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问泉与谢之翎匆匆赶回谢府,便看见一饼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何账房带着府中现银跑了,中途被一饼撞见,便捅了一饼一刀!”下人抖着身子禀报,似是被这场面吓得不轻。
玉问泉转身问大夫:“她怎么样了?”
“我已替她将血止住了,好在施暴之人无甚经验,并未伤及内脏,只是伤口还是太深,要看往后几日能否挺过去,方子我已写下了,若是有状况,尽管来医馆寻我便是。”大夫说着便要走。
玉问泉忙道:“不知大夫可否在谢府住下?我愿出双份诊金。”她上前半步,挡住大夫的去路,“人命关天,若是因为来回路程耽搁了,实在遗憾。”
大夫闻言,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
玉问泉侧头看着一饼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转身出了屋子直奔何且步的院子。
院子里已是人去楼空,屋内陈设俱被翻乱,账簿也全部被撕碎。
玉问泉走到桌边,将碎纸拂开,找到了几张完整的典当契,上面写着谢府名下所有铺子都被典当成了现银。
方才下人说何且步带着府中现银跑了,也就是说,如今府上不仅没了铺子,连账面上也是空的......
玉问泉的眉头狠狠蹙起——近日确实太忙了,忙到何且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她都未曾察觉......
这何且步算是将他师父的名声都败光了。
谢之翎跟在后面自然也看见了这些典当契,顿时便转身要走,却被玉问泉喊住了:“去哪儿?”
“抓人。”谢之翎道。
玉问泉转身看向他:“他半个时辰前就跑了,你能抓到?”
谢之翎点头:“营中士兵有藏匿之能,我都能寻到,找他应当不难。”
“抓活的。”玉问泉道。
谢之翎正要走,又转过身来对玉问泉道:“人我去抓,你先歇息一会儿。”
玉问泉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实在有些撑不住,谢之翎出门后她便倒头睡下了。
谢之翎循着三饼说的侧门追了出去,一路上发现的痕迹并不少,最后在城门外截住了何且步。
何且步看起来有些狼狈,他并未想到谢之翎能这么快找到自己,慌慌张张扛着包袱就要跑,却被谢之翎一个手刀打晕了过去。
他原想将人扛回谢府,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小巷狭窄,少有人行。梁今与邬临雪对面而立,垂眸看着他腰间的香囊,小声道:“昨夜多谢司相了......”
邬临雪脸上还是无甚表情,许久才蹦出一句:“我已向大荆皇帝辞行。”
梁今闻言,急急抬头道:“你要回兀须了?”
邬临雪点点头,难得解释了一嘴:“大荆没有长生药。”
“可我还未还你昨夜的人情......”
邬临雪宽大的手掌托起腰间香囊,平静道:“还了。”
他的古井无波与梁今的心急如焚相对比,如水与火在这窄巷中相遇。
谢之翎隐在暗处看了会儿,确定邬临雪对梁今并无恶意后便扛着何且步继续往谢府去。
没想到在中禹街上又遇到了梁途。
梁途正带着几个家仆在街上寻人,虽极力克制,但谢之翎还是能看出他脸上的惊慌与怒意。
“找不到小姐我就让你们拿命赔!”梁途压低了声音冲几个家仆道,他才睡了半日,梁今就不见了,问起来,这群饭桶都说不知道,气得他火冒三丈。
“喂。”
梁途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火气愈发大了,他咬牙转身看向谢之翎,忍不住讥讽他:“怎么青天白日的,谢大人还干起劫人的勾当了?”
谢之翎浑不在意,稳稳将何且步扛在肩上,并没有要多逗留的意思,说出的话却让梁途心中一紧。
“方才看到梁小姐,猜想你在附近,本想同你打个招呼,但你若还是这样无礼,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着谢之翎扛着人就要走,却忽然感觉肩上的人被拽住了。
梁途死死抓住何且步的手臂,压着声音道:“她在哪儿?”
谢之翎挑眉:“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梁途松开手,狠狠吐了口气,换上了更为温和的嘴脸,重新又问了一遍道:“请问谢大人,家妹在何处?”
谢之翎还是不满意,冲梁途扬了扬下巴道:“你说‘玉问泉与谢之翎天生一对’,我就告知你梁小姐的下落。”
梁途的脸扭曲了一刻,似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
见他半晌不说话,谢之翎只好掂了掂肩上的人道:“快点,赶着回去交差呢。”
“玉问泉与谢之翎......天生......一对......”梁途咬牙道。
谢之翎侧了侧头道:“什么?梁大人莫不是身子亏空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梁途猛吸了一口气道:“玉问泉谢之翎天生一对!”
谢之翎满意地露出了两个小梨涡,抬手指了指窄巷的方向:“巷子里。”
梁途立刻要去寻,谢之翎又轻飘飘补了一句:“会情郎呢,你别太莽撞,坏了梁小姐的姻缘......”
梁途脚下一个踉跄,正要回头同谢之翎理论,却见他扛着人跑远了。
“......”梁途攥紧了拳头,不敢再耽搁,匆忙赶去窄巷。
待他赶到时,巷中只余梁今一人了,她正颓然站着,全不似从前无忧无虑的模样,连身上的鹅黄裙子都暗淡不少。
“你怎么了?”梁途上前拉住梁今,上下打量她是否受伤。
梁今抬眼看见梁途,顿时嘴一瘪,眼泪夺眶而出。
梁途眉头蹙得死紧,咬牙道:“邬临雪欺负你了?”
梁今搂住梁途的脖子,将脸埋入他怀里。
她并不是大声哭泣的性子,哭狠了也只是小声抽泣,只有颤抖的肩膀暴露她的无助。
“哥......哥哥......我难过......”梁今哭腔浓重,混杂在抽泣中,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去杀了他。”梁途声音冷冷。
梁今却摇摇头,更加抱紧了梁途,大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印在梁途的衣裳上被吸走。
谢之翎扛着何且步回府,将他捆了扔进柴房就回屋去找玉问泉了。
“夫人,人我抓回来了......”话音未落,谢之翎便怔在原地。
屋内一角架上了屏风,屏风内蒸腾出袅袅热气,烛火将玉问泉的身影映照在屏风上,轮廓清晰、线条饱满。
没料到谢之翎这么快就回来了,玉问泉忙转过身侧头道:“出去。”
谢之翎回过神来,立刻退出屋子,“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屋内的玉问泉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微微蹙眉后又松开眉头,缓缓浸入桶中,温热的水弥漫出澡豆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倍感放松。
睡饱后的她从容了许多,靠坐在水中,手搭在桶边上轻轻敲打,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韩仕佳投案,不出几日,陶家父女便可出狱,但官印确实是陶涵弄丢的,虽可保性命,但官职定然要贬。
陶家父女出狱后,便是对韩仕佳定罪问斩,自己需要在韩仕佳问斩前将他知晓的一切都撬出来......
不过何且步携款逃跑的时机太过巧合,莫非同韩仕佳有关?
玉问泉缓缓睁开眼,眼下与其追究何且步受何人指使,不如先想想要如何将谢府的账填平......
谢之翎坐在门口等了许久,才听玉问泉喊人。
下人端着干净衣裳过来,看见谢之翎蹲坐在门口,吓了一跳:“老......老爷......”
谢之翎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下人才得以顺利进屋。
玉问泉穿好了衣裳便对下人道:“叫老爷进来。”
谢之翎进门后下人便出去了。
“人呢?”玉问泉见他鞋子上沾了不少尘土,猜测他应当追了不少路。
“在柴房。”谢之翎答,她方才沐浴完,皮肤莹白透粉,头发还湿着,他捻了捻手指,犹豫要不要上前替她擦头发,她会拒绝吗?
“他带走的现银呢?”
“抓住他的时候他正往城里跑,似乎是在城外遇到了劫匪,银票全被抢了,只剩一包袱衣裳和碎银子。”
玉问泉抿了抿唇,也就是说,银钱都没了,铺子赎不回来了......
“过来给我擦擦头发。”
还未等谢之翎犹豫出个所以然来,玉问泉先开口了。
他立刻取了干帕子凑上去,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起头发来。
玉问泉坐在铜镜前,感受头上令人放松的力道,铜镜映出谢之翎认真擦头发的模样。
在他的眼中,自己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连擦头发都十分小心翼翼。
“谢之翎。”
“嗯?”他依旧仔仔细细地盯着玉问泉的头发,努力控制手上力道,生怕弄疼她。
“待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离开京城吧?”
谢之翎闻言,手下一顿,有些讶然地抬头,透过铜镜与玉问泉对视。
她神色平静,似是在谈论今日午膳吃什么般。
“你想去哪儿?”谢之翎收回目光,继续擦头发。
“北疆?”玉问泉微微歪了歪脑袋。
谢之翎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对小梨涡浮现,看得玉问泉也跟着弯起眼睛,她低头随意理了理裙子,又道:“不过北疆冬日里太冷了,若是我实在受不住,便去南边吧?”
谢之翎托起她乌黑浓密的头发轻轻擦拭着,答道:“如燕子般?天气冷了就往南飞,待温暖了再归巢?”
玉问泉被他的说法逗笑,转头看向他:“嗯,如燕子般,你觉得如何?”
谢之翎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点头道:“好,你想如何都可以。”
他说这话时表情认真,玉问泉知道,他不会食言的。
擦头发的动作慢慢停下了,两人都被对方的眸子吸引,对视间情意流转......
谢:老婆说北疆太冷,那等冬天了就去江南?是往南海去还是西南之地呢?听闻西南吃食重口,她或许不适应,还是南海吧,但南海潮气又太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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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报仇雪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