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文绿换好了衣裳,正要出门,忽然被万青岩从身后抱住。
“怎么了?”蔺文绿问。
万青岩紧紧圈住她的肩膀与腰,似是要将她揉进胸口般,却又舍不得太用力,只能将脸埋入她颈间,让两人贴得更近。
“没什么......”万青岩的声音不似玉问泉方才听到的那般正经清明,而是略有些黏糊,玉问泉不禁想起谢之翎来。
蔺文绿稍稍挣开了些,在万青岩怀里转了个圈,面对面道:“泉儿还在亭中等我呢,莫叫她久等了。”
万青岩这才松了手,目光却一直落在蔺文绿身上。
听到开门声,玉问泉探头看了一眼——蔺文绿已经出门了,但万青岩却并未跟着。
她正疑惑,就听到屋子里又有了响动。
万青岩将蔺文绿身边的丫鬟留了下来,屋门一关上,他便开口了:“夫人近日身体如何?”
丫鬟细细回禀了蔺文绿的饮食作息,最后道:“还是如往常般易冷易热,北边的参、南边的灵芝都吃了,都无甚效用。”
万青岩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低声道:“一定瞒住夫人,别让她知晓自己病了,长生药已有了眉目,再过不久她便能痊愈......”后面这句轻飘飘的,不似承诺,倒像企盼。
玉问泉听得眉头紧蹙——蔺文绿病了,不是普通风寒,应当与北疆邬忝风的夫人是同种病,都需长生药来解。
蔺文绿已走远了,玉问泉不敢再耽搁,忙绕道回了亭子。
眼见着要日落了,谢之翎不再盯着外头的日光看,而是问梁途要了擦刀布,忽然擦起刀来。
梁途也没了看卷宗的心思,喝了两口茶,也跟着谢之翎一同擦起刀来。
游竹照捏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却并不发出响动,屋子里除了擦刀声,落针可闻。
“谢之翎。”
忽然听到玉问泉的声音,谢之翎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扔了擦刀布起身,果然看见玉问泉匆匆进屋来。
三个人都上下打量着她,玉问泉只好摊了摊手道:“我无碍。”接着她便将在万府的所见所闻都说了。
“若万青岩也在找长生药,那这可能是个机会。”梁途道。
“用假药骗他?”谢之翎问。
游竹照摇了摇头道:“可我们连此药什么气味、模样都不知晓。”
玉问泉松开耳坠子,对梁途道:“宫中是否有长生药的方子?”
梁途摇头,先前知晓邬临雪在找此药时,他就向武许现禀报过,可遍查宫中都并未找到此药的相关记载,想来都被先帝命人给销毁了。
玉问泉蹙眉:“眼下京城对此药有了解的,除了万青岩便只有一人了。”
谢之翎第一个反应过来:“邬临雪?”
游竹照忽然开口道:“可邬临雪防备心极强,我们先前都并未同他有过交集,要如何说服他帮我们呢?”
这下玉问泉也不说话了,邬临雪一直在找长生药,想必对长生药的了解比起万青岩只多不少,若是他能帮忙用假药骗住万青岩,那么自己就能潜入万府找官印证据,可邬临雪为何要帮自己呢?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梁途的声音来:“咳......或许有一人可以试试......”
因为三日之期实在太短,一行人并未浪费时间,当夜便找到了邬临雪。
玉问泉隔着一条街看向对面茶馆里临窗而坐的两人,问梁途:“你当真放心让梁今同邬临雪单独说?”
梁途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街对面,沉声道:“他若是有异动,我能让他在瞬息之间没命。”
玉问泉不再说话了,若不是事态紧急,梁途何至于让自己的妹妹出来冒险?
梁今坐在桌边,有些紧张地端起酒杯,想着自己毕竟是有事相求,应该要先喝一杯表表态度的,于是低头要喝,酒杯却被人一把夺走。
梁途看到邬临雪伸手,自己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探出窗外了,见他只是拿走了梁今的杯子,这才又压着呼吸坐回了窗内。
邬临雪让人将酒撤走,换了茶水上来。
他说的是大荆话,语调不像梁今先前听到的那样怪,她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他才来大荆这么一段时日,已将大荆话学得七七八八了吗?如今与自己对面而坐都不带下人翻译了?
梁今闷头喝了一杯茶,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我兄长他们知晓你在寻长生药。”
邬临雪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似是早就知晓此事。
“他们也知晓你并无恶意,只是长生药自前朝起便被列为‘禁药’,哥哥他们也一时也无法寻到方子,眼下时间不多了,若是两日内不查清真相,陶家便要被治罪,陶小姐是很好的人......”梁今想起陶穗安活泼开朗的模样,话也跟着多了起来,“她平日里活泼好动,心地也十分......”
“重点。”邬临雪言简意赅。
梁今忙止住话头,直接道:“若是司相大人能用假药将万大人骗出来,给兄长他们进万府搜证据的时间就好了。”说完,面对面前这个又高又大的身影,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邬临雪看着面前又怂又呆的小娘子,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开口道:“不帮。”说完起身便要走。
梁今忙探身过去拉住他,急急开口道:“兄长说了,事成之后,大理寺也会帮司相大人一起找长生药的!”
邬临雪顿住一瞬,还是转头对梁今道:“不必。”
梁今懵了,梁途让她带来谈判的这“条件”,人家根本看不上,这下怎么办?
邬临雪要走,袖子上却传来一股小小的力道,倒不是挣脱不开,只是那力道似有若无的,像极了某个又怂又呆的小娘子。
梁今见邬临雪一副“决心离开”的模样,只好默默松了手,松手的瞬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邬临雪感到袖子上小小的力道散去,心中却并不欣喜,正要走,又听到身后传来响动,一股更大的力量拽住了他的袖子,他转头看过去——还是梁今。
梁今一只手拽着他,一只手从腰间摸了个香囊出来。她松开邬临雪的袖子,双手将香囊托举到他面前,声音带上歉意。
“先前扯断了你的赤色珠串,后来听闻这珠串上是兀须才的有细羊肠线,大荆......寻不到......就只能先绣了个香囊将珠子都装起来,实在抱歉......”她低着头,生怕看见邬临雪生气的模样。
自见面起他便是一副急着要走的模样,想来是不会搭理自己的......
没想到手上一轻,邬临雪竟收了那香囊。
当晚玉问泉便回府换了一身黑衣,谢之翎配合地也换了一袭黑衣。
两人到了万府侧门,见梁途已经换好了行头在墙边等着了。
玉问泉走近后问梁途:“梁今在哪儿?”
“大理寺,我让她跟着游大人。”
玉问泉点点头道:“也好,虽然邬临雪答应了帮我们,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少让他接近梁今为好。”
“嗯。”梁途蹙眉应了一声。
“好了,我们快进去吧。”谢之翎道。
“他也要去?”梁途压着嗓音对玉问泉道。
玉问泉还未说话,谢之翎便挤到两人中间:“我当然要去。”
“三个人动静太大,你不许去。”梁途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
谢之翎见状便顺势道:“三个人动静确实大,那你不许去。”
两人针锋相对地互瞪,玉问泉闭了闭眼,压下脾气道:“我不去了,你俩去。”
这下梁途与谢之翎都傻眼了,同时摇头道:“不。”
玉问泉却不给二人掰扯的机会,她先将事先画好的图纸递给梁途:“这是我白日里探得的万府地图,虽不全,但能让你们少走些弯路。”
说着,又掏出来一块沾了血的帕子,递给谢之翎道:“这是万夫人的帕子,你寻机会将它放在万夫人枕头下面。”谢之翎接过血帕,并不多问。
玉问泉小声对二人道:“我就在这儿等你们,一个时辰后,无论是否找到证据,都要先出来。”
两人都认真点头,可在转头看到对方的瞬间,又同时嫌弃得别过头去。
玉问泉只好将谢之翎拉到一旁耳语:“别跟梁大人闹脾气,人命关天。”
谢之翎耳边被热气吹得泛红,他搓了搓耳根应下了。
看两人翻墙进去,玉问泉便寻了一处树后匿着。
梁途循着玉问泉给的地图顺利找到万青岩与蔺文绿的卧房,房中人正在酣睡,两人轻手轻脚翻窗进去,先点了蔺文绿的穴,这才四下里搜查起来。
屋子陈设简单,并未见什么机关暗格,梁途只好凝神细细搜查每一个角落。谢之翎则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将玉问泉交待的血帕塞在了蔺文绿的枕头下。
两人在卧房没搜到东西,只好转道去了书房。
梁途在翻书桌上的册子时,忽然看见一罐凝脂摆在桌角,觉得奇怪,便伸手拿了起来,仔细查看了一会儿,却并未发现异常。
谢之翎见状,小声道:“这是女子用来搽手的脂膏。”
梁途白了他一眼,道:“我自然知晓,只是放在这儿做什么?”
谢之翎也白了回去:“自然是给万夫人用了,我夫人的书房桌上也有,平日里用笔墨难免污手,时常净手就需脂膏润手,否则易干痒......”说着,谢之翎刺了他一句,“你这种尚未娶妻之人当然不懂!”
梁途磨了磨后槽牙,反击道:“你娶妻了又如何?万夫人多少爱重夫君,你家夫人可是一心查案,半点心思都未放在你身上!”
这话直直戳中了谢之翎,他憋着口气转过身去。
梁途却不依不饶道:“怎么?被我说中了?要我说你就不该这么嘚瑟......”
谢之翎猛然回头对梁途道:“忽然想起,梁大人无心家室满京城都知晓,但依我看,梁小姐怕是很快便会有喜讯了。”
梁途噎了一下,想起邬临雪那张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攻击”起对方来。
府外的玉问泉默默数着时辰,快到一个时辰时,她焦虑地站起身向墙头望——这两人怎么还不出来?
玉:(焦急等待)
谢:你这个人…%¥…&*&*&*…())¥¥@¥#¥&
梁:你再说?你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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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覆辙之局(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