫好。
花仪清手心都出汗了,她没有来过这些地方,这是第一次。
台上舞姬换了一波又一波,最终是老鸨面带喜色,声音高亢的上了台:“各位客官,下面请欣赏我们的牡丹姑娘带来的歌舞表演!”
说罢,从二楼上倾斜而下一道红绸子,有一面带媚色的美人抓着绸子顺滑而下。
台下人眼睛都看直了,掌声鼓动如雷。
二楼雅间的门被推开,出来了一群贵公子,看衣着打扮皆不凡,想来是什么皇亲国戚。
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肥头大耳,眼睛直直的盯着台上的牡丹,就差没流口水了。
花仪清掩饰自己的尴尬,端起一杯茶来喝。
却听见一旁的人在小声议论。
“这是靖王吧?听说前些日子回都了。”
“是啊,前两年回来还没这么肥胖,怎么今年这样了?”
“李太后看着是个绝色美人,不然怎么从低位一路爬上了皇后的位置呢?没想到生个儿子是这样......”
“就是生个儿子是这样,李太后想来是不喜他,居然扶了别人的儿子坐皇位,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你们可小声点!这话要是传到靖王耳朵里,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花仪清还想听,那些人却噤了声。
她只好清清嗓子,端了杯茶过去,混进了那堆人里,粗着嗓子说道:“刚刚听见几位公子在议论的事情,想必几位还听说了不少吧?我刚来昌都,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劳烦各位再多讲几句,我这人就喜欢听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那几个人看花仪清是个愣头青,心底想显摆的情绪油然而生。
端起酒杯来又对着花仪清侃侃而谈。
“你看,你们小年轻就什么都不懂了吧?”
花仪清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那些个人才舒心的继续说下去。
“这靖王啊,肯定心有不甘,自己的母妃扶了别人坐皇位,这换谁谁乐意呢?你乐意吗?你乐意吗?”
他伸出另外一只没有端酒杯的手指指向其他几个人,其他几个人加花仪清都一齐摇摇头:“不乐意。”
“那肯定不乐意啊!这些年啊,听说靖王在暗地养了一只军队......”
那人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将几人的肩膀揽在一起,凑成个圈,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看见靖王身边那人了吗?看起来相貌平平对吧?那拳法,剑法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跟在靖王身边多年,还替靖王组建了那支军队!别人都以为这人只是靖王的一个侍卫,可我知道,他是那虎头军的头子!”
花仪清接收了这庞大的信息量,问道:“那兄台,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人双颊喝的通红,得意的一仰头靠坐在后面的椅背上:“我小弟,就在那支军队里!”
“原来如此,那兄台的小弟好厉害!有你这样神通广大的兄长不说,居然还在虎头军里!”
那男人对花仪清的吹嘘很是满意,张开嘴又要开始吹嘘:“我小弟啊,那是......”
花仪清朝周围人笑了笑,缩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那人还是吹嘘小弟的事情。
花仪清抬起头朝二楼廊上望过去。
这一望,她就看见了靖王身边的那个人,正一错不错的看着他,那双眸子如幽深的潭水,潭水中又潜伏着凶猛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