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敬看了一眼百里东临,收回自己的眼神,略微害怕的开口:“回圣上,天象所示柳姑娘天星所化,神圣之躯,不可侵犯,若要落入皇室母仪天下,则需三年修行,散发福泽,方可安稳社稷。”
百里东临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愤怒,明明就差一步就能封妃的,结果却被打搅,“昨夜星象,为何此时才报?”
田一敬重重磕头,畏畏缩缩开口:“回圣上,钦天监无能,此事才演算出其中说法。”
百里东临有些不耐烦起来,“既是要修行,可要出家?安置何处?”
田一敬微微看了一眼百里东临的表情开口:“神女降世造福人间,普通庙宇自是容不下,命星闪烁之地于阙望台,此乃沣京最高之地,能通神明,必然是福泽绵延。”
阙望台从修建之日起,除了重**会以外,是不允许有人靠近的地方,既让人有了非分之想,又让人望而却步。可这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想要去那还不简单吗?百里东临嘴角微微扬起,点点头:“确是不错的地方,便安置于此,为免外人打搅,朕另派些人手保护周全。”
计划成功,田一敬露出了悦色,抬头看向百里东临,“圣上,柳姑娘是散发福泽之人,可不能随意给个真人的名分,以免日后落人话柄,依臣之见,圣上莫不如封柳姑娘为圣女,以祈祷上苍佑大兴。”
加封圣女自然代表神圣不可侵犯,日后真要是被皇帝强娶,那也比外人说娶一个姑子好听。再安排圣女主持几场祭祀之类的事情,为百姓某些福利,若真的母仪天下,那也就无可厚非,不会招来非议。
百里东临只觉得圣女之位能让所有的皇子敬而远之,方便自己,加上今日若真的在皇子选妃后立马封个妃也难免惹人话柄,固然没有多加考虑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别的内幕,索性按照田一敬的意思传达命令。
柳莺莺本想拒绝册封,全然做好了入牢笼的准备,此时让她作为圣女前往阙望台,对她而言便是莫大的恩典,哪里还会拒绝。
恭送圣女移驾的队伍浩浩荡荡,围观百姓纷纷议论,十分好奇这位衣着华丽带着面纱的女子到底什么模样,也想知道圣女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可以登上阙望台,以此为居所。
玄乙关上二楼的窗户,走到沈彧的面前,“大人,柳姑娘以半幅皇后銮驾移居阙望台,一切进行顺利。”
沈彧抬手,弹琴的女子立马停下弹奏,微微低头揖礼,安安静静坐着。
“圣上最怕别人指点议论,如此也算保全他的颜面,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坐上圣女的位置容易,忌惮她的也不会少。”沈彧微微睁开眼睛,手中的酒杯停止晃动,倾斜的身子慢慢坐直,“你让长离暗中护着她,另外白宿的机关可以安插一下,以免有人行不轨之事。”
玄乙跪坐在沈彧的身侧,脸上露出疑惑,“大人,属下还是不明白,这圣女一职本该给自己人,为何突然给了柳姑娘,若是她与柳少傅不为我们所用,岂不是麻烦。”
沈彧放下酒杯,赤脚走在地面上,“柳庭风外表看着温顺,可心里放不下仇恨,处心积虑爬到现在的位置,无非就是想左右圣上决断,捧出一个能为他所用的储君,不过我还没有看透他的心到底是黑是红。”
玄乙跟着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沈彧打开窗户,连忙拿着披风披在沈彧的身上。
看着窗外远去的队伍,沈彧继续开口:“既然我能捧她上天,自然也能将她拉入地狱,是欲拒还迎,故意送妹妹勾引皇帝,还是想让一个美人离间兄弟感情呢?”
看见楼下柳庭风的身影,“左右想的无非都是翻开他们刘家的冤案,洗清罪名。可若是念在和弘太子的情分,妄想干预朝代更替,那可就更有意思了,一个书生而已,是不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呢?还是我把这人想得简单了呢?或许他要的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关上窗户回到位置上,招招手让帘幔后面弹奏的女子现身,坐在自己身侧斟酒。
“官人,这青天白日海棠春还未营业,官人晚些再来。”
听到外面阻拦柳庭风上楼的声音,沈彧给了玄乙一个眼神,玄乙立马开门离开,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一挥手,“让他上来。”
直到人走到自己的跟前,玄乙才假意露出一点笑容弯腰请人进屋。
沈彧美人在怀,却又没有该有的暧昧气息,又让人看起来很是放松,惬意。
“清涵,去给少傅大人斟酒。”沈彧眼睛都难得睁开,轻轻推了一下徐清涵的肩膀。
玄乙拉着椅子给柳庭风,邀请人入座。
柳庭风却不解的看向沈彧,许久才入座,一旁的徐清涵连忙端着酒壶倒了杯酒给柳庭风。微微揖礼,“大人请。”
明明是烟花柳巷的女子,可徐清涵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息,斟酒完立马回到沈彧的身边,让谁都觉得这是沈彧心尖尖上的女子,颇有金屋藏娇的味道。
“少傅大人寻沈某都寻到这儿来了,却又为何不言说正事呢?”
沈彧微微睁开眼睛,可倾斜在贵妃椅上的身子没有丝毫想要起来的意思,冷不丁的一笑,“少傅大人不会专程来找沈某道谢的吧?”
柳庭风看了一眼斟满酒的杯盏,再看沈彧,“我不喝酒。”
沈彧这才把眼睛睁大看向徐清涵,“少傅大人不饮酒,还不去烹茶。”这话里话外怎么都能听出一股子调侃的味道来。
房间有烹茶的用具,徐清涵也只是挪动了一下地方,认真开始烹茶,对于沈彧的话言无不从,就不像是正常青楼雅间的女子。
柳庭风的眼神充满芥蒂,有些话在嘴边却也不开口,只是带着穿透性的看着沈彧。
沈彧放下手中的酒杯,端坐起来,眼神缓慢落在柳庭风的眼神上,“少傅大人有事直言,这儿没外人。”
柳庭风看了眼玄乙又看徐清涵,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沈彧知道柳庭风的顾忌,眼神转向徐清涵的方向,“少傅大人放心,她是我的人,不会乱说话。”
玄乙就更不用说了,时时刻刻都在沈彧的身边,就算沈彧不开口,柳庭风也知道那是沈彧自己人。
犹豫之间,徐清涵已经端着茶走到了柳庭风的面前,微微屈膝为柳庭风斟茶,“少傅大人请用茶。”
微微含笑起身将茶放回茶几上,根本没有给沈彧添茶的打算,默默回到沈彧身边坐好,一个字也不多说。
沈彧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不言一语,徐清涵立马伸手给沈彧按摩,乖巧的不像是这海棠春的头牌,反而像是沈彧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少傅大人若是不愿开口,便请回,莫要在这儿打扰沈某的雅兴。”虽然沈彧是下达了逐客令,却并没有真的要赶走柳庭风的意思,要不然这会儿玄乙已经动手轰人了。
柳庭风犹豫许久才定心开口:“沈大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还真是高明,既让诸位皇子有了机会,也让圣上保全了颜面。”
沈彧对着徐清涵挥挥手,徐清涵立马走到帘幔后面开始抚琴。
沈彧扯了一下身上的披风,眼神落在柳庭风的面目之上,没有那一份放荡不羁的感觉,“沈某以为少傅大人是来道谢的。”
柳庭风点点头,“家妹未入囚笼,却也身处牢笼,在下为何感谢?”
沈彧拿过靴子穿上,“那少傅大人是想令妹成为某嫔妃吗?若是如此,倒是沈某多此一举了。”
拍拍靴子上的尘土,定睛看着柳庭风,“如今令妹所在的位置要比某妃嫔行事方便许多,圣女可借鬼神之说行便利之事,若是少傅大人有什么想法,那不也就是圣女一句话的事,难道不好吗?”
柳庭风紧握着扶手,眼神中的恨和怒没有半分要隐藏的,“沈大人究竟密谋着何事,为何一定要将在下拉下水。”
沈彧却毫不隐晦的开口:“我的目的,自然简单,少傅大人清楚的很,只是少傅大人的目的,沈某还没看明白。”
“沈大人的仇怨那是沈大人的事情,报复也好,谋反也好,跟在下有何关系?”柳庭风缓慢端起茶盏,优雅抿了一口茶。
沈彧毫不犹豫的开口:“怎么会与少傅大人无关呢?你我可有共同的敌人,我需要一位圣女帮我做事,而你需要我帮你们兜底,帮你完成你做不到的事情。少傅大人只有与我合作,才有胜算,否则明日少傅大人的阴谋便会出现在身上眼中,少傅大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权衡利弊,怎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柳庭风冷静下来,低眉垂眼沉思,心中却也明白如今沈彧做了这么多,若是要撇开关系的话必然不简单,一旦沈彧觉得不顺心,别说他一个少傅,只怕是皇族贵胄沈彧也一样能把人整死。抬头看向沈彧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更是让人觉得如同暴风雨来的前奏。
想到一切的机遇和巧合,柳庭风也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掉入了沈彧的陷阱之中,只是不明白自己这样一个人到底能对沈彧有什么助力?
松懈下来的柳庭风,连喝茶都赋予了一副闲情雅致,“沈大人的能耐,我是领教了,可若是要我答应同沈大人合作,那还得看看沈大人对我的了解有多少。”
沈彧伸手,玄乙从怀里拿过一个竹筒交到沈彧的手中,沈彧将竹筒放在柳庭风的面前,“这有份名单,我想少傅大人很清楚是什么人,如果少傅大人有需要,他们会一一消失在少傅大人面前。”
柳庭风握着竹筒,并没有打开,“我相信沈大人有如此的能力,可沈大人又如何觉得,这便是在下想要的呢?”
沈彧起身端起酒杯,“若少傅大人和沈某料想不一样,那姜大人被抓入明镜司时,少傅大人好歹会去看上一回。那可是举荐少傅大人的恩师,至今都没人去坟头拜祭一次,不正是因为二十年前吗?”
踱步走到窗边,转身看着柳庭风,优雅的喝着杯中酒,眼神中甚至没有半分犹豫。