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景殿。
君臣无言,气氛紧张。
西阗王早已等候多时,但商藤未到,迟迟没定下和亲对象,哈多泉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西阗王顿时大怒,一手拍桌,引来目光。
西阗王横眉冷对,说道:“陛下当真不愿将十三公主嫁与我西阗?”
一个小太监弓着腰,凑到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皇帝立马有了底气,笑道:“西阗王莫急,且等厂臣到后再议也不迟。”
西阗王内心讥笑,堂堂一国之君,竟是个完全的傀儡,还是个阉人的傀儡。
但在别人的地盘,西阗王暂时不打算撕破脸。
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西阗王等得不耐烦极了,这外头才终于有人传了声。
“十三公主到,东厂提督到。”
细长的嗓音打破殿内对峙,魏郢虚扶着商藤缓步踏入,身后还带了一群人,起初商藤也好奇这什么意思,但魏郢那模样,真是一点也摸不透。
打商藤进来那一刻,哈多泉就一直盯着她,眼神狠厉,如芒在背,商藤佯装不在意落了座。
魏郢看了哈多泉一眼,随后站在了龙座右侧,冷道:“和亲一事,就此作罢。”
皇帝跟随道:“作罢!”
西阗王猛然掀桌站起来,将刀插进桌中,指着皇帝戏谑道:“本王未曾想大永帝王竟食言而肥!”
身旁禁军提刀作备,将西阗使节与王族几十人等围了起来。
哈多泉察觉不妙,有些试探意味地说道:“本是你们滥杀我国王族有罪在先,难道还要在此地要挟我们吗?这传出去,让天下黎民如何认为你们?”
魏郢哂笑,拍了拍手,先前跟着进来那几人被一些番子带了进来,跪在地上。
那几人多的是女人,才十几岁,从进来时就哭个不停,还有几个是商户。
“哈牧巴,自混入京城,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此为证人,获罪入狱后潜罪逃狱,俘获后本督就地诛杀,”魏郢顿了顿,抬眼睨向哈多泉,“大永何罪之有?”
几个女人连忙磕头,哭得眼睛红肿,“求陛下为民女做主!”
另几个商户见状也伏下身,“督公明鉴。”
哈多泉咽了咽口水,不安地摸刀,腰上一空,猛地转身,发现刀已被黑鸮收走,黑鸮平静如水,似乎他什么也没干。
西阗王知道理亏,但两国总不能只因一个人而打起来,静等下言。
皇帝讪笑,“朕不愿多生事端,既然罪人已死,付出了代价,何必再争执不休?”
言下之意,你们先惹的事,人都死了,别他娘的继续闹了,赶紧的宴会吧!宴会完了都滚蛋!
西阗王收起刀,脸上气得五官扭曲,几乎是挤着牙缝说出的话,“今日朝贡宴会结束我们就走,也不必大办三日,东西都也送到了。”
皇帝笑着点头。
他很满意。
闹剧就此结束,宴会重新热闹起来,西阗王不时地看看商藤,眼神毛骨悚然,看得商藤浑身起疙瘩。
宴会也就那些表演,魏郢觉得无聊,自顾离了殿,和黑鸮眼神示意后,黑鸮小跑到商藤身边。
黑鸮低声道:“公主,督主让您去遗怨阁,这边已交代好了。”
商藤眉眼一跳。
现在走了等会择驸马剧情不就没了?没了那不正好,谁也不用选了,也不用死了。
耶!
商藤迅速起身,被陈弦叫停,陈弦道:“公主,陛下有意在宴后让您择驸马,您这走了,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商藤拍了拍陈弦的肩,挤了挤眼,一滴泪都没装出来,假意悲叹道:“公主的姻缘要自己去争取,择来的,都是强扭的瓜,不甜!”
陈弦像看傻子似地看商藤,指了指殿门,悄声道,“您说的可是厂督?可他已经走远了。”
商藤炸毛,“不是他!”说完便立刻追了出去。
陈弦无奈地笑了笑,不禁担忧起来,倘若两人真有什么,要如何示众?再怎么说,那也只是个宦官,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厂督,公主和宦官?太荒唐了。
商藤追了几步,腿上隐隐作痛,踉踉跄跄走了起来,走到灯萤殿,发现魏郢停在前方。
商藤秒懂,一边哎呀哎呀地叫一边靠过去, 她揉了揉腿,眨巴眨巴眼,娇滴滴道:“督主,好疼呀!”
魏郢冷漠地看着她,无动于衷。
商藤伸开双臂,“藤儿腿疼,走不了路,得督主背才行。”
魏郢不理她,转身继续走,商藤又追了两步,一个趔趄真摔了,右腿着地,一阵肿痛顿时袭上全身。
“督主,真的摔了,好疼!”
魏郢啧了一声,转身回来,屈身半蹲,“上来。”
商藤一喜,站起来单脚跳上他的背,两手环上他,把头歪向他的颈窝,绵着声儿道,“督主最好啦。”
魏郢是个爱干净的,平时衣物洗得很勤,身上还会熏香,没有普通太监身上的味道,他也不驼背,反而将身子挺得直直的。
他身上除却衣物上的皂角味,还有海棠的淡香,商藤忍不住去嗅,浅浅的呼吸拂过魏郢的脖颈,如一根轻羽扫过,弄得一阵酥痒。
魏郢沉声道:“不准嗅,再嗅就把你丢池子里。”
商藤泄气地“哦”了一声,静静趴在肩头。
溶溶月色,银辉撒下,小池子中的清水泠泠作响,从假山上流下,融进池中。
宫道不算亮,很宁静,觥筹交错的欢趣声都在御花园里,灯萤殿和遗怨阁正好相对御花园,身后不属于他们的热闹渐渐远离。
两人的影子被愈拉愈长,商藤伸了只手,在魏郢的影子上比了个兔耳朵。
魏郢什么也不说,商藤也不说话,她总觉得这人今日奇怪得紧,仿佛有话要说,又死活憋着不开口,问他吧,他也不理人。
宫道边上路过一个端着食盘的小宫女,刚好和魏郢迎面碰上,小宫女低着头,走到他面前才发现是魏郢,吓得打翻了食盘,看见他身后还背着个人,更不敢抬头了。
灯萤殿右侧这条道,仅有一个遗怨阁,再后头就是宫墙,小宫女从哪里来的,显而易见。
小宫女赶紧收拾食盘,哆嗦着道歉:“都是奴婢的错,冲撞了督主,还望督主大人有大量,饶奴婢一命!”
商藤缩了缩脑袋,只留了一双眼睛出来看她。
这是竞争对手吗!?
她打眼一看,小宫女长得不错,水灵灵的,顶天了才方及笄年龄,身型虽未发育完全,可已有了大致的形状。
商藤本想伸脖子出来和她说话,却被魏郢一把摁了回去,整个脸都埋进了背后,加上商藤今日穿的不是什么华丽衣裳,基本认不出她是谁来。
魏郢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寒气四散,正启唇,那道死令还没下,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捂住了嘴,脸瞬间阴了下来。
商藤贴着他耳边催促道:“督主快走,我尿急!”
魏郢:“……”
小宫女浑身打颤,结果魏郢什么也没说,从她身边走了,她后怕地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没多想,赶紧收了食盘逃了。
督主好可怕,早知道就不来碰死送食了!但他放过她了,是不是就有点那什么意思?虽然身上还有个女人,可大家不都说那些权高位重的太监都有点难以启齿的爱好么?
小宫女安慰了自己,重拾信心离开了。
……
遗怨阁。
魏郢替商藤上好药便去批奏折,商藤依旧坐在案边看他。
商藤最喜欢魏郢的手了,修长白净,骨节细细的,看得出肌肤中的血管。
倏然间,商藤看到他那似雪无瑕的手竟有一块皮肤被灼烂,小指上肉少,不至于烂肉外翻,仍可见肉粉色的一圈疤痕惊心动魄。
魏郢发现她在看,收回了手。
商藤一把抓过,又被他挣脱开,她没好气道:“怎么伤的?谁伤的?”
“自己烧的?”商藤迟疑说道,她倒是清楚魏郢的一些行为,谁能伤他?除他自己还能有谁。
“是,那又如何?多一份残缺咱家不介意。”魏郢勾起笑,伸出那只手去抚她的脸。
商藤的眼在一瞬有了湿意,胸口又闷又紧,喘不上气,她覆上他的手,将它放到唇边,双唇轻贴上小指那一截疤痕,费力地扯出笑容,“下次不要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魏郢垂下眼,也不知听了哪句话,心情不错,缓缓道,“好。”
想起那讨人嫌的玉佩,心情又烦躁起来。
商藤看着他比翻书还快的变脸,不知哪来的勇气,质问了一句,“督主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不说出来。”
魏郢还没来得及张口,门口跑来个阔额方脸男人,男人看到商藤先是一惊,后拱手作礼,想说什么,但魏郢没有让商藤回避的意思,便直言:“干爹,起义军那边的粮草全部断光吗?”
商藤听得呼吸一滞。
粮草一断,不仅会引起不满,还会死伤无数,包括祈之修在内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即便是打赢了,也没命活着回来了,这不闹着玩吗!?
商藤下意识看向魏郢,却看见他那毫不在意地眼神。
魏郢看见她,眼光一暗,随后面向那男人,漫声道,“断。”
“是……”
“不行!”商藤立刻喊道。
督主:烧伤,很痛,需要老婆亲亲
商藤:呵呵,诡计多端
我拖拖拉拉的竟然没讲到取血那一块,太想让俩人亲亲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不要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