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的都对！ 第3章 崔府大宴（一）

崔府所在的囤熙坊在隅中时主街就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府邸占了大半个街坊，红绸自也铺陈开去，周围的老百姓早早得了利是赏银，都喜笑颜开的帮衬着，只恨不得这家天天办喜事。

国公府的马车慢悠悠跟着走走停停，也没让打前哨的去通传，主仆三人并不着急，坐吃点心闲话家常。

却在这时，马车外来了个衣着考究，面圆如盘的婆子，对着车夫问道：“敢问车驾内的可是国公府楚二娘子？”

车夫点头答应，婆子立刻笑脸迎人，朝车内朗声道：“我是太太院里的郑婆子，给娘子请安了，今日忙乱，怕怠慢了贵人，主家特意嘱咐备下软轿让奴来接引娘子。”

楚柳然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媳妇这么有排面，适才无聊掀帘看了眼这外面等一路的马车，有太常寺的陆家，都察院的陈家，还有几个公侯宗亲，哪个不比她身份贵重，虽然定了两姓之好但她始终也只是个晚辈，这倒有些让人受宠若惊了。

两个婢女帮着理了理仪容，整了整裙摆，楚柳然便下了马车，朝着郑婆子福身行礼，笑道：“如此便多谢了，辛苦嬷嬷跑这一趟！”

郑婆子晃了晃神，看着眼前粉雕玉砌的人儿落落大方，眉眼弯弯和她说着话，原还觉得午时的日头太大，此刻却觉得天光正好，落在美人身上都带着柔柔的光晕。

“嬷嬷，嬷嬷？”

“啊，哦，不辛苦不辛苦，” 郑婆子回神，老脸一红，局促道：“这日头太晃眼，娘子可莫要晒着，快快上轿吧。”

软轿拐进了八尺巷往内宅走，楚柳然却不知她这一遭已成了在场众多达官贵眷议论的焦点。

这一厢是新晋御史宋家。

“那是谁？好大的面子，竟然直接上轿入府了！”

“马车檐灯上不是挂着好大个楚字吗，定国公府的人，那小娘子如此年轻貌美，定是崔家九郎未过门的媳妇。”

那一厢是翊林都尉赵家。

“哦哟哟，不得了，崔九的未婚妻是个天仙啊，这小子哪来这么好的福气，以后成亲了怕是再难叫出来跟你我喝酒了。”

“哼，不过如此，这小娘子早早丧了母，她爹当了鳏夫也不续弦，跑去当道士了，你该不会没听说过吧，都说他们定国公府是有点晦气在身上的。”

还有些酸言酸语的，“若论亲疏，我们可是崔家直系表亲，她一个未进门的姻亲，凭什么能坐轿子进去，却让我们在这大太阳底下巴巴等着。”

……

如此种种，议论纷纷，楚柳然却概不所知，上了轿子便一路畅通无阻，却也颇费了些时间才到正苑，崔家占地百亩，原先就是京城豪富，进仕途后升了规制由宅变府，更是扩了不少屋苑，现如今水榭楼台，雕梁画栋，五步一换景，十步一洞天。

因着今日老太太的寿宴喜事，回廊立柱上张灯结彩，影壁装饰镀金钿木篆刻着大大的“寿”字，镂空的窗桕上都坠着蝠形的鎏金小薰炉，幽幽散发着檀香流雾，桌布，椅套，以及各类装饰皆是红绸绣金丝的松柏、仙鹤、寿桃等祥瑞，饶是楚柳然打小就生在富贵堆，还是被眼前的华丽豪奢震了震。

远远行来一队侍女，个个模样周正衣着鲜妍，领头的也是个圆脸的丫鬟，朝着楚柳然躬身行礼道：“见过二娘子，老太太和一众内亲贵眷都在逛园子，听得娘子进了门，特意着婢子来请，”转身又朝着郑婆子福了福，道：“老太太还吩咐，前院嘈杂，听说门前还兵荒马乱的，想来怕是人手不够，便把明华堂里得力的几个调出来听凭差遣，务必万无一失。”

郑婆子讪笑道：“春和姑娘说的是，太太身边的人确实不如明华堂调教出来的伶俐，老奴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转而又向楚柳然道：“既然二娘子是来拜寿，那自然是先去跟老太太见礼，有春和姑娘在，老奴便先退下了。”说罢，便领着春和带过来的一队侍女走了。

春和并不多打量楚柳然，路上也不多言语，楚柳然有心想和她攀谈，打听点老太太的脾气喜好，却被三言两语带过，心中不由腹诽，倒是个沉静稳重的，无怪乎能在老太太跟前得脸，连主母院里的婆子也称呼她为姑娘。

照庆园是崔府的后花园，占地极广，既有翠柳修竹，又有桃红芳花，假山奇石点缀其间，更引有活水成湖，波光潋滟，与草木葱茏绮丽山色相映成趣。

还未走进，便闻得阵阵馥郁花香，里间更是传来了欢声笑语不断，楚柳然深吸了口气，脸上挂起了明媚粲然的笑。

倒让春和愣了愣，这二娘子不笑时自有清冷矜贵的气度，但她盈盈朝你一笑，便觉心间仿若拂过暖风，瞬间春花漫野。

待得见到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鬓发如银，但双目炯炯，额头饱满，精神矍铄，穿着一身万寿云纹做底，绛紫缂丝面的缕金镶领对襟褙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多年福寿双全之相，正坐在水榭亭子中，周围簇着一群年轻俏皮的小娘子，三三两两说着吉祥话，讨得老太太开心笑得红光满面。

楚柳然上前双手交叠在腹间曲膝行礼，恭恭敬敬道：“寿星奶奶在上，晚辈楚氏柳然特来给您拜贺，愿您康健如磐石，福寿与天齐！”她嗓音清脆，语调轻快，让人一听便心情舒畅。

老太太笑容可掬地招了招手，道：“好，好孩子，有心了，往后日子定下便是一家人了，你唤我祖母也是使得的，多年未见你了，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崔楚两家定亲，走到纳吉合八字这一步，循例是找了个由头到光华寺祈福，所以楚柳然也是见过崔家几个主事长辈的，只是后来崔老太爷暴毙，要治丧守孝，婚仪便耽搁了，楚柳然更是因着自己的打算跑去了蓟州，三年都不曾踏入京城，若不是这一封贺寿的请帖，她都要忘了有个谈婚论嫁的夫家。

不光崔老太太，旁边的小娘子们也都盯着楚柳然看，有好奇的，有欣羡的，也有不以为然的……

在各色目光打量下，她也不拘谨，袅袅婷婷地走到老太太近前，就着桌案前的茶壶斟了一杯茶，福身托盏敬到老太太面前，半是请罪半是玩笑道：“老太太见谅，柳然自小调皮任性，少人管束，老太太贞淑守制，柳然只唯恐自己太过跳脱，不敢登门扰了您的清修静养。”

花容月貌的小娘子谁不喜欢，更何况又是如此乖顺温婉知进退的，老太太接过茶盏，啜了一口放下，道：“无妨，这日子就得热闹欢实地过，听说你这几年一直别居在蓟州老家，如今回来了，还是要多多走动的，都认个熟脸，不然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是，祖母说得对！”楚柳然乖巧应下。

随后便是和围着的各位小娘子见礼认亲，有直系的堂姐，外家的表妹，还有远房的姑嫂……

楚柳然面面俱到，仪态从容，挂在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