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你是不是在想,等我病好了,你就会失去现在的‘价值’?”
温茹一惊,连忙摇头否认。
周梧轻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循着它的轨迹,已经升到了半空。
“我得出门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温茹没作多的考虑,便点头答应了。
“好,我跟公子一起去。”
她当然想出门去看看。
太想了。
周梧忙吩咐马夫备车,片刻之后,一辆四轮马车便停在了府邸门前。
两人相继上车,马车缓缓驶动,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了一个花鸟市场旁。
“今日是我一朋友的生辰,我先下去买个贺礼,马上回来。”
他动作麻利地跳下马车,直奔花鸟市场而去。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个鸟笼。
鸟笼里有两只白鹦鹉。
一只会做狗叫猫叫老虎吼,一只则会模仿人言。
周梧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对温茹道:“我的这位朋友最爱这些奇珍异兽,我想这对鹦鹉定能让他喜出望外。”
不久,马车往东过了一座石桥,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
二人下了马车,周梧手持鸟笼,温茹跟在他身后,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府邸,府邸门前石狮威严,朱红大门敞开着,里面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显然正在举办宴席。
然,二人刚走近,一条比温茹还高的独眼大白狗便窜了出来,对着二人狂吠不止。
瞧着那狗的块头,怕是有二百斤重。它的一张脸虽然有毛,但眼睛鼻子与人极为相似。
周梧见状,禁不住抽出了腰间的配剑。
可这狗竟然不怕,而且还冲着他呲牙咧嘴,仿佛马上就要口吐人言。
便在此时,鸟笼里的鹦鹉学了几声老虎吼。
大白狗听到老虎吼,脸色立时变了一变,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周梧向门房递上拜帖,很快便有仆人引领他们入内。
几人穿过长廊,绕过假山,来到了一处设宴的花园之中。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花园内百花争艳。
宴席之间宾朋满座。远远望过去,却只有少数长得像人,其余的,有的像牛马,有的像虎豹豺狼,还有的像狗。
不过他们都穿得光鲜亮丽,极力装出一副人上人的架势。
丝竹声声,听着很喜庆,但细细回味过后,又有些像哀乐。
见周梧到来,一穿得花里胡哨的公子立刻迎了上来,白如死人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红晕,一把抱住了周梧的手臂:“周兄,你可算来了,我还担心你事务繁忙,不能赏光呢!”
“怎么会,你的生辰我怎能不来?”周梧笑着回应,随即将手中的鸟笼递了过去,“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贺礼,希望你会喜欢。”
花衣公子接过鸟笼,仔细端详着里面的鹦鹉,却见一只鼓着眼睛望着他,学起了狗叫。
花衣公子吓了一跳。
这时,另一只鹦鹉道:“会说人话吗?”
花衣公子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全都是这两只鹦鹉闹出来的动静,他顿时开心得眉飞色舞,翘起了兰花指:“哇,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鹦鹉,周兄真是有心了!”
周梧笑了笑,随即介绍起了温茹:“这是我府上的丫鬟,温茹,今日特地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温茹微微欠身行礼,虽然心中有些紧张,但面上却尽量保持着镇定。
说罢,周梧又一指花衣公子,“这是我的朋友,金魏。”
金魏瞅了温茹一眼,蹙眉不语。
实际上,他是个断袖。
早在一年前,他就喜欢上了周梧。但苦于周梧是个直的,他无从下手。
前几日听人说周梧接连买了好几个通房丫头,他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今日终于见了周梧,虽说还是很气,但收到了他精心准备的贺礼,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他挽起周梧的胳膊道:“周兄,宴会上有你最喜欢的桃花酿,还有马蹄酥,赶紧过去享用吧!”
周梧刚在席间落座,金魏的妹妹金斓便一身男装,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这金斓与金魏是双胞胎,但性格生反了,哥哥金魏女里女气,穿得一身花;妹妹金斓却豪迈不羁,常爱以男装示人。
“哟,周公子,你这来得正是时候,我刚想找人拼酒呢!”金斓爽朗一笑,丝毫不见外,直接拉过周梧身边的凳子坐下,吩咐下人上了一坛子桃花酿。
周梧哈哈一笑:“金斓,你这般豪饮,可别把你哥准备的桃花酿都给喝光了。”
金斓道:“放心,我哥酒窖里还藏着十几坛呢,今日他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把你灌醉!”
说罢,金斓举起酒樽,与周梧开始你来我往地喝酒。
两人也不知喝了几坛子酒,看周梧有些醉了,金斓便道:“周公子,听说你新近买了个丫鬟,是也不是?”
周梧点点头:“是啊,她叫温茹,呃,在那边赏花呢。”
周梧醉眼朦胧地一指不远处假山旁赏花的温茹。
“果然有几分姿色,”金斓道,“听我哥说,你好像喜欢她?”
“喜欢?没有没有,她这才来周府两天,我哪能这么快就喜欢上呢。”周梧连忙摆手,脸颊绯红,显然是酒意上头。
金斓嘿嘿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可不一定哦,有的人一眼万年呢。不过嘛,既然你不喜欢,那就转手卖了,如何?”
“卖?好啊,”周梧料定没人敢买,得意地说道,“一万两银子,谁要啊?”
金斓转身将一个五短身材、五官长得极像狗的男子拉了过来,道:“这是我表叔,他有得是钱,怎么样,卖不卖?”
自温茹进到园子的时候起,表叔便一直在打量她,眼珠子都舍不得眨一下。金斓见状,便明白了他心意。横竖金魏命她把周梧灌醉,不如干脆趁他醉了,再帮表叔一个忙。
周梧此时喝得有些过了头,头迷迷糊糊地栽了几下,眼见着就要睡过去。
金斓忙叫左右的人作证,证明周梧点头答应了这件事,随后便让表叔赵钱取来一万两银票,塞到周梧怀里,并将温茹带走。
温茹极力抵抗,想要回去找周梧问个清楚。
可所有人都说周梧点头同意了这件事,而且他们还让他在一张临时拟定的契约上按了手印。
温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很快,金斓兄妹与表叔将她团团围住,绑缚了手脚,塞进一辆马车里。
马车不停往前疾驰,半个时辰之后,便离开京城,驶向了通往南郊的一条土路。
此时,赵钱内急,便叫马车夫停车让他去解手。
而此时,温茹已经挣开了绑在手上的绳索。
原来,她手腕上戴了个镯子,刚才他们一着急,那绳子绑在了镯子上,她稍微用力,便挣脱了束缚。
温茹见机会难得,迅速解开脚上的绳索,然后悄悄掀开车帘一角,观察外面的情况。
赵钱也喝了不少酒,马车夫担心他摔倒,便过去照看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车内的动静。
温茹轻手轻脚地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跳了下去。
落地时,她尽量放轻声音,生怕引起注意。
南郊的土路两旁是茂密的桑麻林,温茹从袖内掏出一方手帕,故意丢在了右手边的桑树上,随后,她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左边的桑麻林。
桑麻林中的路并不好走,但温茹却顾不得许多。
她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追上来。
幸运的是,赵钱和马车夫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便循着帕子钻入右手边的桑林找人去了。
然而,温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至于还要不要回到京城,这她得慢慢考虑。
她一边在桑麻林中奔走,一边回想起周梧所说的话,他说,他会找大夫治好他的病,到那时,便不会再伤害她。
可是,才过了一个时辰,他就把她给卖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也不知在桑麻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了多久,温茹终于走出了这片林子。
她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的官道上来来往往有马车驶过,便决定过去搭个便车。
她快速地穿过桑麻林,来到官道旁,躲藏在一棵槐树后头,紧张地观察着过往的马车,希望能找到一辆实在人家的马车。
她观察了一会,看到一辆半旧的两轮马车打南边儿缓缓驶来。车夫是个清瘦的老头。
她连忙从槐树后头冲出来,拦在了马车前。
“老人家,我能不能搭一下您的车?”温茹焦急问道。
“你要去哪呢?”老头问道。
温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似乎除了京城,她也无处可去。
“老人家,我是从京城出来的,您能搭载我一程,送我回去吗?”她说道。
老头点了点头:“我正好送药材去城东,你上来吧。不过我这马车走得慢,你可别嫌弃。”
温茹连忙道谢,上了马车。
马车里果然装了好些药材,透过一些麻袋破裂的小口子,温茹能看到的有晒干的蒲公英,车前草,桑叶和麦冬。
这足以证明,老头说的是真话。
她坐在车内,望着车窗外渐渐倒退的树影,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回到京城后,她能不能去哪里找个差事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