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玉问泉打算发信号催二人出来时,墙头忽然窜过两道黑影,谢之翎与梁途一前一后翻了出来。
“怎么样?”玉问泉忙上前问,见二人脸色都十分差,她也跟着蹙眉,“遇上什么麻烦了?还是受伤了?”说着,她就伸手去摸谢之翎的衣裳。
当着梁途的面,谢之翎只好抓住玉问泉的手道:“没受伤,帕子我已放在了万夫人枕下,但翻遍了整个万府也并未找到官印。”
玉问泉又转头看向梁途,梁途压着脾气道:“除了官印,也并未发现其他证据......”
玉问泉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好,但眼下也不是什么说话的时机,只好先带着二人回了大理寺。
游竹照在听闻二人并未寻到任何证据时,脸都白了几分,只剩最后一日了,陶家死局已然成型。
不仅游竹照面如死灰,在场的众人也都不说话了。
半晌,屋子里才又响起说话声。
“不若用死囚将人换出来,到时只说陶家父女病死狱中......”游竹照垂着头低声道。
“我随时可以安排。”梁途道,“皇上本也不是想要陶家父女的性命,救出来后将二人送离京城便是。”
玉问泉并未反对,只道:“先准备着,若明日还没有转机,便如此做吧。”说完她便带着谢之翎回了谢府。
这法子听着虽能保下二人的性命,但无论是陶涵还是陶穗安,都不是吃苦的命,若离了京城与权力,二人大约是不能适应清贫生活的......
送走了众人,梁今便忧心忡忡地问梁途:“哥哥,若是想将人换出来,自然是越早越好,为何要等到明日?”
梁途解了一身黑衣,随口道:“你没听出玉问泉的意思?”
“什么意思?”梁今懵懵地问。
“她还有后手......”梁途将衣裳扔在衣架上,又解开里衣,露出腰侧的淤青道,“但这后手许是要明日才知晓是否有用。”
可梁今已经不在乎什么“后手”不“后手”了,忙上前拉着梁途的手道:“哥哥怎么受伤了?”
梁途看着腰侧啧了一声,小声道:“草包力气还挺大......”
另一边谢之翎本想躲着玉问泉去沐浴,没想到刚进屋子,就看见玉问泉坐在桌边,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怎么了?”谢之翎强壮镇定道,“我要沐浴了......”
玉问泉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你和梁途怎么了?”这两人自从万府出来后就不对劲,隐约都像在憋着一口气。
谢之翎憋了半晌才道:“他说你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
玉问泉不理解,蹙眉道:“就为这事闹不高兴?吵架了?”谢之翎的表情顿了一瞬,似是想要点头,但又忍住了,玉问泉立刻察觉到不对,问他,“不止吵架......你们是不是还打架了?”
谢之翎脸上的心虚简直要溢出来。
玉问泉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是让你们进去搜证据的......”
“证据我们搜了的,整个万府都搜遍了,没找到才打的架......”谢之翎解释。
难怪那么晚才从万府出来,玉问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受伤没?”玉问泉道,“把衣裳脱了。”
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脱衣裳了,谢之翎只稍作犹豫便将衣裳脱了,果然在肩上发现一处淤青。
玉问泉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道:“不过是口舌之快,你同他计较什么?”
谢之翎闷头不说话。
玉问泉只好轻叹了一声道:“其实在北疆时,我已知晓了自己的心意,我......”
谢之翎微微侧过头,认真看着玉问泉,预感到她接下来的话十分重要。
但这话还未说出口,门外便传来一阵响动,接着便是一饼的声音:“老爷、夫人,大理寺那边传话,说陶大人的案子有转机了。”
玉问泉手下一顿,谨慎道:“发生了何事?”
一饼继续道:“方才梁大人托人传话来,说有人去大理寺认罪,说自己偷了官印。”
“会是谁?”谢之翎看向玉问泉。
玉问泉顺手将谢之翎的衣裳拉好,起身道:“走,去看看。”
游竹照回府后无法入眠,只能枯坐在屋内,忽然听到小厮来报信,急匆匆赶到大理寺时,正巧看见陶府小厮将失窃的太府寺卿印交了出来。
那小厮一脸视死如归,问什么都只说不知道,一口咬死了官印是他偷的。
玉问泉隐在屏风后,冷眼看了会儿,侧头对谢之翎耳语道:“告诉梁大人,尽量将案子拖着。”谢之翎点点头,待他传信回来,玉问泉也失了看热闹的兴致,转身离开了。
“怎么忽然来了个顶罪的?”谢之翎跟在玉问泉身后,小声问她。
玉问泉刚走到门口,梁今便推开了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万夫人身子不好,具体不好到如何程度,我并不知晓,但我能看出来万青岩确实在意她,那日我去万府,走前对万夫人说了许多陶家好话,万夫人近日在府中养病,甚少听闻新鲜事,被我引导后,定会在万青岩面前提起此事,她心地善良,提起时也会说不愿见陶府被冤......”
玉问泉坐下,梁今上前倒了茶,她便端起喝了一口,继续道:“想来是万青岩不愿见万夫人忧心,这才找了只替罪羊,想快快结案。”
谢之翎点点头道:“至少能先保下陶府。”
玉问泉摇了摇头,冷声道:“不够。”她垂眸盯着手中的茶杯道,“且再等等看。”
她眼神冷冽,表情严肃,捏着茶杯的手指也有些泛白。
陶府小厮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一心求死,梁途偏不如他所愿,料想区区一个小厮也不会有那样强的手段将宫中宝物拿出去变卖了,于是以此原由将案子继续按下,意要详查。
小厮已被收押入狱,梁途正想回屋休息,没想到推开门一屋子的眼睛盯着他。
“你们......这是做什么?”梁途问。
游竹照的黑眼圈很重,虽一脸疲色,却掩不住神情兴奋:“谢夫人说此事还没完,若是快的话,天亮后或许还有转机。”
“还有转机?”梁途疑惑。
玉问泉看起来有些累了,见梁途进来后便闭目养神。
“等着吧。”怕梁途打搅玉问泉休息,谢之翎抢先道。
梁途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也一夜未睡,困得很。
屋中众人因着各种各样的原由都不肯离开,便都坐在屋子里沉默等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门外又传来了新消息。
“大人,韩大人来了。”
梁途隔着门问:“吏部尚书?”
“是。”
“所为何事?”
“投案。”
此话一出,屋中众人都睁开了眼。
梁途看了玉问泉一眼,并未说什么,而是整理好衣裳出了门。
“韩仕佳怎么会来投案?”谢之翎好奇对玉问泉道。
“还记得我让你带入万府的血帕子吗?”
谢之翎点点头。
“万青岩让陶府小厮来投案,不过是因为万夫人提了一嘴,他想草草结案,可眼下梁大人将案子拖住了......”玉问泉继续道,“万青岩对万夫人控制欲极强,那帕子很容易便会被发现,我买通了大夫,只需将那帕子说成是万夫人忧虑过度伤身所致,万青岩定然心急,若不想要案子拖着,他必得推出更有说服力的替罪羊。”
谢之翎接话道:“韩仕佳就是那个更有说服力的替罪羊?”
“对。”玉问泉勾了勾唇角道,“韩仕佳替他做过的脏事不少,陶家案也定然与韩仕佳脱不了干系,定韩仕佳的罪会比定小厮的罪容易得多。”
游竹照开口道:“如此一来,不仅能保住陶家,还能解决韩仕佳,一举两得。”
“不止......”玉问泉虽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但这两日奔波劳累,眼中还是有许多红血丝,压着眸子时看起来有些凶狠,只听她继续道,“韩仕佳作为万青岩的走狗,知晓的内情绝对不少,既然落入了大理寺,我便一定会撬开他的嘴......”
说着,她通红的双眼望向谢之翎,轻声道:“无论是陶家、玉家,还是谢家......我都要一并从韩仕佳嘴里挖出实情,还他们清白。”
谢之翎眼睁睁看着她脸上浮现恨意,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叫她绷紧的眉眼蛊得移不开目光。
天光大亮后,阴沉了几日的京城总算有了阳光。
韩仕佳被押入狱,妻子也不能幸免。证据尚在清查,陶家得留在狱中配合,但名声已近清白了。
“泉儿!”见玉问泉过来探望,陶穗安立刻大喊了一声扑过去。
玉问泉劳累了几日,又一夜未眠,连走路都觉得腿软,自然经不起这一扑,眼看着就要倒下去,腰间却忽然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牢牢揽住。
陶穗安见玉问泉被自己撞得摔入谢之翎怀里,脸上难掩疲色,她忙退后焦急道:“你怎么了?”
“谢夫人为了陶家奔走几日,昨夜又熬了通宵,想来有些体力不济。”游竹照在一旁道。
玉问泉靠在谢之翎身上,也懒得自己站直了,便就着这姿势对陶穗安道:“我来同你说一声,安心在狱中待着,梁大人会尽量拖着案子,这是因为我还有话要问韩仕佳,待我问完,此案便能结了。”
陶穗安猛猛点头道:“你尽管拖着便是,能还爹爹的清白且保住我们的命已是十分难得了......想当初玉家入狱时,我......”说着,她眼睛里便瞬间蓄满了晶莹。
玉问泉只好撑着身子站直,抬手按了按陶穗安的眼角,将她的眼泪擦了,凑近小声道:“别难过了,我不在意此事,你知晓的。”
陶穗安忍着不哭,嘴都撅起来了,正要说话,又听牢外来了个小厮。
玉问泉认出那是谢府的下人,只见他脚步匆忙,进了门便“噗通”一声跪下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府中出事了!”
玉:能少出点事儿吗?我想睡觉......你们是要熬死我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覆辙之局(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