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局 第30章 第 30 章

暮玥开始暗中搜集线索，她拿到了苏故的生辰八字，虽说他与苏木是双胞胎兄弟，出生时间仅相差须臾，但这细微的差别，在暮玥眼中却成了关键证据。她怀揣着这些关键信息，向圣上禀明了 “命劫” 之人的出生地点、出生时日、如今所处的大致范围，乃至家中的排行…… 桩桩件件，所有的线索都如同利箭，直直地指向一个人 —— 苏故。

“让此人献祭，是为圣上续命的唯一方式！” 暮玥匍匐跪倒在地，语调铿锵，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仿若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间。

圣上坐于龙椅之上，听闻此言，不过短暂思索了片刻，便下定了决心！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厉，下令杀死苏故。

只是，苏故竟似有所察觉，提前逃跑了，这一消息在皇宫掀起轩然大波，毕竟苏故这是抗旨不遵，而苏故能在如此风头正盛之际越狱成功，除却他的聪明，定是有人相助。

而那能够协助苏故逃脱天罗地网之人，身份地位决然不凡。如此尊贵之人，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拼却项上人头之险，不顾一切地护送苏故逃离险境，此中缘由，昭然若揭，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绝非寻常。只不过，这般关系并非源于真挚情谊，而是一场利益的隐秘交易。

遥想当年，苏故应诺成为那人麾下的刽子手，亲手屠戮暮氏夫妇。彼时，他便心如明镜，知晓自己虽一时成为那人铲除心腹大患的利刃，却也由此在未来成为其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故而，当与那人约定谋害林氏夫妇之时，苏故蓄意提前下手，将林氏夫妇杀害于汴京。此后，他巧妙运作，将林氏夫妇的尸身运往幽城，佯装在此地行凶，而后再将卷宗交予那人派来的下人。只是那时候那个人并不知道，他交出去的卷宗是他的复刻品。

而真正的卷宗，被他藏在了汴京，也就是林氏夫妇真正遇害的地方。也正是这一招棋高一着的布局，使得苏故在深陷囹圄之际，成功引得那人出手相救，从而侥幸保全性命。

只是，苏故满心狐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为何无端成为皇上的 “命劫”？而他这一路走来所历经的重重磨难与无尽坎坷，皆拜那名为暮玥、代号圆寂大师的女子所赐。

暮玥，圆寂大师 ……

苏故死死地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双眸之中绽放出一种近乎残忍的笑意，那是一种猎手瞧见猎物时才会流露出的兴奋光芒。与此同时，远在京都的暮玥心中也如明镜一般，她清楚地知晓，越狱之后的苏故，其必杀名单之上，自己定然排在首位。然而，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之意。早在两年前，她便早该在那 “弑父” 的莫须有酷刑之下香消玉殒，是林氏夫妇仗义出手，她才得以在这世间苟延残喘至今。

于她而言，这些年来的岁月，已然是命运的额外恩赐。倘若能够手刃杀害父母的仇人，那便更是不幸中的万幸。故而，当苏故成功越狱的消息传来，本应惶恐不安的她却镇定自若，甚至主动以身犯险，将自己当作诱饵，只为能够将苏故这恶徒捉拿归案，还世间一个公道。

可谁也未曾料到，就在众人皆全力以赴地搜寻苏故的下落之时，一则惊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 苏故已然身亡。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杀害苏故之人，竟是他的未婚妻。

起初，圣上听闻此事，对苏故未婚妻的言辞心存疑虑。毕竟苏故与其未婚妻自幼青梅竹马，二人感情笃厚，她怎会如此轻易地对自己的心爱之人痛下杀手？因此，圣上并未即刻撤下那悬赏捉拿苏故的诏令，而是试图从各个方面去核实此事的真实性。

直至苏故的未婚妻一身素服，跪倒在圣上跟前，声泪俱下地一五一十讲述了苏故死亡的整个过程。原来，她以带苏木逃离为由，将苏故引至一处地窖附近，随后地窖竟离奇坍塌。当然，这看似意外的背后实则暗藏玄机，而苏故也在这场变故中当场毙命！圣上随后派遣专人对苏故未婚妻所述之事进行了详尽调查，结果显示一切皆属实情。即便如此，圣上心中依旧满是疑惑，难以轻易相信苏故的未婚妻会做出这般行径，更无法确信那被视作自己 “命劫” 的苏故当真已命丧黄泉。

于是，圣上委派了自己的心腹 —— 大理寺少卿，前去彻查苏故死亡一事。待大理寺少卿一番深入调查之后，派人向圣上详细禀报，确认苏故确实惨死在地窖之中。直至此时，圣上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若是旁人告知这一消息，他或许尚会半信半疑，但既然是从大理寺少卿口中说出，那便如同铁板钉钉，决然不会有任何虚假成分。

就这样，苏故，这个背负着累累血债的凶手，永远地死在了那个地窖坍塌的十六岁……

可是……

若是苏故当真已死，那么之后暮玥、苏木、青黛、柏生、苏透儿的惨死，又该归咎于何人之手？

他们，只能也只会死在苏故手中，不会也不可能死在第二个人手中。

顾雪芽从暮玥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略带急切的朝暮玥启齿。“暮玥姑娘可知当年那大理寺少卿是何人，现又在何处？”

“雪芽姑娘可是想去向大理寺少卿打听苏故当年是否真的身亡吗？” 暮玥目光敏锐，一眼便看穿了顾雪芽的心思。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顾雪芽对当年的那些往事格外上心，这让她感到十分费解，毕竟从表面上看，顾雪芽与当年那桩桩件件的往事并无任何直接关联。

“实不相瞒，在听闻你安大哥和你的种种描述后，我觉得苏故远比我们想象中残忍和聪明，一个能越狱逃生的人，你当真相信他就这么死了？”顾雪芽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所以雪芽姑娘寻大理寺少卿，只是为了确认苏故是否身亡？”暮玥的身形微微一滞，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恍惚。“当年，苏故的尸身便是我亲眼看着被抬出来的。曾经，我亲眼目睹他杀人，他的面容就如同最可怕的梦魇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深处。我可以笃定地说，我绝不会认错，苏故…… 他是真的已经死了。”

苏故他已经死了……

这句话只在瞬间熄灭了顾雪芽心中才燃起的希望，如果苏故已经死了，那她之前所有的调查和努力，都将会成为无用的泡影。

“那你此次来淮安书院是为何事？”毕竟暮玥的老家在贡县，作为圆寂大师在京都呆过一段时日，她可以选择去父母故友张真人之地，做一名隐士，甚至可以周游天下，却唯独不应该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云梦。

所以顾雪芽猜测，暮玥来此地是为了当年那桩贪污案。毕竟除却苏故，那个人才是幕后的操纵者。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顾雪芽想到了在后山遇到的那个黑衣人，也想到了柏生口中的那桩血案，所以她猜测那个幕后操纵者，定然有权有势。

“我查到了当年贪污粮食之人，而那个人似乎想杀了林青黛！当年须臾山后，我便时常会做噩梦，那种眼睁睁看着恩人死在我面前的痛苦，我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所以我此次来淮安书院，除却要找出当年贪污粮食诬陷给我爹之人，也定要护青黛周全，毕竟他们是林氏夫妇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

顾雪芽垂眸，许久无言，她想或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刻暮玥的心情，因为她重生到这里的开端是林青黛的惨死。

只是如今的暮玥还不知，青黛最终死在了无人问津的细雨中，不仅如此，就连暮玥也难逃一劫。她亦惨死在了葭月，她的死状最为惨烈，全身上下的骨头甚至找不到一根完整的，关于她死状的描述，即使是隔着卷宗，也能将人心刺痛。

“那你有把握能将他捉拿归案吗？”顾雪芽凝视着暮玥。

暮玥没有应声，惆怅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担忧，毕竟那个人的势力太大，而她不过是一介平民。若是几年前，先皇在世，她尚且还能利用算卦助自己一臂之力，但现如今，先皇已逝，新皇登基。而新皇，最厌恶的便是神佛以及算卦。

“方才你说林氏夫妇真正遇害的地方是汴京？”顾雪芽想起青黛和柏生找寻卷宗的地方，那封卷宗记载着幕后人的种种罪证，亦是能打败那个幕后人的关键。

“嗯。”暮玥疑惑点头，似是不明白为何顾雪芽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那就对了。”顾雪芽忽地灵动一笑，看来青黛的猜测没错，她和柏生找寻的方向是对的，她亦相信以青黛对林氏夫妇的了解定能找到卷宗。“放心吧暮玥姑娘，那个人很快就会被抓拿归案！”顾雪芽的话语中带着笃定。

“你如何确认？”暮玥抬眸望着蒙蒙细雨一笑。

“我当然能确认，不止暮玥姑娘能算卦，我也能算卦，并且我算的这一卦不久的将来便会实现，暮玥姑娘要不要和我赌一赌？”顾雪芽起身一笑，眼角如同月牙弯弯般在细雨中盈满明媚的光芒。

“雪芽姑娘想如何赌？”暮玥虽觉荒唐却还是询问道。

“若是我的这一卦实现了，那暮玥姑娘便为我算一卦如何？”顾雪芽道。

“那我便静待雪芽姑娘这一卦实现，不过为雪芽姑娘算卦到不必等到以后。”暮玥垂眸笑了笑，而后不慌不忙地拿出竹筒，优雅地撩开衣摆。“雪芽姑娘想算些什么呢？”

“如此，暮玥姑娘便帮我算一算命运吧……” 顾雪芽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许。

“命运？” 暮玥微微抬起眼眸，随即开始熟练地拨弄着手中的竹签。

她神情专注，郑重其事地摇掷了许久，那竹签才纷纷扬扬地散落于地面。然而，仅仅不过片刻的工夫，簌簌而落的树叶便如同细密的帘幕一般，将竹签的内容遮挡得严严实实。暮玥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拨开那些树叶，当她的目光触及竹签上的内容时，脸上瞬间浮现出震惊之色。

“怎么了？难道属于我的命运不佳吗？” 顾雪芽敏锐地察觉到暮玥神色的异样，不禁开口询问道。

“不是。” 暮玥简短地回答道。

“那是我的命运太好？” 顾雪芽继续追问道。

“此卦象既非吉兆，亦非凶相，没有任何明确的指示，也没有任何确切的解答。这倒是奇了怪，你莫不是……”

暮玥的话语微微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你莫不是，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