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下来前,沈荧终于看到了老陈头说的那个可供歇脚的小镇。
小镇门口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南口镇三个字,字迹狂放潦草,听说是前朝某位书法大家的手笔。
进镇后,沈荧更是好奇地掀开帘子左瞧右看。
南口镇比云霄镇要大上不少,人口也多,此刻虽夜幕降临,街上热闹程度却丝毫不逊云霄镇的白天,百姓来来往往,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家家户户挂着大红灯笼,将路上也照的红光一片,孩童举着糖葫芦结伴跑过,在路过马车时还要新奇的瞧上两眼,沈荧朝他们扮鬼脸,他们咯咯笑着跑开。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陈休率先跳下车后掀开帘子扶沈荧下来,接着进客栈招呼店小二准备房间吃食和洗澡水。
“别站着了,上楼早些休息。”准备好一切后,陈休走出来,见她仍站在门口愣神,命令道。
沈荧眺望着不远处热闹的夜市,眼中映满了红灯笼,难得出来一次,就算只是个小镇她也有浓厚的兴趣去了解,这一觉睡醒,明天一早就要继续赶路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我已经不难受了。”沈荧踟蹰了一会儿抬头眼巴巴道:“陈教头,我们去镇上转转好不好?”
她的脸色被灯笼映成一片霞色,衬得一双杏瞳如酿秋水,陈休哑然无声,默默点头。
得到了允许,她便兴冲冲的提裙朝着方才路过的夜市跑去,陈休见状脸一黑,厉声道:“不许离我太远。”
沈荧背影一僵,默默转身回到了他身边,乖巧一笑。
陈休扶了下额头,虽然他拿她当小姑娘,但有时候她真像个孩子似的让人不省心。
等到了夜市,沈荧的脚步瞬间就不受控制了。虽然老陈头叮嘱过她不要离太远,但她一旦被某样东西吸引便会不受控制的走过去看,陈休无奈,只能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沈荧个子只能到他胸口,她弯下腰都会淹没在人海中,他的视线是一刻也不敢离。
渐渐地,她不再满足于看了,虽然一句话不说,但看看雪花酥再回头看看他的可怜模样,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一圈逛下来,沈荧吃饱喝足,手里还拿着个糖葫芦解腻,围观着惊险的杂耍神情相当崇拜:“陈教头,他们好厉害啊!”
陈休站在她身后,沉吟后道:“也很辛苦。”
沈荧沉默了,仔细想想,世人只看到他们人前出彩,博得掌声震震,可若非生活所迫,谁又愿意豁上性命去行那口吞刀剑,胸碎巨石之事。
见沈荧久久不语,陈休知道自己又扫兴了,明知道这孩子心思缜密,是一句话就能胡思乱想的性格,还非要引她情绪低落。
“走吧,上别处看看。”
沈荧回过神,乖巧的跟着他走了,临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正举着盘子求捧场的艺人。
街道尽头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河,许多百姓吃饱喝足后会沿着河边散步,或陪孩子放河灯玩儿,这里远离喧嚣的闹市和人群,空气瞬间清新不少,沈荧深呼吸几次,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四下看看,发现不少女子都戴着一串茉莉花苞穿成的手串。
“那花儿可真香。”
“南口镇以茉莉花最为出名,附近的郊田种植着上百亩,一盆品相好的南口茉莉价值千金,曾有京中爱花富绅亲自驱车来接。”
二人并肩而行,陈休见她好奇,便讲起当地风俗:“是茉莉花让南口镇变得富裕,久而久之百姓相信佩戴茉莉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便纷纷制成香囊,手串贩卖。”
一路边说边走,果然看到河边一白发老妪正挑着一担香气四溢的茉莉手串,她伸手招呼着过往行人:“自家种的,今天刚摘的茉莉花,香的很!”
见沈荧正站在不远处朝这边望,她热情地招手:“姑娘买一串吧,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沈荧蠢蠢欲动,却又觉得自己耳根子太软,禁不住别人说一句好,白让老陈头看了笑话。
可那花真的好香啊。
“喜欢茉莉?”陈休问道。
沈荧轻轻点头,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也种过一盆茉莉,被她摆在窗台上仔细呵护,记忆中也是这样的馨香每晚伴她入眠,可惜有次爹喝醉酒,不小心将它打碎了,第二天她收拾着一地的湿泥枯枝,心里很是难过。
陈休见她仍盯着那个方向,于是大步走到老妪面前,半蹲下身开始细细挑选,不一会回到沈荧身边,一只手托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一串含苞待放香气四溢的手串搭到了上边,绕了两圈后单手系了个活扣。
沈荧的手是与生俱来的好看,纤细白嫩指若青葱,无论沾过多少血污也融不进那冰玉般的肌肤里,此刻再配上馨香四溢地花苞手串,美的令人心神恍惚。
“若喜欢,直说就是了。”他又不是不给买。
沈荧将手腕凑近鼻尖轻嗅了一会,忽而抬头:“方才那老婆婆说佩戴茉莉是会带来好运的,陈教头你不戴吗?”
陈休顿时无语,“……你可有见哪个男子佩香囊手串的?”
“倒也是……”沈荧反应过来也被自己的问题蠢笑了。
下一刻,她忽然跑到陈休面前将他拦了下来,随后从手腕上掐下一朵已经开了一半的茉莉,学着陈休方才的模样托起他的小臂,端详了一会儿护腕后,将花梗仔细插到了透气用的小孔里。
他坚不可摧的护腕上开了一朵洁白的小花。
“这样就没人会注意到了……”沈荧说。
身周景色瞬间模糊,仿佛天地间只容得下她秋水明眸,浅笑嫣然。
看着护腕上那朵小花,陈休眼神不由变得柔和,喉咙上下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酝酿良久才道:“夜深了,回去吧。”
两间上房,一人一间。
沈荧又累又兴奋,回想着今晚的所见所闻,都不舍得睡着,她坐在桌前就着烛灯将手串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这花苞手串也就图一时新鲜,怕是明天就要萎靡了,若是有办法能长长久久的保存下来就好了。
洗澡水已经凉透了,陈休叫小二给她换了新的,衣衫落地,两条白嫩修长的腿迈入浴盆,白雾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等洗完澡,沈荧已经困得不行了,头发都没擦干就扑到了柔软的床榻上,本想着歇一会再起来收拾,结果竟直接睡着了。
隔壁陈休睡意全无,坐在窗边借着月色盯着手腕上的小白花看的入神,沈荧给他戴上时它还是半开,现在已经全开了,小小一朵,香味却很是浓郁。
他喜欢花,但总觉得这么明媚美好的东西,是自己不该染及的,只要能远远观望就满足了,可方才,有个小姑娘亲自将花戴到了他手上。
正沉思着,忽听到隔壁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陈休神情瞬间肃寒,他调丨教出那么多捕头捕快,直觉简直比猫还敏锐。
声音是从树上传来的,还是从沈荧房间附近,眼前枝繁叶茂,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熟睡,即使听到奇怪声音也懒得起来看,只当是野猫麻雀扰人。
随后,隔壁窗户传来吱呀一声响动。
陈休眼眸一暗,直接翻窗而出,借助树干一跃而起,单手攀住屋檐,瞬间来到沈荧房间外,果不其然,窗户已经被推开了,隐约可见一黑衣男子正搓着手嘿嘿笑着往床那边走。
还没走两步,便被一股大力揪住后衣领,随后身体不受控制的腾空朝后飞去,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扔出了窗户。
落地时骨头一声脆响,那人鬼哭狼嚎一阵后似是怕被人发现,只能拖着摔断的腿忍痛跑远。
陈休立在窗前看他狼狈逃窜的模样,神情肃然,方才在夜市就有好几个不怀好意之徒偷着打量沈荧,还妄图趁着人潮拥挤占她便宜,被他一把抓住直接折了手腕,这些她毫未察觉。
没想到竟还有如此胆大的,敢跟踪他们回客栈。
料那人也不敢再回来,陈休稍稍放下心,然而转身后看到的场景着实让他青筋暴起,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追去将那人眼珠子抠出来踩碎。
烛火尚未熄灭,屋内灯火幽暗。
澡盆摆在屋内,毛巾丢在盆里,衣裳脱了一地。
沈荧就那么不着寸缕地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只用一条薄毯盖着腰臀,任凭大片白嫩如瓷的后背和修长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之中。
少女独有的玲珑曲线映入眸中,摄人心魄。
陈休浑身燥热,喉咙发紧。
迫使自己错开视线,双拳握紧又松开,顿时有种想把她叫起来痛骂一顿的冲动。
真把自己当小孩了?一个女儿家,睡觉怎能不穿衣裳呢?若不是他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他来不及有更多思绪,因为沈荧已经觉得手臂被枕的发麻,低吟一声准备翻身了。
陈休果断转身跃窗而出,如只矫健敏捷的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稳稳落地,恰好站在方才那人摔断腿的地方,地上血迹尚未干透。
反正今夜是彻底睡不着了,他索性倚着墙守到了天明。
老陈头:这费心孩子,唉~(擦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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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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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