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庭院空地上,聂将军正在舞枪,枪尖在春日阳光下转出耀目的银光,矫矫然恍如游龙翔天。
十六岁的越灵惜拉着聂无霜躲在花枝攀附掩映的假山后头,看的目不转睛,两眼放光,还不时地小声惊呼。采薇和聂无霜的侍女垂首站在身后。
满园春色撩人,却都压不住少女明媚容颜。
聂无霜低声问越灵惜道:“为什么我们要躲着?”
她十分不解。聂将军凶名在外,可止小儿夜哭,京中作天作地的纨绔都怕极了聂将军,可越灵惜从不在此列。
但听越灵惜嘻嘻笑着回道:“刺激啊,你不觉得吗?”
“……”聂无霜无语凝噎。
身边的越灵惜看聂将军舞枪看得心潮澎湃,满眼羡慕:“你爹真厉害,那杆银龙枪我提都提不动。”
“什么时候我能和你爹一样厉害呢?”
聂无霜轻捏越灵惜骨肉匀亭的手臂,好笑道:“要练到我爹那程度,你这手臂得粗个四五圈,身材也得变,你乐意吗?”
越灵惜想象了一下,顿时被吓到了,飞快摇头道:“那还是算了,我对我现在的样子挺满意的。”
她平日有些不拘小节,但还是个很爱漂亮的姑娘,而且她对自己现在的模样满意极了。
“出息。”聂无霜掩唇轻笑,轻轻敲了下越灵惜的额头。
这厢姐妹俩说说笑笑,早忘了控制音量,那厢聂将军势头不减,回身戳刺时还有空瞄一眼假山后头的开在最好年华的两朵花儿。
“呀,”越灵惜注意到了这一眼,杏眸微睁道,“你爹注意到我们了。”
聂无霜淡淡道:“以我爹的武功,注意不到才奇怪吧。”
确实,她们刚靠近时聂将军就发现她们了,为了让两人看的尽兴还特意挑了套最花哨的枪法。
耍完枪收势后,聂将军要去前头处理军务,聂无霜把人从假山后头拽了出来:“我爹都走了,你还刺激什么啊。”
“今天来找我是要干嘛?”聂无霜理着让花枝蹭乱的鬓发问道。
越灵惜这正想起此次出宫是来的什么的,她指尖拈着落花笑答:“来找你出去玩啊,再过几天父皇要带我和母后出游淮州。我们要好久不能见面了,分别之前当然得一起出去逛逛。走吗?”
“为什么不走。”聂无霜弯起眼眸,与越灵惜携手跑出了府。
聂无霜提着裙子微喘着气叮嘱道:“你跑慢些,看着点跑,莫摔了。”
“放心吧,我闭着眼睛都摔不着!”越灵惜笑声清脆,如银铃轻晃。
两人姿容皆是上乘,尤其越灵惜这样艳丽夺目的相貌,走在街上最容易招登徒子。不过由于越灵惜老喜欢往宫外跑的缘故,街上大多数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根本不敢招惹,更何况今天她们身后还跟了带刀侍卫和将军府府兵。
可能是因为不久后要出游,越灵惜异常兴奋,几乎是一路走一路买,扫荡一样清空了好几个摊子,九连环、面人、糖人、米糕、炸龙虾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身后侍女和士兵都快拿不下了。
聂无霜被越灵惜塞了只凤凰糖人,她一手拿着糖人咬掉了凤凰的头,一手牵着越灵惜帮她挑有喜思的东西买。
掌心的手光滑如玉,指腹有习武留下的薄茧,温度在相触的肌肤上传递,给聂无霜的感觉就像越灵惜这个人一样,温暖柔和。
这样朝阳一般的小公主没人会不喜欢,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谁。聂无霜不禁心想。
越灵惜今年十六了,这个“将来”并不遥远。它来的和聂无霜预料中的一样快,带着血雨腥风呼啸着碾碎了那些携手相游,拈花玩笑的时光。
景隆三年,聂无霜坐在水榭中,将手中信纸叠好收起,风扬起纱帘,轻轻袅袅如莲花般绽开,当中的倩影婀娜朦胧。
聂无霜云鬓堆积,发间点翠钗,耳坠明月铛,她出落得比三年前更漂亮,也更加清冷。
自越灵惜入宫后她们便再没见过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敢,越灵惜不敢见聂无霜,她心中有愧,自觉无颜面对昔日好友。
季云逐一直没有给越灵惜位份,朝堂、民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大多不怎么好听,不知道有没有传到越灵惜耳中,不过聂无霜觉得就算越灵惜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毕竟这个位份越灵惜自己应该也不想要。
聂无霜让人把信放到她的匣子里,取了把鱼食凭栏而坐,水中五颜六色的锦鲤穿过莲叶围拢而来,张着嘴争抢洒下的鱼食。
她望着池中荷花映日之景,一个人怔怔出神,脑海中是和越灵惜一封封的来往书信。
曾几何时无话不谈的挚友现如今竟然连书面往来都要斟字酌句、小心翼翼……
巨大的落差让聂无霜心神皆伤,待回过神来时,泪已沾裳。
这时,侍女上前行礼道:“夫人,大人回来了。”
“好。”聂无霜眸光微动,身上那股清冷气陡然散了,天边月随着这一句话落入凡间她用帕子拭了泪,扶了扶鬓边发簪,起身往前厅去。
走出亭子时炽热阳光入怀,聂无霜又不受控制地想起身在皇宫的越灵惜。
不知曾经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朝阳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温暖如初?
若是我四年留下灵惜不让她去淮州就好了,聂无霜忍不住心想。
若四年前越灵惜不曾去淮州,就不会遇到季云逐,不会有这份孽缘,她也就不必这般痛苦了……
四年前,淮州。
越灵溪在林间策马疾驰,她脑海中紧绷着一根弦,时刻注意林叶间暗藏的阴影。疾风拂开额前乌发,吹动鬓边凤钗,呼啸着卷入身后的深渊。
越灵溪向来是个言行出阁的公主,这一天因着选驸马的事与梁帝起了争执,口出狂言后挨了一巴掌,负气出走。气头上的梁帝也不许人去追,就这样她落单遭歹人盯上了。
情况危急,没有时间留给越灵惜去后悔,这时的她也不知道后悔二字如何写,只一个劲得思索对策。
“咻!”
箭矢破空之声自身右后方传来,越灵惜拔下头上凤钗猛力向后掷去,打掉了一支箭,又偏身躲开一支。
射箭的蒙面人头领眸中闪过一缕寒光。
“噗嗤”的血肉撕裂声闷在空气中,第三支箭贯穿了越灵惜的右肩,她吃痛向前一俯身,险些驭不住马。
鲜血泅湿了越灵惜肩头的衣裳,她向后瞥了一眼,咬牙一夹马腹,忍痛控制缰绳驱马越过绊马索,向林子的出口而去。
身后马蹄声哒哒,林叶沙沙作响,越灵惜与追兵的距离逐渐缩短。有蒙面人再次拉弓搭箭,瞄准了越灵惜的马。
出口近在眼前,激荡的水声落入耳中。湍急的水流冲刷着两岸光滑的石壁,可原本横在河上的吊桥却让人砍了去,越灵惜驱马向侧边疾驰了一段距离躲开箭矢,勒停在岸边,松散的土石滚入河中。
“无路可走了,公主殿下,束手就擒吧。”蒙面人已经追了上来,他们围住了她,不紧不慢地逼近。
越灵惜死死咬唇,血味漫在口中,她看一眼脚下的湍急河流,又看一眼身后逼近的众多蒙面人,怒道:“休想!本公主绝不让你们得逞!”
话音未落,越灵惜便一扯缰绳,纵马跃入河中。她伤口处的血刚在急流中晕出几缕薄红的艳色,转瞬便被冲散,连带着她火红的倩影一起消失无影。
众人围上前不知所措,有人问道:“首领,这下怎么办?”
蒙面人首领道:“无妨,兄长早做了布置,那剑是特殊香木所制,无论是死是活她都逃不出我们手心。”
天色渐暗时,下游浅溪中,越灵惜双眸紧闭,乌发散乱,躺倒在圆滑的溪石中,肩上的箭矢断在了急流中,只剩了一小截没在泛白的伤口中。潺潺溪水冲刷过她的身躯,伤口被水冲泡得发白。
有人涉水而来,白袍拂水走到越灵惜身前,矮身拨开她身前乱发,露出一张苍白的芙蓉面。
“……唔……”
婉转莺啼随明媚春光一起从窗格落入房内,越灵惜眉头紧蹙,眼睫剧颤,似蝴蝶振翅欲飞。
当季云逐照例来查看越灵惜状况时,伸出的手刚要搭上越灵惜的额头,她便张开了眼,擒住了季云逐探来的手。
越灵惜将季云逐就势一扯,另一只手扼住了对方脖子,面覆霜雪低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
动作间牵扯到了右肩的伤口,鲜血浸染雪白纱布,在中衣上开出朵红花,越灵惜恍若未觉。
要害捏在别人手中,季云逐却不慌不忙,温雅一笑道:“姑娘,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不好吧。”
越灵惜扬眉,手上松了力道:“是你救了我?”
季云逐摊了摊手道:“不止哦,大夫是我请的,药钱是我付的,你睡的房间、床、枕头、被子都是我家的。”
越灵惜这才有空打量起自己身处的房间,屋中装潢精致,贵而不俗,清幽兰香自鎏金香炉中飘出,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妥当,还一身清爽。
“所以,”季云逐指了指卡在自己颈间的手,笑问,“可以放开我了吗?”
越灵惜又问了句:“衣服谁给我换的?”
“是我——”季云逐拉长了声调,在越灵惜的手发力之前补上了剩下的话,“的丫鬟。”
越灵惜这才松开他,敛目抱拳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免贵姓季,名云逐。”
季云逐……
越灵惜心中默念,对这个名字无甚印象,遂而又问:“为何救我,季公子不怕惹祸上身吗?”
季云逐勾了个小凳坐到床边:“理有有三。第一,我是个善良的人,见到受伤落水的姑娘怎能见死不救;第二,姑娘长得很漂亮,让我更加不忍心放任不管;第三,姑娘身上的衣裳和配饰皆非凡品,在下是个商人,根据我的判断,救姑娘能带来的好处远大于危险。”
“姑娘问了我这么多问题,能否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越灵惜道:“请。”
季云逐道:“敢问姑娘芳名?”
“林夕,双木林,夕阳的夕。”越灵惜不加思索地道。
季云逐眸光微动,起身道:“姑娘的伤口裂开了,我唤医女进来给你换药。”
“等一下,”越灵惜叫住他,“你想要什么报酬?”
话刚出口,越灵惜脑海中忽然闪过话本子中常出现的一句话——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她莫名打了个寒战,暗恼自己瞎联想。
她暗自懊恼之际,季云逐回过身,笑得无懈可击,光擦过他的鬓角,俊美的五官棱角分明:“在下想和姑娘交个朋友,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越灵惜沉吟片刻后粲然一笑道:“好,本姑娘认你这个朋友了。”
“多谢。”季云逐垂眸道。
待季云逐出去,越灵惜轻轻抚上心口,回想季云逐方才那个笑,心想:他真好看,好像以身相许也不亏?
“公子。”医女向季云逐行过礼,推门进去了。
季云逐站在院子中,用手背轻贴自己微微泛红的脸,眉目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越灵惜昏迷的三天三夜中,她被季云逐的商队捎带回了淮州隔壁的闵州。她失踪的这些天官府已经开始四处张贴寻人启事了,她的画像被季云逐揭了一张回来。
“我果然没看错,林姑娘身份实在不简单啊,居然能让官府花这么大力气寻找。”季云逐手中捏着柄乌木扇,轻点桌上的栩栩如生的画像,他笑道:“这个朋友我果然没交错。”
越灵惜低眉打量那幅画像,将手中的梨核丢进果盘,净过手后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处理好。”
季云逐讶然道:“你不回去?”
虽然他本来也得想法子让越灵惜呆久一些,但越灵惜这般配合还是让他十分惊讶。
回去?越灵惜秀眉微蹙,为什么要急着回去?她出来前才和梁帝吵过一架,回去是等着挨训还是等着嫁人?
越灵惜拭净嘴边残留的梨汁,好不容易没了人时刻在身边盯着,她才不要那么快回去呢。至于追杀什么的交给那些官员头疼去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梁帝梁后。
“怎么,不欢迎我留下?”越灵惜问道。
季云逐失笑:“怎么会,只是怕你爹娘担心。”
“我自会摆平的,你不用担心。”越灵惜起身,临走前忽然想到什么,回眸笑道:“说好和我的比试不准忘了。”
季云逐会武功是越灵惜昨天才发现的。当时季云逐要处置底下铺子偷奸耍滑的掌柜,越灵惜呆在一旁嗑花生看热闹,那人会点拳脚功夫,突然暴起持刀袭击季云逐。
正当越灵惜打算出手救下手无寸铁的恩公时,却见季云逐四两拨千斤地化开攻势,卸掉对方关节将人按在了小案上。
动作快的越灵惜甚至没看清,她当即起了兴致,缠着要和季云逐比一场。季云逐可比她父亲梁帝好说话多了,在她的攻势下甚至没坚持过一柱香。
院中桃花灼灼,花瓣打着旋擦过少女的眼角,在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上落下娇艳春色,瑰丽无边。
春光灿烂,少女一袭绣金红衣如旭日初升,如花笑靥动人心弦,好似这春日的一切美好都集于眼前一人身上。
季云逐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它预示着无可挽回的失控,可季云逐却没法将目光从越灵惜身上移开。
他们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相互吸引。
等了许久不见季云逐答话,越灵惜歪了歪头,唤道:“季云逐?”
“嗯?”季云逐恍然回神笑道:“自不会忘。我等你回来。”
“好,一言为定!”
越灵惜如一团跳跃的火焰消失在月门后,季云逐捧着凉透的茶水微仰着头欣赏满树桃花。
季云追和傅青来时看到的便是季云逐满面柔情赏花的一幕。傅青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古怪地抬头望了眼好端端从东方升起的太阳。
季云追上前问道:“哥,趁皇帝离宫,京中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啊……”季云逐伸手拈了一片落到桌上的桃花瓣放入口中嚼碎,大致地将任务分发下去后,便赶季云追去读书。
季云追不大乐意道:“为什么我要读那些策论啊,就算以后成功了坐那个位置的不也是你吗?”
“让你去就去。”季云逐板起了脸,态度坚决不容反抗。
“是是是,就会催残我。”季云追嘟嘟囔囔地走了。
傅青觉得今天季云逐催季云追读书的态度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主子……”
傅青刚开口便被季云逐打断:“傅青,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呆会。”
“是。”
季云追这几天很烦躁,那些策论背的他头昏脑胀。他哥这几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边勾搭梁朝的小公主,一边逼他读更多书,对他这个弟弟进行双重折磨。
他连背了好几天的书才从季云逐那得到一天的空闲可以出来玩,结果能约出来玩的朋友一个都没有,他简直要郁闷死了。
出都出来了,总不能再回去啃书吧。季云追只好独自上酒楼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吃酒。
季云追一边品酒一边把脑中盘旋几日的之乎者也驱赶出去,正盘算着待会出城好好感受一下这大好春光,忽听楼下一阵喧华,他探头向下望去。
城中一出名纨绔正带人拦着一名十七八岁左右背着包袱的清丽女子大声嚷嚷:“你推了小爷,害小爷我摔倒碎了玉佩,不赔钱就想走?”
有路人旁观了全程:“明明是他见了人家姑娘标致眼睛都不眨一下主动蹭上去的。”
“嘘,这小霸王我们可惹不起。”
奉命来寻越灵惜的采薇冷眼看着对面碰瓷的人,淡淡道:“多少银子?”
多少银子买你这条狗命?
平淡的语气下是凌厉的杀意。
纨绔显然没听出采薇话中深意,满脸骄横道:“你当小爷我缺银子吗。”
他眼珠一转,上下打量着采薇,视线蛇一般粘腻恶心:“我也不欲为难你,这样吧,你跟小爷我回伺候小爷三天这事就算了,否则,休怪小爷不客气。”
采薇此番装扮简素,看着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纨绔自然愈发有恃无恐。
见采薇不动,纨绔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侍卫去抓人。小厮侍卫一拥而上,露出后头缀着的抱剑男子,他皱眉盯着采薇,神色疑惑。
正当他们要碰到采薇时,季云追动了。他将酒杯狠狠砸在打头的小厮身上,飞身而下扬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让人横插一脚,纨绔脸色难看道:“王法?小爷就是王法!”
季云追冷哼一声,两三下将几个小碎催收拾了,正打算教训一下这纨绔时,后面抱剑的男子横剑拦住了季云追。
纨绔见惹上硬茬,连滚带爬躲到男子身后,大声叫嚣:“敢坏小爷好事,薛牧,给我杀了他!”
名叫薛牧的男人拔出剑,寒光逼人。他漠然道:“对不住了,小兄弟,下辈子记得不要多管闲事!”
银光如练,势如惊雷!
季云追与薛牧对了几招,心道不好,这薛牧武功比他高,又有武器在手,这下怕是要翻船。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带暗卫出来了。
眼见那剑光斜刺向自己脖子,季云追咬牙抬臂,准备用血肉之躯硬接下这一剑,却见一只纤长有力的手从他身后斜下如电探出,五指成爪击碎了薛牧的腕骨。
锋利长剑“当啷”坠地,季云追惊愕不已,身侧微风轻拂,清香浅淡,一只略微眼熟的包袱落入怀中。
采薇旋步上前,一脚扫在薛牧脸上,将人直接扫了出去,砸起一地飞灰。
薛牧捂手吃痛大骂:“贱人!”
他打挺跃起,飞身上前一掌拍向采薇心口。采薇面色不变,足下一勾将长剑挑起拿入手中,运起内功与薛牧对了一掌,将人击退后挽了个剑花,提剑攻上。
薛牧渐渐不敌,身上被划出了数十道伤口,血花飞扬,气力随血一同抽离,最后被采薇一剑贯喉。
周围人惊叫连连,采薇松开剑,任由尸体倒地。她冷冷扫了那纨绔一眼,竟将人吓得栽倒在地,当街尿了裤子,骚臭味四逸。
纨绔的小厮见势不妙也顾不上疼了,爬起来一边高喊“女侠饶命”一边将瘫软的纨绔给抬走了。
季云追都看呆了,还没从英雄救美变美救英雄的两极反转中回过神来,又想起刚才采薇干脆利落的招式,心中赞叹。
想不到这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武功这般高强,在季云追知道的人中怕是只有他哥能与之较量了。
采薇将包袱拿回来,打量了季云追片刻,轻声道:“方才的事多谢了,不过下次要记得不要莽撞行事。”
“哦。”季云追干巴巴地应了声。
采薇背了包袱,转身离开。季云追看着她的背影渐没于人潮之中,下意识追出几步想问一问她的名字,但采薇步子很快,拥挤人群于她毫无影响,如行冰面之上,眨眼间便身影便远了。
季云追的满腔少男春心也就梗在了喉间,化作满满的怅然和失落。
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季云追也没心情吃酒玩乐了,回酒楼结过帐后恹恹地回了宅子,顺带将那纨绔向自己哥哥面前一告。
告完状,季云追心身舒畅,心里那点子阴霾总算散了些,等着自家哥哥想办法整治人。
就在季云逐思索法子的空当,越灵惜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见他们如此唇畔含笑问道:“怎么都这副神情,遇上什么难事了吗,可要帮忙?”
季云逐未语先笑,起身相迎:“算不得什么难事,不用劳动林小姐。”
他的目光落到越灵惜身后的人上,挑眉问道:“这位是?”
越灵惜侧身将身后人露出来道:“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贴身侍女采薇,从小就跟着我,功夫极好。”
她耸了耸肩无奈道:“我虽然说服爹娘不把我抓回去,但他们也没法放心我一个人在外,尤其是经历了歹人追杀后。”
季云逐笑着表示理解。
这时季云追也看了过来,见到采薇后双眸一亮,跳了起来满脸惊喜:“是你啊!”
季云逐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很快明白了关窍:“这位姑娘就是救你的人?”
“是啊。”季云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
越灵惜杏眸中溢满好奇,因问采薇道:“发生了什么?你救了季云追?”
采薇笑道:“机缘巧合罢了,小姐想听我慢慢讲给你。”
四人围桌坐下,对饮畅谈。
多年后,季云追仍然记得那日的春光格外的好,是他经历过的最美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