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荧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当天便对沈屠夫说了自己受邀要去京城的事。
沈屠夫听完嘴都合不拢了:“你说京城的大人要见你?亲娘咧,你连镇子都没出过几次,还想去京城?”
“陈教头陪我一起去。”沈荧一脸淡定,就算沈屠夫反对她也丝毫不怕。
“上次我说让你们成亲,你不愿意,老陈头好像也不太高兴,咋这又要陪你去京城了?”沈屠夫很费解,年轻人的感情他是越来越不懂了。
“反正我已经跟衙门告了假,是一定要去的。”沈荧在干净的抹布上擦干净手上血污,心中满是对未知旅程的期待。
沈屠夫顿觉语塞,按说这俩人名义上有婚约,一块出去玩玩也没什么,但他就是心里不舒服,有种自家种的白菜被挖走了的感觉,听沈荧语气坚决,愤愤地将杀猪刀往案板上一剁,怒气冲冲回了屋。
单致远就歇在当地客栈,沈荧打定主意后便去寻他,单致远一开始还很高兴,表明他会备好马车跟沈荧一同进京。
沈荧则是不好意思:“单掌柜,陈教头会跟我一起去,麻烦再多备一匹马可以吗?”
单致远摇扇的手一僵,微笑点头:“这是自然。”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下午沈荧兴冲冲的去麒麟武场找陈休,奈何老陈头听完一脸漠然:“我们不跟他一起走。”
沈荧一怔,“那我们怎么去?”
陈休:“我带你去,你只管准备要用的东西就行。”
“你认识去京城的路?”沈荧好奇地睁大眼睛,心中不解,明明跟单掌柜一起回去更方便的,只他们两个的话人生地不熟还不知要遇到多少麻烦。
陈休只冷冷吐出两个字:“认得。”
沈荧不敢轻易跟老陈头顶嘴,只好又去找了单致远,说了陈休的意思。
单致远被气笑了,扇子都摇的快了些:“既然是陈教头的意思,那便随他,等你们到了京城去绸缎铺随便找个伙计就行……唉,只是苦了山高路远,沈姑娘要受苦了。”
沈荧倒是无所谓,路上那点苦算什么,她可是要去京城了!
此去京城来回估计要耽搁不少天,沈荧走前先把苑欣约了出来,苑欣听明后先是惊讶的捂嘴,后又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高兴,她是有多幸运能交到阿荧这样厉害的朋友。
二人作伴去逛了镇上的衣裳铺子,苑欣难掩兴奋,一件件的命人取下在沈荧身上比划,“去京城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能被那些娇气小姐比下去,让她们知道咱们这样的小镇也是有绝色的。”
“这件好看,那件水绿色的也好看,阿荧,你这种穿什么都好看的,真是太难买衣裳了!”苑欣挑花了眼,比她还要纠结:“不如全买了吧!”
沈荧笑了:“哪里穿得了这么多,第一次进京,咱们这种小镇女子,还是低调些好。”
苑欣想了想点头:“也是,万一有哪个富家公子瞧上你,把你抢走了怎么办?”
沈荧浅笑不语,没跟她说老陈头也会陪着去的事,不然凭苑大小姐的想象力和丰富知识,指不定联想到什么骇人场面去。
等逛累了二人又找了间铺子喝茶,苑欣喋喋不休的讲着苑香阁最近发生的那些趣事,沈荧托腮走神般望着窗外,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点心,忽然问了句:“欣儿……你知道,什么叫振夫纲吗?”
苑欣神情一下子变得暧昧,“当然知道啊,这词本来是那些死要面子又没什么本事的男人最爱说的,但是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
“你附耳过来。”苑欣一脸神秘地朝她勾了勾手。
低声耳语一番后,沈荧脸似火烧般的烫,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还会跟那事扯上干系,老陈头不会那么对她吧?可他不是第二种情况,好像跟第一种也不太符合,老陈头才不是没本事的男人呢……
“阿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荧小口咬着点心故作淡然:“没什么,街坊吵架,听了几个新鲜词儿。”
待一切准备妥当,陈休便与她约了出发时间,就在明日早上。
沈荧头晚将自己仔细收拾了一遍,折腾到很晚才昏昏睡去。
原本已经做好了路上吃苦的准备,可第二天她见到陈休驶来的马车后,顿觉不可思议,棕色骏马高大威风,车身用的上好的海黄木,边沿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车厢内宽敞柔软,还铺着毯子。
陈休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坐在前板上,一手握马鞭,一手伸向她。
“……陈教头,你还会赶马车?”沈荧脱口问出。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老陈头已经眉头一皱,似是觉得自己被她小看了一样。
“你能陪我去我已经很感激了,哪能再让你受累……”沈荧连忙转移话题,说清了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这是心疼他了?
陈休凝视着她,嘴角弯起:“雇个人也行,让他赶马车,咱俩就在后头待着。”
“……”
沈荧不说话了,乖乖把手放到陈休手心,任凭他将自己拉上来扶进车厢。
帘子放下没一会,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鞭花,马儿嘶鸣后,车身动了起来。
车厢里的一切都是经过细心准备的,木座上放着垫子,地上铺着毯子,桌上不仅有茶杯茶壶,还有几包未拆的点心,桌下摞着几本书,有诗词有故事,陈休不怎么识字,这些都是怕她无聊,特意备好为她解闷的。
有吃有喝还有书看,她是不闷了,可老陈头自己在外边驾车,会不会很闷呢?
偷偷将帘子掀开一道,沈荧只能看到一个近在咫尺的挺拔背影,陈休就靠在厢门一侧的支柱上,一条腿弯在身前,另一条腿悬空耷拉着,一手鞭子一手缰绳,那手法姿势简直要多熟练有多熟练。
“陈教头,你闷不闷?我陪你说说话吧……”沈荧自后方小心探出头。
“……好。”陈休淡淡应了一声。
沈荧想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该跟老陈头聊什么,再不开口,就该尴尬了。
“陈教头,你什么时候去过京城?”
“二十岁,跟总教头去的。”
“京城好吗?”
“很好。”
“那你什么时候学会驾马车的啊,我听说这个很难学呢。”
“十岁。”陈休神态平静,又是一鞭抽到马背上,车轮转的更快了。
沈荧着实震惊了好一会儿,“自己学的吗?”
“总教头教的。”
沈荧去过武场几次,似乎从没见过那位总教头,有传言说他年近古稀,身份成谜,是位武学高手,可惜行踪不定,近年都没回武场看过,这样一位神秘的总教头很符合沈荧心中那些世外高人的形象。
那位总教头一定对老陈头很好。
沈荧没再打听总教头的事,怕自己问的太多会让他厌烦,此刻马车正疾驰在一片宽阔平原上,头顶便是炎炎烈日,毒辣的阳光晒得沈荧阵阵眩晕。
陈休察觉到她的不适,头也不回道:“你进去。”
沈荧看着陈休额头冒出的汗珠,心有不忍,放下帘子后便开始在后头翻找,竟真叫她在行李下的暗格里翻出个遮雨用的旧斗笠,她兴冲冲的举着它掀开帘子:“陈教头,我找到个斗笠,你可以戴上遮阳!”
陈休没说什么,默默腾出一只手将斗笠接过扣到了头上。
不过是晒了些,他在武场待了二十年,风吹日晒雨淋,多恶劣的天气他都经历过。
但只要他戴上斗笠,她就能在车厢里安心地待着了。
马车很快驶过平原,来到一片密林,这里绿树成荫,消散了炎热。
陈休懒得摘斗笠,就一直戴着,忽然觉得后边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
掀开帘子一看,原来沈荧困的厉害,早就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随着颠簸的车身轻微颤动,发髻略有松散,已有一缕打着弯儿垂在了肩头。
陈休怕吵醒她,放缓了速度,赶着马慢悠悠的走。
沈荧这一觉睡得沉,不知是不是姿势不对的缘故,再醒来时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难受的反胃,马车已经很慢了,但就算是轻微颠簸都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捂着嘴忙掀开帘子,声音都在颤:“陈教头,停一下……”
陈休下一刻便勒住了缰绳,回头见她迫不及待地往下跳连忙伸手扶了一把。
沈荧初落地只觉得脚都是软的,地面不像地面,更像踩在棉花上,好不容易跑到一棵树旁,刚扶住树干便弯腰狂吐起来。
她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更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
吐完后接过陈休递来的水喝了几口,才感觉好些,但还是浑身无力。
陈休将她扶回马车上,心中很是内疚,他竟忽略了阿荧从未出过远门可能身体不适,连缓解的药都没准备。
“陈教头……我,添麻烦了。”沈荧靠在厢壁上脸色发白,有气无力道。
“是我考虑不周,阿荧,你再坚持一下,前边有个小镇,等到了好好歇歇。”陈休低声安抚了句,随即放下帘子继续赶起路,一鞭狠挥下,马儿吃痛跑的飞快。
沈荧不一会又睡着了,好在车厢宽敞,刚好够她一人躺下,临近傍晚天气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地上还铺着一层柔软的毯子,就像躺在床上一样舒服。
再醒来时天已渐暗,马车仍在颠簸着跑动,她却神清气爽一点都不难受了,伸个懒腰活动活动手臂,视线移到桌上,忽然愣住。
桌上放着半块切开的西瓜,薄皮红瓤使人看之胃口大好,上边还细心地插着一柄木勺,沈荧吐过一场,正觉得腹中空空,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满足感腾然涌动。
“陈教头,你从哪弄的西瓜呀!”沈荧捧着瓜掀开帘子,语气轻快。
“方才路上遇到的瓜农,看着不错,就买了半块。”陈休见她状态恢复,紧绷的心情也松懈下来,又问了句:“甜吗?”
沈荧心里感动,听他问起,索性用勺挖了一大块伸到前头:“你尝尝!”
陈休一怔,侧过头任凭沈荧将那块西瓜喂进嘴里。
确实清甜爽口。
老陈头:媳妇儿会心疼人了,必须奖励块西瓜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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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